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木偶匠唱木偶戲(2 / 2)
木偶俯視向金人偶,
瞳孔驟縮,
明明個頭七尺有餘,嬌軀卻瑟瑟發抖,
如見天敵。
衛景懸著的心靜下,咧嘴一笑,
本以為這木偶有多厲害,
沒成想不過是個色厲內荏的貨色啊。
衛景念頭一動,按照腦中的法門,驅使金人偶。
金人偶如出一轍,嘴角翹起,淡漠道:
「本質為偶,可奪其特性。」
它探出右手,
如觸手般的密麻絲線自其手心長出。
木偶身前現出一道綠色氤氳,
霧氣絲絲縷縷被攝入金人偶手心。
「不!」
木偶尖銳戾嘯,
卻不能阻其分毫。
一似女子的魂魄奪出,被錮在金人偶手心。
它發生了變化,
無衣的金人偶多出一襲綠衣,五官勾勒成一女子神態,
嫵媚、妖嬈。
反觀綠袍木偶,
則迅速縮小,眨眼成了一副無麵無衣模樣。
金人偶望向衛景,化為一道金芒射進衛景眉心。
衛景神識一合,精神浸於識海之中,
見那人偶盤膝而坐。
他念頭一動,女子樣的金人偶站起身。
它身量不變,小小的左右手一招,識海中如幻影煙波,紛紛然多出幾具木偶,一棟建築。
不在衛景操縱之下,那以金偶為首的一具具木偶竟直接開了嗓,據她生平演起了木偶戲。
「奴家本是京城女,家在蝦蟆陵下住。
十三學得曲藝成,名屬教坊第一部。
戲罷曾教善才服,妝成每被秋娘妒。
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
鈿頭銀篦擊節碎,血色羅裙翻酒汙。」
此女出生京城,家住在京城翠樓春酒紅燈區的蝦蟆陵,
十三便能唱的一曲好戲,名頭在教坊中排在首列。
每戲唱罷都曾令曲藝大家嘆服,每次上台都因貌美而被同行伶人妒忌,
京都膏腴子弟爭先恐後獻殷勤,一場戲罷收來得紅綃不計其數。
鈿頭銀篦打節拍常常斷裂粉碎,紅色羅裙被酒漬染汙也不後悔。
隻是後來,
她遇到了一位心儀男子。
男子長相風流倜讜,家中世代經商,
二人一見如故,私定終身。
你不嫌我商人,我不嫌你伶人,
一拍即合。
婚後,兩人纏綿數日後,男子便要外出經商,
其家產業頗大,遍布大恆各地,因此男子常常一去便是經年累月。
她往日裡在教坊眾星捧月,怎能忍受得了深閨孤寂?
於是在城中辦詩會、曲會,以此邀客共樂。
一來二去,又一男子闖入她的眼簾,
不顧她有夫之婦身份,對她狂追不舍。
丈夫常年不伴左右,又一男子對她知冷知熱,
鐵石的心也被融化,
終於在一月黑風高之夜中,二人共赴雲雨。
凡為虧心事,必然不得瞞。
一年後,丈夫知曉此事,
憤懣而死。
不知是難忍街坊閒言蜚語,還是自覺心中有愧,
在丈夫死後數日,她遂自掛東南枝而死。
戲子無情,紅顏薄命,
不過如此。
可她還未死,
不,應該說,還未徹底死去。
有一人拘了她的殘魂免於消散,並用邪法煉化,
尋來一靈木雕成她的模樣以作肉身,將其殘魂充入其中。
因為殘魂無記憶,需不斷吞食人之精氣,才足以使其恢復,
於是那人不斷將木偶流轉至市中,借此害人以食人精氣,增強木偶實力。
到如今,已殘害不少性命。
……
木偶戲唱畢,金人偶淡漠聲音響徹識海:
「崔娘,出身青樓,長袖善舞,擅戲曲之道。」
擅戲曲?這特性可沒啥用。
衛景恍惚回過神,
從地麵拾起那木偶,
入手觸感堅硬,與尋常木製硬邦邦一樣。
衛景臉色一垮。
木偶師與木偶相輔相成,共有九境界之分,其中前三境為:
毫木、凝玉、骨語。
木偶境界愈高,操縱起來攻防能力愈強。
方才與這木偶接觸,一拳下去,皮質軟糯,與人皮無異,並且軀體凹陷,中無骨骼縱橫,
本以為是凝玉境的木偶,哪曾想,殘魂特性一離體,這木偶便跌落至毫木境。
「那殘魂與木偶相合後,將木偶趨向於人體而變化,是一種特殊存在。」
衛景輕易降伏木偶,並未是因其弱小,而是因金人偶能力克製。
「這木偶是由綠筠木所製,綠筠木傲雪淩霜,為木中孤者,能適凜冬,故足適變。
無需雕刻,就能隨之變化。」
一般而言,衛景賦予木偶特性,皆要提前將木偶形象雕刻出來,用以容納特性。
而這具綠筠木木偶,則不必這般,可直接將金人偶特性賦予上去,它會直接變為其人。
至於為何非要雕刻出同樣的人形?
這是因木偶實力來自於一人之過往,隻有刻出其人,入戲愈深,能力才會愈強。
這崔娘過往從未修習過術法,她特性可想而知,
沒啥戰鬥力。
要之無益,不如吞了特性,暫存人偶之中。
衛景控製識海中人偶張開嘴巴。
旋即可見,
身著綠袍、五官精致的人偶表層化為一陣霧氣,鑽入人偶口中。
僅片刻,金人偶復原,
仍是無麵目、無衣著。
一股特性反哺,衛景感到識海鼓脹。
他迅速折返回房,打坐修行。
……
樂南縣城。
上陽坊。
身材頎長麵孔瘦削的汪良翰正安穩入眠。
突兀之間,咽喉一甜,
一口殷紅鮮血噴吐而出。
汪良翰睜開眼,麵容猙獰,心口痛如刀絞。
「崔娘出事兒了!」
他感受不到了崔娘的氣機了。
魂魄煉化之法,是他偶然間獲得的一門陰毒秘法,能令已死之人復生,並聽從自己意誌。
不過限製頗多。
最開始附了殘魂的木偶並無記憶,隻能伴著其實力精進,而不斷恢復。
故此,他隻能將木偶賣出,等人被木偶害死後,再用法子攝來,拿去販賣。
短則三五日,長則六七日,
不曾想,此次出了意外。
汪良翰眉宇之間凶煞之氣溢滿,「難不成是前日那人將崔娘魂魄抹了去?
即便不是,也定與他有關!」
「崔娘再無復生可能,我定要報了此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