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2017年,上海。
把最後一件家具搬進新家,薑思鷺終於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房間不大,五十二平,裝修卻花了大半年。薑思鷺仔細審視著自己的「領土」——魚骨木形的拚貼地板,占據大半牆壁的飄窗,秋日暖陽照透玻璃,鋪在地板上……
不錯,和她想象中,一名小說作家的房間,一模一樣。
自從18歲那年聽到「女人想寫作,就必須有錢和一間屬於自己的房間」這句話,她便將其奉為至理名言。
上本書的影視版權賣出去後,薑思鷺算了算手中存款,終於開始開始踐行這一理想。時至今日,美夢成真——
在在梧桐樹影下,擁有了一片棲身之地。
是完全屬於她自己的王國。
打掃房間又花了幾小時。窗外已是深秋,辛勤勞作的薑思鷺卻出了不少汗。歸攏打掃工具後,她沖進浴室,痛痛快快沖了個澡。
浴室霧氣氤氳,她擦乾鏡麵,望向自己二十五歲的臉——淩亂的頭簾下,眸子烏黑,眼神明亮,濃密的睫毛掛著細密的水珠。
要是鼻子挺一些就好了。
薑思鷺嘆了口氣,捏了捏鼻梁,站直了身子。她再次向鏡麵望去——水汽蒸騰,她隻能看到一個高挑的輪廓。
仍然不算什麼驚天動地的大美女,但比起當年的自己,還是長進了不少。
尤其是穿上長及腳踝的黑色大衣、塗上紅唇後,都市麗人的做作腔調,多少是拿捏住了。
手機開始震動。薑思鷺看了一眼,消息都來自一個叫「k中上海小分隊」的13人微信群。
[朱哲茂:我快到了,誰還沒出門趕緊的啊。]
[路嘉:班長我們在二樓了,你來了直接進包廂。]
[邵震:你們都到了?我中環上堵得一動不動。上海的交通,對我車的性能是一種侮辱……]
看起來大家都上路了,薑思鷺也不想最後才到。係上圍巾後,她便叫車趕往聚餐地。
好在她家離聚餐點近,開過去也就15分鍾。等紅燈的間隙,薑思鷺打開群成員的列表,有些艱難地回憶起同學們的樣貌。
說實話,這些人,她很多都不熟。
高中時期的薑思鷺,是個十足的自閉型選手。成績不上不下,容貌馬馬虎虎,唯一的記憶點大約就是給高二那場校級話劇比賽寫過劇本。
她對高中的記憶不甚美好,連帶著對這些同學也感情不深。要不是朱哲茂——她盯著群成員裡那個穿著白大褂、一臉憂國憂民的頭像——
要不是班長非讓她來和在上海的同學聯絡感情,她寧願在自己的小王國裡穿著皮卡丘睡衣追劇。
更何況,這個群裡……
並沒有段一柯。
***
出租車停在靜安區一處五星級酒店前。
一下車,薑思鷺就知道這是誰的手筆了——
邵震,這個k中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之大燒包,畢業七年,越有錢越燒,不弄點大動靜出來都對不起他「燒哥」的諢名。
聚餐的包間在三樓。薑思鷺走到門前時,包間大門忽然打開,一個男人高舉右手,手腕上閃耀的勞力士綠水鬼手表比他本人更抓眼球。
「失陪下,我去隔壁打個電話,有個大單子追得急——哎?」
薑思鷺有一瞬啞然,也有點想笑。
她一時不知是邵震高中就足夠老成,還是畢業後保養得好。總之,人居然能七年間沒什麼變化,除了尺寸變大一號。
連她這個對高中同學臉盲的人都一眼認出來了。
相比之下,薑思鷺的變化就太大了。邵震打量她許久後,扭頭問道:「這美女是誰家屬?有人認領嗎?」
還是坐在側麵的路嘉「騰」一下站起來認出了她。
「誰家屬啊!燒哥你戴上眼鏡吧!」
她小碎步跑過來拉薑思鷺的手:「這不思鷺嗎?天,你畢業就消失,我都多久沒聽過你消息了。」
顯然,薑思鷺對別人記憶不深,別人對她也印象寥寥。正巧她此行也一心繼續淹沒人海,幾句話就把焦點遞回給路嘉。
作為當年班裡的宣傳委員,路嘉畢業就進了上海一家名為「朝暮」的影視公司做宣發,現在也算個獨當一麵的小領導。
聽到對方在「朝暮」工作的時候,薑思鷺還愣了下——她有本馬上要播出的小說,背後的出品公司正是這家。
不過朝暮影業幾百號員工,路嘉未必會經手薑思鷺的項目,她也就沒有自爆筆名的打算。隻是托著下巴坐在一邊,聽對方把手中八卦一一敘來。
「就那個誰,和那個誰,全都傳是一對——啥呀,他倆就是為了新戲炒作,人家早就和粉絲領證了……」
「哦你說那誰啊,她脾氣可好了,從來不耍大牌,網上那些都是黑她的你們別信。」
……
業內的八卦抖得差不多,路嘉喝了口水,又在群眾的呼聲下回憶起高中同學們畢業後的劇情。
一般這種場景,薑思鷺都是旁觀。
她從很小的時候就這樣了,做什麼都隻留一半靈魂。剩下一半靈魂,牽一縷在手裡,放飛到空中,看人,看他們臉上的表情,記下最細微的動作,然後把這一幕寫進自己筆下的故事。
對什麼都如此心不在焉,也難怪她除了寫作,什麼都做不好。
正這樣神遊著,薑思鷺忽然覺得,自己的靈魂被扯了一下。
她奇怪,定神望向喋喋不休的路嘉——她在說什麼?神遊狀態下,薑思鷺眼中的路嘉處於一種慢動作的狀態,口型誇張,聲音慢而嘹亮。
「段一柯,就坐思鷺後排那男生——思鷺,你不會連他也忘了吧?」
聽到那三個字的一瞬間,薑思鷺魂歸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