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1 / 2)
不遠處的順天府其他人等與錦衣衛們自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但幾位上官回到死者在身邊時,皆是麵色如常,似並未有何過節。
段南軻雖總是油嘴滑舌,吊兒郎當,但也不過是嘴上說說,待見真章時卻從不越界。
此刻,他隻是麵容整肅站在那,不給薑令窈多分眼神。
克製又守禮。
薑令窈也並未看他,她輕咳一聲,同姚沅道:「大人,我剛詢問過禦|用監小公公,也下冰窖看過,凶手應該就是禦|用監能得到冰窖鑰匙的匠人,而且因為近來他們還在做工,因此時常會來冰窖支領冰塊,今日領過冰塊的足有十人。」
姚沅沖她點點頭,這才看向段南軻:「段大人,這就是順天府所查線索,不知大人那邊可有新的線索?」
段南軻抬起頭,看向姚沅。
他剛剛還嬉皮笑臉,現如今卻已淡定自若,通身的威儀十分攝人,簡直是喜怒無常的典範了。
段南軻依舊未曾看向薑令窈,他對姚沅道:「姚大人,徐寶財殺榮金貴一案證據確鑿,因此隻收監徐寶財,現如今他人還在順天府大獄,便自不可能是陳雙喜案的凶手。」
「也正因已經結案,所以錦衣衛在此處巡邏從一個時辰改為了兩個時辰,且也並不如何嚴密,不過是給魏公公幫個忙,讓他可以順利呈上給太後娘娘的壽禮,讓陛下不會因此不愉。」
此時段南軻的聲音,跟前日屏風後麵的別無二致。
低沉,冰冷,帶著讓人心中寒戰的威壓,就如同毒蛇一般,似乎一直在暗處盯著眾人,伺機行殺人之事。
薑令窈隻覺得喉嚨麻癢,她忍不住又咳嗽一聲。
倒是這一聲咳嗽,讓段南軻瞥了她一眼,臉上表情更冷。
他道:「錦衣衛校尉雖未有仔細查看前院,但他們能進東司房,其能力有目共睹,因此我可以肯定,錦衣衛在酉時初刻時巡邏並未見到現場有異,那麼死者和凶手當時一定不再前院,也就是說,死者一定是在酉時初刻至戌時末,這三個半時辰之間身亡。」
段南軻聲音雖冷,但說話有條不紊,讓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薑令窈眨了眨眼,覺得越發頭暈目眩。
此刻她終於覺出不妥來,但案情緊張,她便捏了一下沈素凝的手,並未出聲打斷現場的議論。
段南軻繼續道:「故而錦衣衛調查方向有二,一是陳雙喜是怎麼出的房間,二是在此時間禦|用監都有誰有殺人機會。」
他說著,淡淡道:「陳雙喜如何出的房間,我已查清,一會兒可請姚大人去後廂過目,而針對禦|用監的匠人審問,也已在兩刻前開始,大約……」
他看了一眼天色,略一思忖,道:「大約會在三更時結束。」
聽到他的話,姚沅臉上難得有了些喜色。
這案子折磨得他三日都未好眠,隻能祈求上蒼,今日一定能結案。
「那咱們便快去吧,」姚沅道,「段大人當真是年輕才俊,實在厲害,難怪陛下委以重任,都是因段大人能為陛下分憂。」
說起來,段南軻不過是個從四品的鎮撫使,而姚沅卻是正三品的順天府尹,但他就是能如此和和氣氣,一點上官的架子都無。
段南軻卻也沒端著皇帝心腹的架子,他臉上的冰冷一瞬化去,就如同春雪消融,倏然之間便春回大地。
他客客氣氣沖姚大人拱手,比了個請的手勢:「姚大人哪裡的話,若非有順天府這些得力下官,榮金貴案又如何迅速告破?說到底,還是姚大人禦下有術,令人敬佩。」
兩個人你恭維我,我恭維你,簡直是一團和氣。
在他們身後,薑令窈也想跟著他們一起去後廂探查,可她剛往前走了半步,突然眼前一黑,整個人便控製不住往身邊倒去。
在她渾渾噩噩的耳邊,是沈素凝的驚呼聲:「師姐,你怎麼了?」
她雖頭昏腦漲,渾身難受,卻並未徹底失去意識。
她緊緊閉著眼,以為自己會摔倒在青石板路上,正待咬緊牙關時,卻並未感受到突如其來的疼痛。
一條堅硬的橫木適時抵在後月要,如同銅牆鐵壁一般,讓她整個人靠在那一條支點上,並未摔倒。
隻不過這喘息工夫,沈素凝便已經回過神來,一把抱住了她。
「師姐,你可是病了?」沈素凝滿臉都是擔憂。
薑令窈撫著她的手臂,整個人都頭暈目眩,她勉強搖了搖頭,然後又低下頭去瞧。
清晰落入她眼眸中的,是一雙修長有力的大手,那手背上青筋挑起,手中緊緊握著的,是一把樸實無華的繡春刀。
正是這把刀,穩穩支撐在她身後,讓她沒有摔倒在地。
薑令窈的視線緩緩上移,從那織錦飛魚服一路上爬,最終順著結實有力的胳膊,落到了對方英俊的臉上。
是段南軻。
段南軻似乎很是閒適,即便用繡春刀撐住一個人,卻並不顯得如何吃力,反而是輕鬆寫意的。
但他動作再輕鬆,表情卻異常凝重。
「小喬大人,這是怎麼回事?你可否因下冰窖感染風寒?」
他聲音雖冷,但字字句句,卻還是透著抹不去的關心。
薑令窈眨了眨眼,怪異的感覺席卷上她心房,她隻覺得心頭微熱,一股一股的熱浪湧上心海,令她無所適從。
薑令窈喃喃道:「不是。」
段南軻微微前湊:「什麼?」
「不是,不是冰窖,」薑令窈磕磕絆絆道,「下冰窖之前,我就覺周身有異。」
段南軻深褐色的眸子落在她蒼白的麵容上,看她雖有病容,卻當真並非風寒之相,而是滿頭虛汗,瞳孔渙散,有……有中毒之相。
段南軻眸色一沉,他厲聲道:「楚朽年,過來看診,鄭峰,拿椅子來。」
他這一連翻安排極快,快道姚大人還沒反應過來,薑令窈已經被扶著坐在椅子上,一個年輕的錦衣衛蹲在她身邊,正在給她把脈。
在姚沅身邊,許青麵色一變:「糟了,那佛塔之內定有異端,我常年驗屍,那些微薄毒物沾染不了我,但喬丫頭卻並非久毒之身,這才中了招。」
他話音落下,名叫楚朽年的錦衣衛千戶便開口:「許仵作所言甚是。」
他診脈很仔細,把薑令窈左右手都聽過一邊,這才起身道:「喬大人所中為**散,此毒可服可燃,若是服用立時便能癱軟在地,不能動彈長達四個時辰,若是燃燼吸入,越早吸入病症越重,亦會四肢無力,頭暈腦脹,會忍不住往前栽倒。」
他語速很快:「但吸入的藥力並不高,大約在半個時辰之內就會好轉,手腳也能恢復力氣。喬大人這般,應當是吸入少許的尾毒,一直隻是頭昏腦熱,依舊可以行走如常,但剛喬大人下過冰窖,寒氣一激,喬大人這才險些暈倒……」
段南軻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如何醫治,可有後患?」
薑令窈抬頭看向他,見他認真看向楚朽年,似是對這個問題頗為在意。
楚朽年一拱手,道:「大人,**散無論是吃進還是吸入,都不需要解毒,隻要時間一過自然就好……」
楚朽年覺得大人看他的目光越來越冰冷,他心中一凜,道:「不過我有家傳解毒丸,可以給喬大人服用一顆,可緩解此刻不適。」
段南軻:「嗯。」
楚朽年:「……」
楚朽年一個激靈,從月要上荷包中取出藥盒,遞給薑令窈一顆,道:「喬大人,請服用,你放心,放了蜂蜜不難吃。」
不知道為何,薑令窈有點想笑,雖然人人都懼怕錦衣衛,背地裡叫錦衣衛是錦衣狗,但薑令窈這幾日相處下來,發現他們也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
私底下的時候,還很是逗趣。
薑令窈不疑有他,果斷服下那顆解毒丸,確實如楚朽年所言並不難吃,微苦之中還有些回甘。
待解毒丸下肚,薑令窈立即覺得頭腦不那麼昏沉了。
她仰起頭,看眾人皆在邊上等候,頓時有些不好意思。
薑令窈乖巧低下頭,道:「多謝段大人,多謝楚大人,諸位大人不如先去後廂,我略坐會兒便能趕到。」
她頓了頓,目光在段南軻臉上一掃,道:「藥很有效,我已經清醒多了。」
段南軻沒有吭聲,楚朽年機靈退下,姚沅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突然道:「咦,既然楚大人如此言,那陳雙喜是否也中了此毒,也正因此在後背被冰塊猛砸之下,他控製不住自己往前栽倒。」
薑令窈眼睛一亮,此刻頭腦重復清明。
她道:「那麼,陳雙喜的死就清晰了。」
「前情先不提,總之是他偷偷來到佛塔前,自己進入佛塔內,在吸入**散的同時被冰塊猛擊,然後直接被立在地上的降魔杵刺死。」
許青點頭:「應當便是如此,死人並無脈象,吸入**散也無死後症狀,我們隻能靠喬丫頭症狀猜測。」
薑令窈點點頭,道:「關於冰塊,我以為它當時應當被卡在佛塔內側四周的圓環內,那圓環應當是用來固定經匣的,隨著時間過去,冰塊融化,恰好在陳雙喜進入時掉落。」
段南軻道:「若是如此,那麼陳雙喜進入佛塔的時間便一定要控製好,早晚都不行。」
薑令窈點點頭,復又有些疑慮。
但段南軻卻順著方才的話題繼續說下去:「也就是說,凶手一定要殺陳雙喜,非要他死在這裡不可。」
「我們隻要知道,是誰非殺他不可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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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衛破案比順天府要簡單明了,他們往往直接審問嫌疑人和死者熟人。
但很容易出現另一個弊端,那就是嚴刑拷打,屈打成招。
更甚者,還有栽贓陷害,排除異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