第49章 第 49 章(1 / 2)
叢烈那句話說完,兩個人都是一愣。
雲集扭頭打量著他,半晌垂下眼睛,淡漠地開口,「喝多了吧你?」
叢烈看了他一會兒,臉頰被酒意和蒙古包裡的熱氣烘得有些紅。
「雲集,我其實總也……」他稍微遲疑了幾秒,「我其實是,非常想不通。」
雲集抬起眼睛,「想不通什麼。」
「我覺得我知道錯了以後,就沒做錯什麼了呀。」叢烈好像困頓又懊惱,「算了,我好像說了句廢話,我不該總提這個事兒。」
雲集知道他在說兩個人之間的感情,情容很淡,「那就別提了。」
「但是我真的、真的好不甘心。」叢烈抿了一下嘴唇,「我承認,我一定承認,我過去有很長時間裡誤解你,很多時候沒有主動去關心你、了解你。那是我的問題,我太想當然我對你有偏見,我錯了。」
「你沒錯,你隻是喝多了。」雲集站到他身邊,試圖把坐在床上的叢烈拉起來。
「不是,」叢烈很認真地搖頭,「我覺得我或許……做錯了很多。但我罪不至此,對嗎雲集?」
雲集的後背慢慢挺直了,「你什麼意思。」
叢烈抿著嘴,直到把嘴唇抿白了才開口,「雲集,我覺得你……」
「我覺得你放開我放開得好突然。」
「我放開得好突然?」雲集低聲笑了,「這些事兒我們討論過很多次了,不用再接著說了。」
叢烈百思不得其解,倔強地搖頭,「我們之前說的,都是你不愛我這件事,但是我從來都沒明白為什麼。」
「為什麼。」雲集很慢地吸了一口氣,「不是很簡單嗎?你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了,這還需要其他的解釋嗎?」
安靜了許久,叢烈很小聲地開口,「可是我沒有不喜歡你。」
雲集像是聽見一個很好笑的笑話,彎月要笑了一會兒,像哄小孩子一樣拍了拍叢烈的肩,「我之前不知道你喝醉了會說胡話,要不然你回你房間睡一會兒吧?我聽說晚上還有篝火晚會什麼的。」
叢烈仰著頭看他,「如果是因為我之前做得不好,我以後都會改。如果是我做錯了什麼我沒意識到,你可不可以告訴我?」
雲集鬆開拽著他的手,開口是溫和的,「你之前不想跟我在一起,做的都很對。你明確地拒絕我,是我沒有正確地去理解這件事。我就是不想維持這段感情了,可以嗎?」
「那換我維持行不行?」叢烈仰著的眼睛讓雲集想起來查小理。
有那麼很短的一個片刻,雲集的心是軟的。
叢烈多好啊。
年輕,健康,英俊,有才華。
所有年輕男人的優勢,叢烈應有盡有。
但雲集的心軟並不是因為叢烈的優秀。
而是因為對眼前這個叢烈一無所知的惋惜。
或許在這個時空裡,叢烈真的和上一輩子的那個人不一樣了。
他更成熟更懂關心,也更能正視一段感情。
他剛才剖白自己的那些話,雲集都相信。
但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叢烈就是叢烈。
有罪的,無罪的,雲集不想審判自己的愛情。
他能做的就是不遷怒,不把自己死於非命的糟糕結局歸咎於那雙仍然澄澈如同春溪的眼睛。
「你回自己的房間休息,好嗎?」雲集又拍拍他的肩膀,「我也想休息了,你在這裡會打擾我。」
他以為叢烈還會再糾纏一會兒,但他也隻是點頭,低聲說「好」。
草原上正午的陽光明媚至極,照得人幾乎睜不開眼。
叢烈走出這扇蒙古包的門,又走進另一扇。
視野裡短暫地白花花地亮成一片,又隻剩下零零碎碎的殘影。
「你以後會對我好嗎?」雲集的手搭在他肩膀上,另一隻手在搖一杯紅酒。
他手腕上是一隻定製的滿鑲江詩丹頓,閃著的火彩比他身後的燭光繽紛多了,好像盤在他手上的一條銀河。
「反正我肯定會對你好。」雲集笑的時候,那兩個梨渦真的好漂亮,哪怕眼睛隻是看一看,心都忍不住要跳快一拍。
「叢烈,我向你保證……」他有點醉醺醺的,但是完全不會讓人反感。
雲集三指並攏向天,「我向你保證我會對你好一輩子,不管生老病死,哪怕跟全世界作對,我都會對你好。」
他伏身下來,聲音有點啞,「我好幸運啊叢烈……」
「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像喜歡你一樣喜歡過任何人。雖然我覺得隻要我願意……我可以吸引任何人,但是能夠和你結婚……」他把一枚鉑金素圈推到叢烈的無名指上,「是我最最最大的幸運。」
叢烈看著穿過窗隔的陽光,裡麵飛舞著細小的金色塵埃。
雲集溫熱的、微微顫抖的呼吸好像就輕輕打在他的側頸。
他逆著光抬起手,前後地打量自己的手心和手背。
一個很瘋狂的念頭襲上他的心頭。
叢烈打開瀏覽器,逐月搜索自己一年來的行動軌跡。
他一直有通告。
即使沒有演唱會,也有宣發,也有廣告和雜誌。
他從來沒有連續脫離公眾視野超過兩周。
也就是他不可能生過嚴重到會影響認知的疾病。
他又到民政係統檢索了自己的公民身份變更記錄:他一直是未婚。
那這些毫發畢現又不知所謂的記憶到底是哪來的呢?
雲集是什麼時候跟他說的這些話?
又是為什麼一想起來,就會有絕望像潮水一樣漫漲上來呢?
「我會對你好的。」叢烈不由自主地回答,和記憶裡的另一個聲音重合了。
那個聲音也屬於他。
背後隱隱飄揚著清緩的佛樂。
「我不再做錯了。」
「你能不能回到我身邊?」
「我一定對你好。」
「我願意每天跟你說早安晚安,我願意給你做你喜歡吃的任何菜,我願意每天都早早回家陪你。你喜歡的玫瑰花,其實我也喜歡的。」
「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我一定不再做錯了,雲集。」
那聲音沙啞嘶啞、空洞,終是難以為繼。
「你能不能……回到我身邊。」
「我不再做錯了。」
那種撕心裂肺的疼和任何病理性的痛苦都不像。
它是一種清晰的、無間隙的真實感,以至於叢烈要低頭確認並沒有一隻手活生生地把他的心剜出來。
他大口地呼吸,試圖緩解這種細密又紮實的痛苦。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缺氧了,眼前好像是無數熒光棒組成的星海。
他最熟悉不過的燈珠拚成大大小小的「叢烈」,在黑暗中像是不帶有祝福的呼喚。
他聲嘶力竭地高喊,汗水從發梢不斷地滑落。
失重感。
解脫感。
四周在尖叫聲中安靜下來。
血色自叢烈的雙頰消退,留下大理石一樣的慘白。
他在自己臉上抹了一把。
什麼都沒有。
沒有汗,沒有眼淚。
好像剛才那些變換的畫麵隻是快速消融在悶熱中的一場癔症。
他能聽見外麵有走動的腳步聲。
廖冰樵在問:「溫度升上來了,雲哥你熱不熱?」
雲集說話的時候帶著那種他所熟悉的從容柔和,「還好,我不大怕熱。」
他修長的影子就落在窗格上,隨著他的動作輕微晃動。
叢烈盯著那影子看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沒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