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不同的主公和謀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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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士誠禮賢下士,對門客十分慷慨,經常贈送豪宅車馬,江浙一代名士多投靠他。

在朱元璋腦子犯抽後,原本看不上張士誠鹽民出身的名士們,也發現張士誠是個明主。

元朝統治者不喜中原一些文人以詩詞歌賦誇示於人,卻對經世之術一竅不通。自從元太宗時開始試行科舉,在元仁宗時正式確立科舉製度,免詩賦,主考經學。詩人詞人失去了仕途,隻能改行寫書發泄不滿。

於是元朝雖然多有儒學進士為官,但擅長詩詞歌賦且不懂經世之才的人又閒又能說會寫,在作品中發了不少「儒不如娼」的牢騷,讓後世許多人信以為真。

張士誠自己沒有文采,但非常好詩詞歌賦。蘇杭二州又青樓勾欄繁盛,名妓花魁雲集。才子佳人以詩詞相唱和,張士誠治下一片文采風流,歌舞升平,頗有盛世氣象。

張士誠被吹捧著,真以為自己是舉世無雙的仁君明主了。

原本他隻是高官厚祿養著這群人,並不常找他們問策。現在他每次召開重大軍事會議,都會把群賢叫上,虛心問策。

群賢更加敬佩張士誠,連張士誠投元一事都自發寫詩詞辯解。

當年高郵之戰,張士誠死戰不降。如今張士誠聲勢更加浩大,卻接受元朝招安,很顯然不是為了自己。

他一定是為了浙西的百姓不再受戰亂之路,他一定是韜光養晦休養生息以圖中原大勢,他一定是不忍心看元大都的百姓們陷入飢荒才向元大都輸送糧食!

張士誠看完歌功頌德的詩文後,扌莫了扌莫自己剛留的文人山羊須,認真點了點頭。

是的,沒錯,就是這樣。

於是,他更加愛護手下這幫群賢,其愛護程度,僅次於他那驕奢淫逸、貪婪無度弟弟張士信、女婿潘元紹。

張士誠和麾下群賢君臣相得,如雲龍魚水,好一派君聖臣賢之相。

不過張士誠雖很喜歡被吹捧,但腦子不蠢。

詩人詞客隻能平時宴請時取樂,張士誠重用的文人,還是以元朝舊官為主。

施耳就是張士誠最重用的文人之一。

施耳為元朝進士,曾當過地方官,後來辭官歸隱。張士誠起兵反元,親自上門邀請施耳為幕僚軍師。

雖然施耳不管後勤,隻獻策,和李善長那個大事小事一把抓,別人過元宵他加班的勞碌命不同。但張士誠麾下文人們皆認為,施耳在張士誠這裡的地位,和李善長在朱元璋那裡的地位一樣。

施耳在張士誠心中的地位確實比一般人高一些。

張士誠一般虛心問諫,問過拉倒,仍舊自己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但施耳說的話,他還是會考慮。

已經完全不穿武將窄袖短衫,改穿廣袖長袍,言行氣度都向文人大儒靠攏的張士誠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須:「幾年前我曾與朱元璋做過幾場,吃了些小虧。這次真不能出兵,奪得浙東之地?」

張士誠和他弟張士信想的一樣,浙東富庶,他饞啊。

施耳跟隨張士誠已久,不像其他剛來的名士那樣被張士誠禮賢下士的表象蒙蔽,知道張士誠是個貪婪短視的人。

他不說大道理,直接走到張士誠麵前,指著地圖道:「主公領土廣闊,北至濟南,南到紹興,西邊直達汝南,連朱元璋的老家濠州都在主公手中。」

朱元璋占據浙東,張士誠占據浙西。這個時候浙東浙西並不是地理概念,而是宋時行政區劃名,兩浙東路、兩浙西路的簡稱。

浙西在地理位置上,包含浙江北部和江蘇南部,長三角入海口全在張士誠的掌控下,不僅地域廣闊,人口和財產也最多。

張士誠不僅擁有浙西和部分浙西,淮南東路和南路大部分領地也在張士誠手中。所以現在張士誠完全是長江以東最強大的勢力。

隨著施耳在地圖上的勾畫,張士誠矜持地點點頭,分外得意。

施耳又道:「長江以南,方國珍和陳友定沒有雄心壯誌,隻知道據圖自保;朱元璋雖自立福建行省平章政事,但他隻得了建寧路的幾個小港口和福建部分崎嶇山區,算不上什麼大勢力。」

張士誠不住點頭。

施耳在長江以南劃了一道線:「陳友諒背主自立,吞並徐壽輝原本領地,已經是長江以南最強大的勢力。」

張士誠眯著眼睛,道:「施先生的意思是,朱元璋地盤少,連老家都被我占了,又昏招不斷,麾下武將、文臣、士民皆背叛他,不足為懼。陳友諒卻是個厲害的對手,絕對不能讓其坐大?」

施耳鬆了一口氣。主公聽懂了,太好了。

「確為如此。」施耳道,「如今元末亂世仿若春秋亂世,群雄逐鹿。陳友諒悍勇狡詐,是個梟雄,恐怕將為主公逐鹿中原最大的敵人。」

張士誠又捋了捋山羊胡須,道:「那施先生的意思是,我幫朱元璋打陳友諒?」

施耳耳邊頓時嗡嗡響。

他正想拎起桌上硯台,反手拍張士誠腦袋上。

不讓你幫陳友諒,你就要幫朱元璋?你腦袋裡就隻有一根筋嗎?!

施耳壓抑住心中的暴躁和鄙視,道:「主公應當兩不幫,坐山觀虎鬥,看朱元璋和陳友諒兩敗俱傷。主公可接受陳友諒邀請,做出要攻打朱元璋的姿態,逼迫朱元璋與主公通信求和割土。」

張士誠拽了拽胡子:「如果朱元璋不肯求和呢?」

施耳陰狠道:「那主公就整裝待戈,等朱元璋和陳友諒戰事焦灼,立刻同時對朱元璋和陳友諒出兵,逼迫他們做決定!若他們大軍回返,就掠奪人口和財產而歸!如果他們派人求和,就與他們討價還價,占得一二要塞,不把他們逼迫到極致,讓他們繼續打!」

張士誠仍舊有些猶豫:「如果他們一方迅速敗了,那我們的算盤不是落空了?」

施耳還沒說話,一人開口:「陳友諒勢大,朱元璋頑強,此戰應當難分勝負。若有一方速勝,定是合了天時地利,非人力為之。任何戰略都會有風險,我等隻為主公獻策,言明得失。主公英明多智,我等不敢為主公斷。」

施耳看向那個開口說話的人,插話的人名叫陳基。

陳基是大儒黃溍的學生,隨老師遊學京城時,直接因為才名被授予授以經筵檢討一職,即宮中大學士,陪皇帝讀書、為皇帝起草詔書。

陳基因為獲罪避歸吳中,被張士誠請出,為張士誠起草文書。

平時陳基很少主動獻策,多是悶頭為張士誠潤筆,和銳意進取的施耳完全不同。今日他居然當著出頭鳥,讓施耳有些疑惑。

張士誠點了點頭,道:「說得也是。你們再多獻幾個策,我回頭再看看。」

張士誠這麼一說,施耳眼中閃過一絲黯然,默然回自己的座位。

群賢們倒是非常高興、

如果施耳一個人把話都說完了,還有他們什麼事?

大家紛紛獻策。他們雖都不支持張士誠幫陳友諒打朱元璋,但內中各有謀算。

有的人如施耳一樣,認為朱元璋不足為懼,陳友諒勢大,不能讓陳友諒更加強盛;有的人認為有朱元璋作為抵擋元軍的屏障,元朝廷才會讓張士誠繼續安穩下去;有的人認為要留著朱元璋這個蠢貨當對照組,張士誠才能迅速收復民心……各說紛紜。

張士誠被說服了。不過他還是為了自己主公的威嚴,說之後再做決定。

施耳離開時,追上陳基,邀請陳基同車。

他上馬車後,問道:「敬初,你當時為何阻攔我繼續獻策?」

正閉目養神的陳基睜開眼,淡然道:「主公是剛愎自用之人,你若說得太多逼得太緊,他會反其道行之。」

施耳啞然。他的表情有些頹然。

陳基在心中嘆了口氣,對施耳拱手:「施公,你何必對他如此上心?難道你也真信了那些人說張士誠是明主的話?」

施耳比陳基大近二十歲,但施耳性子耿直偏激,道:「敬初!你被主公賞識!怎能在私下如此說主公!」

陳基冷哼:「你既然不喜,那就去和主公說,我背後說他不是明主,讓主公砍了我。」

說完,陳基繼續閉目養神。

施耳立刻收起憤怒表情:「開個玩笑,別生氣。」

陳基瞥了施耳一眼,不說話。

施耳自顧自地說道:「希望主公不要貪圖朱元璋的地盤,聽從陳友諒建議。陳友諒,小人耳。他前腳破朱元璋軍,立刻就會揮師繼續東進。主公麾下將士貪圖享樂久已,沒有朱元璋作為屏障,恐怕離敗走不遠。」

聽了施耳的話,陳基再次冷哼了一聲:「你這話不用和我說,和你的好徒弟說。你的好徒弟太積極了,之後恐怕招禍。」

施耳無奈道:「貫中有誌圖王,他已經認定主公是他真主,我這個老師勸也勸不得。」

陳基聞言,深深嘆了一口氣:「我何嘗未期盼主公是真主?隻是主公現在……唉。」

施耳和陳基願意輔佐張士誠,是敬佩高郵之戰中那個拒百萬元兵與城牆外的大英雄。

那時張士誠一無所有,元朝廷多次招安,他都嚴詞拒絕。

他一直堅守到元朝廷自己內亂,帶著僅剩的千餘名還能戰鬥的兵士出城拚殺,號稱百萬之眾的元兵潰敗。

這是如何英雄氣度?!怎能不令人心折?!

世上最令人痛心的不是英雄遲暮,而是英雄彎下了他的脊梁,低下了他的頭顱,變成了一個庸碌享樂的人。

施耳和陳基每每看到張士誠與一群吹捧他的文人們褻玩藝伎的小腳,做什麼掌上舞,心頭都在滴血。

但他們畢竟曾經深深仰慕過張士誠,所以即使已經失望,仍舊會竭盡全力為其出謀劃策,期盼張士誠能變回原來的模樣。

他們不知道,這樣的堅持,究竟要失望多少次才會心涼。

施耳的府邸先到。當馬車快停下時,陳基突然開口道:「施公,你的內心真的如嘴上一樣,認為朱元璋不足為懼嗎?」

施耳沉默不語。

馬車停穩,施耳撩開簾子,用低不可聞的聲音道:「若在此戰中,陳友諒能消耗他大部分力量,我當立刻勸諫主公攻打朱元璋。」

馬車再次行駛,陳基仰頭看著馬車車廂頂部,恍惚半晌,苦笑。

……

「張士誠雖兵多地廣,但如賣橘奸販的柑橘一樣,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他麾下大將已經漸漸驕縱,耽於享樂。據聞張士誠令他們打仗,他們都要索要大量錢財才肯出兵。」

「張士誠好詩詞歌賦,重用為他歌功頌德、辭藻華麗的文人,導致原本謀士與他漸漸離心。」

「不過張士誠有幾個謀士還是很厲害,比如宋景濂的師弟陳基。但正因為這幾個謀士厲害,所以他們一定阻止張士誠支持陳友諒。」

「以陳友諒奸詐,主公若被滅,陳友諒的大軍恐怕會直接順江而下,直取浙西!」

劉基對著地圖侃侃而談,朱元璋不住點頭。

宋濂對行軍打仗不太擅長,不過他了解他師弟陳基:「以敬初之智,不會看不出張士誠支持陳友諒是自取滅亡。」

王褘笑著拱手道:「主公,褘願意為使臣,遊說張士誠按兵不動。」

朱元璋擺擺手,道:「我已經派楊憲去了。楊憲是張士誠老熟人,被張士誠抓了放放了抓好幾次,他去遊說,張士誠才不會起疑。」

王褘的笑容立刻垮了,他埋怨道:「主公,你什麼時候給我一個機會?」

朱元璋納悶道:「子充,我平時可沒虧待過你!出使不是什麼好差事,一不小心就會掉人頭。你要這個機會乾什麼?」

王褘眼中閃爍著光芒,道:「屬下讀史書時,最向往漢唐使臣,願踐行先人道路!」

朱元璋咂舌:「別別別,我兒……我聽人說,漢唐使臣,特別是漢時的使臣,個個都特別奇葩,使勁作死,以自己的死成為漢朝出兵滅國的借口。子充你學他們乾什麼?」

王褘不滿道:「主公,請尊稱他們為視死如歸的真壯士!」

李善長正在努力吸取謀士經驗,聽到朱元璋和王褘胡扯起來,趕緊打斷:「乾正事呢!別閒聊!」

朱元璋和王褘異口同聲:「哦,好。」

宋濂扶額。他師弟怎麼變憨了?是因為替主公代筆給標兒寫信,和主公私下接觸太多的緣故嗎?!

劉基乾咳一聲,道:「主公已經派人去遊說了?」

朱元璋點頭:「陳友諒去年十二月自稱為漢王時,我已經派楊憲去了。他帶的金銀已經撒完,不日就該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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