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溫柔(1 / 2)
宣清匆忙趕到醫院時,程跡已經到了,正守在重症監護室外。
青年的背影站的筆直且落寞。
「阿跡!」
空盪盪的走廊裡是宣清急促的腳步聲,她幾乎是跑過去的。
「到底怎麼回事?外公怎麼了?」她呼吸急促,氣還沒喘勻,「明明一直都好好的……」
前幾天她還和外公通了電話,老爺子聲音爽朗又充滿活力,興致勃勃的跟她講了大半天最近新學的和廣場舞。
怎麼會突然之間昏迷進了重症監護室呢?
程跡垂眸,聲音沙啞:「醫生說,是急性肝衰竭,並且牽扯了很多並發症……」
宣清整個人踉蹌了一下,眼底倏然湧上一抹溫熱的濕意。
她緩慢的,機械般的轉過頭。
透過厚厚的透明玻璃往重症監護室看去,一堆冷冰冰的器械圍繞在病床周圍,外公向來笑眯眯的眼睛此刻緊閉著,臉色發白發灰,沒了往日裡和藹的表情,變得有些死氣沉沉。
老爺子臉上帶著氧氣麵罩,月匈膛的起伏微弱到幾乎看不出來,無數細長的管子從他身體裡延伸出來,連在醫療監測儀器上,隻有小小屏幕上不斷起伏的線條,昭示著他還活著。
她從來沒見過外公這幅模樣。
如此的單薄,脆弱,仿佛呼嘯的秋風中,樹稍上最後一片搖搖欲墜的枯葉。
宣清張了張嘴,隻覺得嗓子乾澀的幾乎發不出聲來。
「我爸我媽呢?他們知道了嗎?」
程跡的聲音悶悶的:「醫院都通知過了,大伯剛開完會,正在趕來的路上,伯母還在外地,已經買了最早的航班準備飛回來了。」
程父的速度很快,宣清到了不到五分鍾,中年男人的身影就火急火燎的從電梯裡沖了出來。
「清清!小跡!」
程父健步如飛,一臉的焦灼:「我這正開著會呢就打電話通知我說你外公快要不行了,怎麼回事?啊?醫生呢,醫生怎麼說?」
宣清猛的從走廊的長椅上站起來,眼眸通紅,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兒。
「爸,外公他……」
才開口,聲音就充滿了哽咽。
程父見狀眼也一紅,拍了拍宣清的肩膀:「爸來了,沒事啊清清。」
而後抬頭問:「小跡,醫生呢?」
主治醫生是帶著治療方案來的。
說是治療方案,但其實也沒多大用處。
「由於病人的病情爆發突然,惡化速度極快,我們緊急召開了專家會議。」
主治醫生神色肅穆,將文件夾遞給程父,冷酷無情告知他們:「病人不單單是急性肝衰竭,他體內的多個器官也收到了牽連,並發症幾乎蔓延了他的整個身體,情況不容樂觀,甚至是非常糟糕。」
「目前我們隻能盡力暫緩病人各項器官衰竭的速度,且唯一可行的方案就是進行肝移植。」
最後,醫生頓了頓:「但是,即便走最快的程序進行移植,我們也無法保證病人是否能堅持到那個時候……」
也就是說,即便他們決定了肝移植,也有很大可能性是白忙活一場。
因為老爺子根本撐不到那個時候……
像是死神的宣判,給一家人下了最後的通牒。
程父沉默了。
宣清牙齒用力咬住唇肉,努力讓自己冷靜一些:「目前有合適的□□嗎?」
醫生搖頭:「沒有。」
那就隻能考慮親人配型了。
可偏偏,她和父親,血型都和外公不一樣。
唯一和外公血型相同的,隻有母親。
宣清緩緩鬆開牙齒,唇肉被咬破,溢出血絲,口腔裡一股鐵鏽般的血腥味。
醫生離開後,程父攬著宣清的肩膀在走廊的長椅上坐下。
「清清,咱們還是等你媽回來再商量吧,好不好?」
程父輕輕的拍著她的肩膀安慰著。
「外公一定會沒事的,聽爸的話,堅強點,啊。」
另一側,程跡靠著牆沉默的站著,漆黑的眸子落在監護室裡麵的病床上,一言不發。
直到中午,季衡才得到消息,連飯都沒吃直接趕到了醫院。
漆黑的皮鞋在宣清眼前的地麵上停下,男人熟悉的聲音從頭頂落下。
「清清。」
宣清瑩白的雙手捂著臉,修長的脖頸深深的彎著,垂著頭不說話,仿佛還沒從自己的思緒裡掙脫出來。
季衡在她身邊坐下,溫柔又強勢的扶著她的肩膀抬起頭:「清清,是我。」
仿佛被人喚醒,那雙目光渙散的眸子逐漸聚焦,最終定格在季衡身上。
宣清眨了眨眼,忍了一上午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流淌下來。
她就這麼望著季衡無聲的哭著,瘦弱的肩膀隨著抽泣輕微的聳動著。
像隻迷失方向找不到家的小兔子,茫然又無措。
男人幽深的眸底盡是心疼,將人輕輕擁進懷中。
「抱歉,我來晚了。」
程父公司還有事,早就離開了,臨走前還讓程跡好好勸勸宣清,別讓她那麼傷心。
季衡來了以後,宣清也不願意離開。
「等我媽回來之前,我都在這裡守著外公。」
她已然冷靜下來,眼眶雖然還泛著紅,但聲音已經不再顫抖了。
季衡也知道她自幼和外公關係深厚,即便擔心她的情緒,也沒有過多的阻攔和勸導。
中午劉秘書訂了一家私房菜外賣,送到了醫院vi休息室。
宣清沒胃口,隻動了幾筷子就不再吃了。
見男人抬眸望過來,她扯了扯嘴角,勉強笑了一下,輕聲道:「我不餓。」
季衡黑眸微斂,端起一碗粥,用瓷白色的湯匙舀起一勺粥,吹散熱氣後遞到宣清嘴邊。
「乖,張嘴。」
男人的聲音低沉:」外公要是知道你不好好吃飯,肯定又該念叨你了。」
宣清眸光輕晃,想起以前總是不厭其煩的叮囑她好好吃飯的外公,和現在重症監護室裡雙目緊閉的外公,她抿了抿唇,乖乖張嘴,一口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