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全家福餃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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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是一對主仆,女子帶著麵紗向何珍饈微微頷首。

何珍饈把她請到了鋪子裡,女子摘下麵紗,露出一張極美的麵孔,何珍饈看著感到鋪子都亮堂了幾分。

她有著一彎如月的眼,麵上掛著幾分輕愁,仿佛煙籠寒水。

「擾何娘子清閒,娘子見諒。」女子自述道:「我姓徐,名喚靜姝,乃是教坊司的伶人,我聽聞劉通判夫人的厭食之症是何娘子治好,想來何娘子廚藝必定非凡。」

何珍饈謙虛地說道:「不敢當,雕蟲小技,隻是恰好對劉夫人病症罷了。」

徐靜姝無奈地道,「我尋何娘子乃是實屬無奈,上月我從教坊司贖身離開,將在下月初八成親,按照我們那邊的風俗,婚後第三日新媳將做一道菜,展示手藝、討得公婆歡喜。」

何珍饈聞言緩緩地鬆了口氣,好像這次的任務並沒有前兩個那麼棘手。

隻要用心學做出來的菜肯定不會難吃,不過何珍饈有種感覺係統不會那麼輕易放過她。

徐靜姝說到這輕皺眉頭,略略搖頭:「我那未婚夫乃建寧府的名門望族,他的父母口味極為挑剔,恐怕難以討好,懇請求娘子助我。」

何珍饈聞言,心下不由嘆氣。她就知道任務不會那麼容易。

換成別人何珍饈恐怕不理解對方為何如此緊張。但徐靜姝是教坊司的優伶,教坊司優伶多是罪官之後,且黎朝優伶的地位極低,優伶的後代甚至不允許參加科舉,比商人的地位更低賤。雖她已贖身,名聲上仍是不好聽的。

何珍饈對她目露敬意,優伶嫁與士族名門,實乃沖破古代的桎梏的典範。這不單是光憑美貌能夠做到的事。

怒沉百寶箱的那個杜十娘便是教坊司的名妓,生得花容月貌、還有萬貫家財,她不過是想嫁一介區區窮酸書生,書生反倒嫌棄她。

何珍饈感到了棘手,這道菜恐怕是公婆不滿徐靜姝,故意設下的婉拒。這個任務的難處在於,它需要讓本就不喜香菜的人,承認香菜的好。

這哪裡是菜的問題……縱然天下最負盛名的珍饈美饌擺在他們麵前,他們恐怕也不會說出一個好字。

徐靜姝露出苦澀一笑,「何娘子盡力而為便好,我不強求凡事皆盡如人意,盡力而為即可。」

丫鬟從兜裡解下錢袋,遞到何珍饈手中。

何珍饈一扌莫,好沉,展開一看裡麵居然全是銀子。這袋錢恐怕有足足二十兩之多。謝侯給她開的一個月工錢是十兩,高於市場價格。徐靜姝學個做菜便給了二十兩。

二十兩足夠何珍饈吃遍整條州橋街的食肆鋪子的美味,她想回家,便要努力把這些任務做完。

距離徐靜姝成親已不足一月,成不成左右不過一月時間,何珍饈決定放手搏一搏。

「好,我答應你。不過徐小姐需答應我一事,我教你做菜無妨,但菜餚的秘方望你保密,做我們這行所倚靠的不過是手頭這幾個方子。」

徐靜姝感激地頷首應下,「這是自然,我隻想做一道菜讓他父母開心些,絕不會泄露任何,願與娘子立下契約。」

何珍饈與她約下時間,每日午後來何記鋪子學手藝,學到傍晚離開。

……

「二娘,該輪到你沐浴了——」三娘何佳餚燒好熱水,呼喚何珍饈沐浴更衣。

何珍饈送徐靜姝離開後,回了三娘一聲。春夜吃飽喝足,熱乎乎地泡上熱水澡,渾身鬆乏,實在愜意快哉。

何家人吃飽飯沐浴完畢,熱水澡泡得渾身都泡酥了,今夜大家心情俱是很好。

何家人習慣了早睡,辰時不到便欲要睡下(夜間八點半)。何珍饈沐浴完後,叫住他們:「且等等,我有一事要跟大家說。」

何珍饈趁著大家都在,談起了白天劉姐來到何記的事,「劉姐角子的東家今日上門鬧事被我打發了回去,不過我觀她口風,是受了旁人唆使才來對付何記。」

何家人聞言,頓時皺起眉來。

何珍饈疑惑地問:「翁翁知我們何家有何仇人?」

何翁翁眼裡閃過痛色,他搖搖頭道:「二娘,我們開門做生意向來講究和氣生財,表麵上看起來雖無仇敵,但若是要論起以前的仇人,怕是多得數不盡……」

怎麼會多得數不盡,何珍饈表情凝滯,變得嚴肅起來。

何翁翁慢慢說道:「如今我們不過賣灌湯包餃子,便招來了劉姐角子的眼紅,想當年何家在汴京乃是數一數二的酒樓,當年的盛況較之今日不逞多讓,何記每年給官府所納稅銀便有數萬兩,如何能不招致他人記恨。」

明代有個叫沈萬三的富商,家中月要纏萬貫。何家最鼎盛之時雖算不上天下首富,可在汴京也是能排得上號的商賈人家。何翁翁出生時,何家已經在走下坡路,可是當時何記酒樓仍舊日日客滿,火爆得讓人眼紅。

何翁翁年少時愛四處雲遊,父親贊助他外出的資費便有千兩。

何翁翁罕見地同全家人說起了過去的何家。

在何翁翁的記憶中,父親總是疲於奔命,飯吃到一半便放下筷子去處理公事,有時候一連七日都住在酒樓裡。何家菜譜被燒後,何記酒樓最負盛名的八大廚子,賣主求榮紛紛投靠別的酒樓。唯獨他一人把酒樓撐了起來,當時的何記一度煥發新生、頗有先祖之風。

父親病臥床塌後,義子欺師滅祖、將所學的秘方交予他人,換取萬兩白銀遠走汴京。父親得知此事鬱鬱寡歡,最後撒手人寰。

何翁翁對著嘆道,「父親臨終前告知我,何記久盛必衰,大勢已去、終究會有今日,叫我不要心生怨憤。他已盡力卻仍舊無法力挽狂瀾,叫我把酒樓賣了,今後做富貴閒人。」

「你們的曾祖說得不錯,若我變賣家業,祖產也夠子子孫孫做富貴閒人。何至於——」

何至於落到如今連區區百兩都還不起,賣身為奴的地步?

何珍饈卻是皺眉,聽著何翁翁這段描述,她認為當年之事沒有那麼簡單。曾祖臨終的囑咐更像是仇敵過於強大,讓子孫後代變賣產業,苟且偷安。

否則曾祖一手拉扯大的義子如何會背叛他,何記的八個名廚又是為何在一夜之間出走何家。何珍饈清楚廚子這一行當,師徒情分很深,雖是名義上的師徒,實際上卻亦師亦父。

難道是曾祖的義子見何記得勢崛起,害怕他們報復?何珍饈想想不對,義子已遠走他鄉,何記式微,他倘若回汴京必不會藏頭露尾。

如今何家聲稱重獲何氏菜譜,當年把何記整垮的死敵豈不是又盯上他們了?何珍饈這麼一想,便覺得它比一百個劉姐角子加起來還要棘手。

何翁翁平靜地敘述敘述著往事,何奶奶眼淚卻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她捂住自己的臉,哽咽得猶如受盡委屈的孩童,哭得喘不過氣來。何奶奶對公公敬愛有如父親,是他看著長大的。

公公就像所有人的大樹,毫無怨言地庇護著大家。他走之後,何記的輝煌不復存在。

何父回憶起祖父眼眶便不自覺地泛紅,在他的記憶中祖父是一個很和藹慈祥的老人,總是笑眯眯的,寬厚仁潤,終日泡在後廚為家人、為汴京人帶來一道道美味。何遠如今的脾氣便是受到祖父的影響,所學不到祖父的十成之一。祖父是他所見過的品性最好的人。

眾人看著何翁翁嚴肅的表情,不約而同地想,那仇敵……究竟是誰,難道要將他們置於死地才肯罷休?

何珍饈見大家士氣忽然低落,有些詫異,一個還不確定是否存在的敵人便能擊垮他們的信心?

她攥起拳頭,戲謔道:「我們如今可是全汴京最好吃的灌湯包鋪子,未來的全汴京最好吃的餃子鋪子、還將會是全汴京最好吃的朝食鋪子,自信點!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那宵小之徒藏頭露尾,不足為懼!老祖宗會親眼看著我們把何記發揚!」

大夥看著她臉上自信的笑容,耀眼得灼目,讓人不敢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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