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親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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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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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呼一聲,簡直跟老鼠似的,司瀅往謝枝山身後身後躲去。

時川急忙上前查看,借著點月光定晴一看,好歹是鬆了口氣。

他彎月要撿起來:「郎君,是半截子麻繩。」

謝枝山唔了一聲,輕描淡寫地應了,轉身去看司瀅。

見她還怵著,不由抬起一側眉峰,再看了看橫在自己月要間的那兩條賊手。

受了暗示,司瀅嗖地把手收回。

再看被時川拎在手裡的麻繩,咬牙瞪了謝枝山一眼。

什麼意思,給她下馬威麼?

她氣透了,伸手就在他肩上捶了一把,捶出沉悶又厚實的聲響來,足以見得力氣有多大。

謝枝山倒沒什麼反應,扯了扯被她抓皺的衣料,像是打鼻腔裡哼了一聲,幾步拐進前頭的禪房。

方丈親自接待,豎掌便道了聲佛號:「阿彌陀佛,辛苦大人冒夜跑這一趟。」

謝枝山亦攏了掌道:「辛苦方丈,久侯多時。」

寒暄過後,進入正事。

案上一摞帳冊,按謝枝山的話,司瀅在燈油下翻看起來。

帳記得很清,一筆一筆的,分門別類。記帳的人字也好,不像有些人寫狂草,比捉鬼的符還難認。

案頭旁邊,謝枝山與那位方丈正相談正歡。

不論公務,也不談雅事,而是討論佛法,談什麼十惡業與十善業。

一個修道的,跟佛門中人探討經文,司瀅在旁邊聽著,不知該說他博學還是虛偽。

不過最重要的,是謝枝山那把著了風的嗓子。

按他原來的聲音,本該是娓娓道來的,但眼下這費勁的程度,好比一個耄耋老翁在吃力地推著風箱,怎麼聽怎麼詼諧。

帳冊一本又一本,司瀅看得很快,但大夏夜的她頭上戴個帷帽,這禪房裡也沒個冰鑒,更沒有人打扇。

慢慢地,她額上起了一層細汗,鼻尖也發癢,不由伸手進去抹了把汗。

同時謝枝山起身,與那位方丈走到窗邊談論起這寺裡的景色,說話間,把槅扇推開。

夜風漏進來,涼意挑動罩紗,司瀅的心也漸漸靜了下來。

半個多時辰,帳本子全看完,剛好謝枝山也坐回來了。

他沒問什麼,倒是那位方丈笑嗬嗬道:「便是大理寺來查,也得兩位府吏一道查上半日,不知這位姑娘是何等要人,竟有此奇能?」

這話,實打實的誇張了。

大理寺有大理寺的章程,必定帶著筆墨與冊案,邊看邊記邊討論,哪像她這樣快眼過目?

很顯然,這位方丈是有意抬舉。

一個出家人,倒把些奉承話說得極其順溜,司瀅是頭回見。

謝枝山呢,則把這誇獎替司瀅全盤收下,亦贊許地看了司瀅一眼,再回答道:「不瞞方丈,這位是靖仁皇後的胞妹。」

靖仁皇後,便是剛去世的大行皇後。

方丈的笑僵了下,連忙合起掌來:「阿彌陀佛,原來是靖仁皇後胞妹,請恕貧僧眼拙,眼拙了……」

這句後,司瀅便眼睜睜看著謝枝山當她的麵胡扯,直到出了那間禪房,老方丈還對她畢恭畢敬,就差沒趴下了。

路經大雄寶殿,謝枝山忽然停住,問司瀅:「姑娘不去拜一拜?」

被他唆使著,司瀅隻得進去參拜一回。

老方丈極其殷勤,替她遞香引火不說,末了,還送一枚開過光的玉佩給她。

等離開寺廟回到馬車上,大概是方才在寺廟裡頭話說太多,謝枝山連灌兩杯水。

喝完水後,他遞來一本帳冊:「你看看這本,跟方才的有哪裡不同?」

曾青色封皮,與雲平寺裡那堆一模一樣。

記憶還新著,司瀅翻開頭一頁,大致想起是哪本。

她逐頁地看,慢慢有光移過來,是謝枝山在替她掌燈。

馬車走得不快,車廂內不怎麼晃盪,司瀅快速翻完,指著其中的一處:「簽押人變了,雲平寺裡的,這裡寫著慧豐和尚,不是慧安。」

謝枝山點點頭,揪著喉嚨咳了兩聲:「假的,終歸是假的。仿得出字跡,仿得了每一筆花銷與進項,可錯漏總在細微處,比如一筆寫順手了,加上一時眼花,就能出這樣張冠李戴的錯。」

聽著並不意外,司瀅愣了下:「你早就知道?」

既然早知道,那還叫她來做什麼?

大概嗓子很不適,謝枝山皺著眉吞了道口水:「叫你來確認一遍,順便裝樣子,嚇嚇老和尚。」

司瀅替他倒了杯茶,推過去問:「那位方丈,有問題?」

「問題大了。勾連奸佞暗害國母,謀算龍嗣,亦誣害忠臣,哪一件都能誅他九族。」

「和尚也有九族麼?」剛說完,司瀅就縮了縮舌頭。

人有來處,和尚也不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肯定有父母有親戚。

她訕訕地紅著臉:「當我沒說。」

謝枝山不僅沒取笑她,反而揣起袖來徐徐道:「他不僅有九族,還有妻有妾,有兒有女,有屋有宅。」

司瀅驚訝地瞠大了眼。

那位方丈看著壽眉佛相,原來是民間所唾棄的火宅僧人麼?

身在沙門,又放不下紅塵,著實令人不知說什麼好。

車廂裡突然就安靜了下來,司瀅琢磨完那方丈的事,起眼去瞄謝枝山。

他坐得不直,右手撐在幾案之上,屈起的食指滑過唇鋒,最終按住鼻梁,人在晦明之中沉默。

這幅深沉模樣,好似在謀劃著什麼。眼簾之下的目光許是銳利,許是漫不經心,總之叫人有些心怯。

錯眼之間,不防他突然掀了眼皮子問:「菩薩長什麼樣,可看清了?」

司瀅被他嚇得心裡打突,攥緊手道:「看清了,一個鼻子兩隻眼,和表兄長得一樣。」

「……」這是在成心氣他,謝枝山暗自冷笑,清了清嗓:「你可知,那雲平寺和靖仁皇後有何淵源?」

司瀅搖頭,這才想起來問:「表兄方才怎麼當著菩薩的麵撒謊,說我是先皇後的妹妹?不怕將來露餡麼?」

「一個已經不在世上的人,怎麼露餡?」謝枝山付之一笑,又道:「忘跟你說了,靖仁皇後,便崩於那雲平寺。」

在他好心的告知中,司瀅不僅得知靖仁皇後崩於雲平寺,還得知那位先皇後是先在大雄寶殿進香時,被倒塌的梁柱壓傷,爾後送到那間禪房施救。

可惜的是,醫官還沒趕到,她就咽氣了。

換而言之,大雄寶殿和那間禪房,都是死過人的。

就這樣,他還特意叫她去拜,所以今天哪裡止嚇老和尚?分明也是嚇她!

這人蔫壞!

司瀅額角出汗,眼球飛快地顫著。

剛好馬車停穩,她惡向膽邊生,全力朝謝枝山鞋麵狠踩一腳,接著抓開簾子就跑了出去。

苗九和時川在外頭愕然著,片晌謝枝山也下來了,帶著鞋麵那團明顯的腳印。

「郎君,這……怎麼辦?」

「怎麼辦,我去踩回來?」謝枝山牽起唇角一哂,背著手,大步朝府裡走去。

望著那翩然身影,苗九和時川轉了轉腳尖,相顧無言。

分明等同於挨了頓揍,怎麼感覺他們郎君還挺受用?

所以……郎君和表姑娘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就不知這兩個人,到底是誰降誰了。

那頭司瀅急跑一通,半路驟然停下,兩眼瞪住後麵:「你跟著我做什麼?」

幾步開外,謝枝山輕俏瞥她:「怕你走丟。」

「誰會在自己家裡走丟啊?」司瀅嘀咕一句,抿了抿嘴:「我如今認路了,不勞你跟著。」

聾了似的,謝枝山站著不動。

和他僵持幾息,司瀅沒得法子,隻能擰身走自己的。

一前一後,倆人就這麼沉默地走著。

偶爾經過掛著燈燭的地方,影子被抻長了,時有交錯,疊在一起,親密得不像話。

等看見蕉月苑了,司瀅站定。

謝枝山金雞獨立,抬起右腳拍了兩下,接著說道:「那廟裡都做過法事了,請的是有名的得道高僧,什麼冤魂都被度盡了,用不著怕。」

以不平不仄的語氣說完,他終於轉身離開。

隻是人瘸了拐了似的,深一腳淺一腳往回走。那身影每矮一下,都在控訴司瀅方才的暴行。

分明有意這樣的,司瀅氣得發笑,可他逐漸走遠了,在她的視線裡伶仃起來,形影相吊,煢煢地,像個寂寥的遊魂。

鼻子莫名發酸,司瀅壓了壓心跳。

一抬手,袖袋裡的東西動了動,是方才在那寺廟裡頭,老和尚給的玉佩。

她把東西掏出來。

玉佩是拿紅布袋包著的,當時沒細看,這會兒倒出來一瞧,竟然是枚送子觀音。

像被鼓槌猛敲兩下,司瀅暈著臉暗啐一聲,果然不是什麼正經和尚。

……

又氣又笑的一夜過後,終於到了最熱鬧的這天。

老太太壽辰,既是謝府每年的要事,亦是謝枝山出獄後,這府裡的頭一樁喜事。

民間向來有借喜沖憂的習俗,謝府雖沒有憂,但府裡熱鬧一場,人氣旺了,運勢自然也步步登高。

當然這樣盛大的操辦裡頭也有名堂,比如對外表明,謝府雖遇過不順,但今時今日更盛以往。

譬如謝枝山不僅死裡脫生,還愈加受到萬歲的重用,據說今年考滿過後,便會派往六部擔任實職。

太後娘家沒什麼人,最親近的妹妹嫁在謝府,唯一的外甥又這樣給她掙臉,那各式各樣的賀禮,一大早就像流水似的往謝府送,直看得人眼都發紅。

花團錦簇,入耳盡是恭賀與阿諛之聲,賓客如蓋,簡直要踏破謝府的門檻。

人一多,司瀅也被分派了任務,讓她和沈家二嫂嫂,再加個袁逐玉,三人負責招待各府的閨秀們。

沈家二嫂不用說,是個臉生的,司瀅也比她好不到哪裡去,雖然到侯府露過一回麵,但認得的人有限。所以要盡好主家的招待之宜,還得靠袁逐玉。

袁逐玉呢,剛開始還能好聲好氣,笑容融融地與人接洽,可有些人看她今天好說話,大抵以為性子轉變了,於是再沒那麼顧忌,拿她的婚事打趣幾句後,又竊竊地提起謝枝山來。

話說袁逐玉這張嘴是真個厲害,初初見閨秀們笑得東倒西歪,她且還能忍,直到有人問她,能不能想法子讓謝枝山來一趟,跟她們見個禮也好。

是以開玩笑的語氣說的,然而袁逐玉連連點頭,臉上堆笑道:「行,怎麼不行呢?我親自去,拽也把我大表兄拽過來,讓他挨個跟你們作揖,你們說好不好?」

眾人都笑起來,有位姓杜的姑娘笑得最為歡實:「你別光說不練,騙人可是要爛臉的。咱們也沒別的想頭,就是本朝沒了探花的風俗,鼎甲們光騎馬遊個街,路上人泱泱的,那些百姓臭都臭死了,給我們擋個嚴嚴實實,都沒好好看過狀元郎,總覺得遺憾……」

「遺憾什麼?」袁逐玉木著聲音問。

杜姑娘還未察覺這位變了臉,她拿扇子擋住臉,吃羞道:「自然是遺憾……沒能好好看看上一屆的狀元郎。」

袁逐玉哦了一聲:「那上上屆,乃至本朝開國時的狀元郎,你都沒好好看過吧?不然也把他們叫上來,讓你好好瞧瞧?」

滿園立靜。

那位杜姑娘窒住,很快咬起牙來,險些氣得撅過去。

袁逐玉嗤聲:「今天是來吃席的,不是來發春的,日頭還在天上掛著呢,做什麼夢!」

「你、」

「我什麼我?」

「你橫什麼啊?」杜姑娘摔開攔她的手,氣沖沖站起來:「在這府裡賴這麼久,哪個爺們看上你了?哦,你瞧中的是萬歲爺對吧,可上回選妃有你的份嗎?連個名字都沒被點上!」

被戳中痛腳,袁逐玉的臉瞬間陰下來:「我給你個膽子,你再說一遍?」

眼看要起風波,勸也勸不停,司瀅眼風一掃,揚聲喊了句:「泉書公主!」

眾人目光跟過去,確見個細高身影走了過來。

司瀅上前給她行禮:「見過貴主。」

泉書一個嗬欠吞下喉嚨,茫茫地看了看司瀅,接著故作高深地沉吟了下:「你認得我?」

「有幸見過一回,不過我在人叢中,貴主應當沒留意我。」司瀅微微笑道。

泉書偏頭想了一陣,再朝周圍掃視:「你們在乾嘛,要打架?」

語氣莫名透著一股興奮,司瀅趕忙搖頭:「方才飛過一隻罕見的鳥兒,尾羽不止七色,大家都看得稀奇,聚在一處磨叨了幾句,讓貴主見笑了。」

泉書哦一聲,興致消了下去。

等閨秀們三三兩兩來給她行過禮後,這位公主扽住司瀅的袖子:「你是這府裡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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