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之柳(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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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著個比他高的人一路狂奔到這裡,方才情急之下不覺得,如今回過神來,衛雪滿才覺得喉嚨裡一陣血腥味上湧。

他嗓子乾得發痛,咳了兩聲才道:「他傷在——」

「牆角立櫃的第三層中有個藥瓶,第四層中有繃帶,拿出來給自己上藥。」

「他不會有事的。」

仿佛知道了他心中所想,任平生聲音平緩而沉穩,手中施針的動作不停,金針精準地紮入傅離軻的穴位,淡聲說道:「相信我嗎?」

衛雪滿吐出一口沉悶的鬱氣,緩緩點頭。

很奇特,他這個隊友,似乎總能簡單一句話就讓他安心下來。

翻出藥瓶和繃帶簡單給自己上了藥,衛雪滿站在床榻邊,默不作聲地看著任平生施針。

床上傅離軻的血製住了,但臉色絲毫沒有好轉,仍然白得像紙。

「把立櫃第二層的紫玉匣子拿出來,將棕色的那枚丹藥搗成粉末,用溫水融化讓他喝下,再將白色丹藥讓他直接吞服。」

衛雪滿條件反射地聽安排去做事。

將丹藥遞給她,任平生伸手接過,卻並沒有抽離,而是穩穩地握住了衛雪滿的手。

觸手一片冰涼,甚至隱約的在顫抖。

任平生看著他,烏沉的眸平靜無瀾,聲音溫緩:「事態緊急,須得勞煩你暫時做我的藥童了,可以嗎?」

衛雪滿神情有些恍惚,聞言反映了一會兒,直愣愣地點頭。

「紗布。」

「給他渡些靈氣,直到我這輪施針結束都不要中斷。」

整整一晚,衛雪滿都在任平生的指揮下忙東忙西,沒有停過。

等到他回過神來時,外麵天色已然大亮。

他猝然回首,看向坐在床邊的少女。

水墨色的窄袖中露出一截骨節分明的素白手腕,她眼眸低垂著,眼下一圈青黑,神態卻無疲色。

同樣是忙了一整夜,她竟也能如此從容。

甚至……甚至還能抽空出來關心他的心裡狀況。

衛雪滿心中生出一絲羞愧。

人一旦忙起來,就不會有心思去想東想西。

她是注意到了自己的狀態,才讓他當藥童幫忙的吧。

良久,床上的人在發出一聲嘶啞的悶哼。

昏迷了整整一夜的傅離軻,終於睜開了眼睛。

剛醒過來,嘴裡就被塞進一枚丹藥,清苦的藥香在嘴裡綻開,緊接著是溫暖的靈力從丹藥灌入體內,滋潤了他乾涸的靈脈。

傅離軻眼神略有茫然,聽見任平生問:

「看清了嗎,是誰傷的你們?」

她一開口,傅離軻就知道,哪怕沒有親眼看見,她對昨晚的事情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傅離軻聲音嘶啞,闔眸遮住眼中的不甘:「沒有,全都是蒙麵之人。」

「那便是沒有證據了。」

傅離軻喉結上下滾了滾,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嗯」。

「你傷處看著可怖,實則並不致命。」任平生眸光微冷,淡聲道,「動手之人經驗老到,讓你痛不欲生,暫時失去行動能力,但又不會殺死你。會這樣做的人,目的很明確——」

「就是為了阻止我們參加今日的武試。」

衛雪滿站在床邊,垂著頭說出這句話。

衛雪滿向來溫柔淺淡的聲音都抬高了些,像是從有尖刺從溫潤的玉麵尖銳劃過,留下難看的印痕:

「我們沒有證據,就連向天衍反應也無人可追究,這輪武試徹底放棄的話……損失就太大了。」

已經到了關鍵的第三輪,這輪的分數將會決定很多人的成敗。

「如今平分的人很多,若是這輪武試的十八分丟掉,傅道友會直接掉出百名外的。」

傅離軻深深閉上眼睛,掩藏於薄被之下的手攥得骨節發白,被任平生揭開,再使了點巧勁,讓他鬆手。

「不想讓我昨晚白忙活的話,就鬆手,傷口要裂開了。」

任平生看著兩個垂頭喪氣的少年人,輕嗤一聲:「再說了,誰說要放棄這輪武試。」

她偏頭看著窗外薄日初升,灑在她肩頭眼底,倒影著眼底似一汪冷泉。

「不是還有我嗎。」

……

第三輪武試,備受矚目。

無他,隻因為這輪武試,廣受關注的兩個組抽到了一起。

任平生看著手中的竹簽,感受到身旁兩個少年的呼吸都沉重了些。

傅離軻蒼白著一張臉,表情有些絕望:「你這是什麼手氣。」

衛雪滿則是擔憂不已:「要不還是我去吧,我還撐得住。」

「好啦,放心。」任平生認真道,「雖然我真的很討厭打架,但我確實還挺擅長打架的。」

衛雪滿隻覺得她是在安慰自己。

他咬緊牙關,低落的神色沒保持多久,被一雙魔爪打破。

任平生瞧著衛雪滿白嫩精致的臉,終於沒忍住,在他臉上掐了下。

衛雪滿一愣,感受到任平生的指骨拂過自己的眼尾,揩去了眼角的濕潤。

任平生看著他眼尾的飛紅,一臉認真道:「以後不要隨便在外麵流淚。」

長成這樣的男孩子,要學會保護自己。

衛雪滿以為她說的是不要在外人麵前露出軟弱的一麵,深以為然,連忙擦乾了眼角,目送著任平生走上武試台。

行至階前,任平生突然回首,對傅離軻認真道:「你有非入天衍不可的理由嗎?」

傅離軻一愣,眼前浮現起了曾經生活的山南鎮,想起了一些當時聽著覺得血氣上湧,如今想來也並非那麼難聽的話,想起娘親死後他在那個格格不入的家裡日復一日聽著冷言諷語,覺得日子索然無味,不如出去闖盪出個人樣來。

為什麼要入天衍?

他幾經周折來到這裡,其實隻為了一個相當渺小的願望。

他想出人頭地,想天下揚名,想所有人都記住傅離軻這個名字,記住他的刀。

他眸底光明晦不定,最後隻是冷嗤一聲。

「沒什麼非入不可的理由,天下之大,去哪裡不是去。」

任平生定定看他片刻,倏而笑開:「我明白了。」

於是她提起裙擺,拾階而上。

武試台對麵同樣站著一個少女,身著白色為底,肩繡紫鬃碧睛獅徽記的錦衣。

她叫柳溪。

西池柳家的天驕,同境界中戰力最強的劍修,亦是這次五宗考核中備受關注的新星。

所以傅離軻看到任平生抽的簽才會嘆氣。

數百組武試者,這得是多差的運氣,才能抽到這般強勁的對手。

見上台之人是任平生,柳溪眼中閃過一絲驚異,而後便是斂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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