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萬斛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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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的神靈一路指引禿發部南下遷徙到這片土地上,想想一路上我們死傷、丟失了多少部眾、牲口,遭受了多少苦難和折磨,好不容易在這裡棲息下來,卻有著一群晉人官吏高高在上,舉著皮鞭抽打我們的部眾,想要把我們當作奴隸一樣來對待。」

「還有像那胡烈一樣的晉國邊將,一直想著把我們都拉上戰場,無償為他們流血拚命送死,如果不順從,他們就會舉起屠刀,催動戰馬,把我們的部落和牧場徹底夷為平地,把我們的頭顱砍下,然後奪走我們的妻兒、牲畜,奪走部落的一切。」

「所以我恨,恨這些滿口禮義廉恥,實際卻做著卑鄙無恥事情的晉人,我相信你們也跟我一樣,有著刻骨銘心的仇恨,既然如此,那就讓我們的勇士高舉弓刀,與他們開戰,讓這些晉人知道,如果他們的禮儀是為了讓我們卑躬屈膝,那就讓他們見識見識野蠻人的驕傲!」

禿發樹機能這一番戰前的鼓動,立即引起諸位鮮卑部帥的強烈反響,他們這些年也切身感受到了晉國上下對他們的敵意和剝削,這讓在草原上刀頭舔血的他們不甘忍受下去,決定要追隨這位年輕卻有著祁連山一樣堅固反抗決心的部落大人與龐大的晉國開戰。

「沒錯,跟晉人開戰,讓他們知道,我們鮮卑禿發部的厲害,一定要奪回那些失去的牲畜和部眾,讓他們見識到惹怒了我們,是多麼可怕的事情!」篳趣閣

但看著一眾義憤填膺的部帥們,禿發樹機能卻沒有完全被憤怒和復仇沖昏了頭腦,他看著另一個顯得比其他人冷靜的部帥問道:

「若羅拔能,你還有什麼想要說的?」

被叫道名字的這名鮮卑部帥當即抬起頭,就像是一頭驟然睜開眼睛的鷹隼一樣,雖然臉部沒有什麼怒色,但眼中的銳氣卻也已經咄咄逼人。

「大人,你的謀劃的確像得到草原的神靈幫助一樣機密莫測,那晉國的軍隊受到從南邊北上的漢人軍隊的牽製,不再像以往那樣人多勢眾、隻能夠分出一部分兵馬來對付我們。『』

『』而且他們中了你的誘敵之計,輕裝疾行來襲,肯定無法所有人馬都帶上他們那些精良堅固的甲仗,這讓我們的部落勇士可以與他們公平的決鬥,並且還能夠利用部落人馬的數量優勢戰勝他們!」

「可你有沒有想過,那胡烈並不是一名騎著小羊追射鳥雀的孩童,而是一名殺人如麻的晉國武將,以往跟他交手我們的部眾都沒有討到什麼好處,這一次就算能夠借助這些長處優勢在此地打敗他們,可我們的部眾人馬也就這麼多,終究很難一口氣消滅他們。」

「如果他們戰敗後肆意逃竄最後,那我等就可以舉著刀、騎著馬肆意追殺他們,可若是那胡烈有腦袋,他們戰敗後就地死守,以晉國軍隊堅守營砦工事的能力和我們部眾人馬攻堅的表現,恐怕反而會被他們拖住在這裡,進退不得,一旦有其他晉國軍隊救援趕到,那到時候就反而是我們禿發部落的滅頂之災了!」

「哈哈哈——」禿發樹機能聞言頓時大笑起來,指著若羅拔能笑道:「部落裡人人都說大夥都長了兩隻手兩隻腳,唯獨你若羅拔能長了兩個腦袋,看來真的是這樣的,你們看看,在還沒與晉國軍隊開戰,他已經在想打敗射中獵物之後怎麼盡快把他們抽筋扒皮、開膛破肚,就地把他們的血肉吞進肚子裡。」

「很好,很好。」禿發樹機能連說了幾個好,然後突然話鋒一轉,無比嚴肅地說道:

「這就是我要帶你們先來這裡的原因,這處戰場就是能夠徹底吞下胡烈軍隊的天選之地,首先,這裡的地形開闊平坦,適合我們的大批騎兵集結奔擊,進攻晉人的步騎;第二,這裡的土質疏鬆,晉人的步卒很難在這裡就地防守,修建那種堅固的營砦,當然,最後也就是最重要的一點,注定這胡烈的軍隊無法在這裡堅守到其他晉國軍隊的到來——」

禿發樹機能舉起手指,指了指錯落在平地上的零散土堆,卻故意拉長了聲音,遲遲沒有說出自己選擇此地作為決戰戰場的最重要原因。

···

「讓李簡、李環他們翻越牛頭山,先去打隴西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此戰的決勝點,不在關中,也不在禿發鮮卑,而是在祁山,在天水郡,在街亭上!」

武都邊境前線,薑紹看著整裝待發的蜀漢軍隊,轉頭向一旁的黃崇說道。

蜀漢籌備了這麼久的北伐,自然不是為了死板的復刻諸葛丞相北伐的方略,他們是聲東擊西,把晉國的軍隊盡可能吸引到關中一帶去,然後發兵真的要打天水郡、打上邽城,在街亭這處隘口塞住隴道,切斷關中晉國軍隊回頭救援隴山以西的道路,然後趁勢席卷整個隴右地區。

這是諸葛丞相一伐時候的方略,也是最有可能成功北伐的一次,可惜時局變遷,吃一虧長一智的晉國軍隊是不可能像曹魏的曹真那樣一開始就被趙雲的少數軍隊吸引在關中地區。

所以,冒險用兵的薑維以自身為誘餌,率領大軍從漢中出發,取道褒斜道,兵出斜穀,進占渭南,大張旗鼓做出一副攻略關中之地的架勢。

實際上,薑維隻是要把所有晉國機動兵力都吸引到北原、武功水一線,讓他們牢牢壓製住自己,好讓晉軍其他方向出現兵力空虛,給其他路蜀漢軍隊創造機會。

尤其是薑紹這一路軍隊,他們的目的就是在最快的時間裡麵攻占隴右地區,堵住關中晉國軍隊從隴關道救援隴右的通道,把隴右地區與晉國的其他地區割裂開來,逐個擊破,消化掉這一塊從諸葛丞相時期就一直心心念念的重要地盤。

但吸引晉國軍隊主力,讓晉國兵力從未如此的分散過,國力更弱的蜀漢軍隊則更加危險了。

若是薑紹這一路被寄予厚望的軍隊不能夠出其不意,一擊致命,把天水郡給拿下來,把隴右地區與關中地區完全隔絕開來,那冒著天大風險分兵北上的蜀漢軍隊反而有著被晉國軍隊憑借優勢兵力各個擊破的危險。

尤其是吸引了絕大多數兵力,麵對可能已不下十萬晉國軍隊的薑維大軍。

他雖然號稱是統帥十萬大軍北伐晉國、進攻關中,可實際上隻有五萬不到的軍隊,麵對二倍以上乃至更多的晉國軍隊,他需要承受的內外壓力可想而知,一著不慎就是反被晉國大軍包圍攻滅的危險。

而薑紹這邊壓力也不輕,雖然作了許多準備,但事到臨頭,還是感覺有諸多不可意料的事情。

比如李簡、李環這一路隻有幾千人馬的偏師,如果他們翻越牛頭山襲擾得當,不僅能夠吸引隴右地區晉國軍隊的兵力,還能夠牽製住涼州地區的晉國軍隊,可要是遊走轉戰失利,那就是白白又損失了幾千兵力。

黃崇的麵色凝重,一向以機智多軍略的他這時候反而說不出什麼話來。

顯然,對於這場由薑維力排眾議甚至是一意孤行而行動的,決定了蜀漢、晉國兩國國運,或者乾脆說就是拿季漢國祚做賭注的賭國軍事行動,他隻覺得口乾舌燥,哪怕翻閱眾多兵書戰策,給出什麼萬全之策,也無法解答人心底處的恐懼和不安。

薑紹這時候也不像是在念「班聲動而北風起,劍氣沖而南鬥平。喑嗚則山嶽崩頹,叱吒則風雲變色。以此製敵,何敵不摧;以此攻城,何城不克······試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誰家之天下!移檄州郡,鹹使聞知。」時那麼慷慨激昂了,他感覺自己雖然穿越了時光,可冥冥之中卻仍然有一隻大手在操縱著自己的命運。

「天命幽遠難測,人力有時而窮,事已至此,戰鼓催人,敵我雙方此戰都沒有了任何退路!」

···

萬斛堆戰場上,率領晉國邊軍萬餘步騎人馬,輕裝疾行追擊而來的胡烈,沒有抓住禿發部樹機能的主力部眾,那些個充當內應的猝跋韓、且萬能等鮮卑部落小帥也沒有出現。

出現在這裡的,是像烏雲黑壓壓一片從多個方向而來的禿發鮮卑部落人馬,他們當中不全是青壯戰士,可不管是老人孩童,亦或者是健壯婦人,每個人都騎著馬匹,手持著刀矛、弓箭等各式武器,就像是要拖家攜口奔赴一場部落大會一樣。

或者,更合適的說,是圍獵。

人一過萬,無邊無際。更何況是二三萬部落人馬從四麵八方湧來,胡烈麾下的晉國邊軍還未交戰,士氣就已經開始衰退,軍心也忍不住動搖起來。

雖說往常晉國的步騎堅甲利兵,對付胡人部落是摧枯拉朽、所向披靡,但那是建立在諸多基礎之上,包括但不限於鮮卑人的戰鬥意誌、兵馬的裝備情況、敵我雙方人數、地形、工事等等因素。

此時身處萬斛堆戰場的晉國軍隊將士,很少人能夠生起一種以寡擊眾的頑強心態,更多人是感覺到自己一方上當了,中了鮮卑人的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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