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黃沙漫卷離鄉路(1 / 2)
一封信就此完結,少年呆呆地坐在原地,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許久之後,他才緩緩將一張張寫的滿滿的信紙疊了起來,裝回到信封中,小心翼翼地揣進了懷裡。
老人沒有開口,也沒有去過問徐武天在信上說了些什麼。
這時候,徐元突然轉過頭看向老人。
片刻後,他輕輕說了句。
「劉爺爺,對不起,這段時間讓你操心了!」
老人一時有些詫異,看著少年鄭重的模樣,後者臉色的傷感神色似乎緩和了一些,特別是那一雙眼,此刻仿佛又煥發起了神采,沒了先前那股濃重的死氣。
老人有些驚訝,好奇著徐武天究竟在信上寫了點什麼,居然能讓徐元這麼快就從先前的悲痛中走了出來,但他識趣地沒有問。
反正不論如何,徐元現在的狀態不正是他想看到的嗎,這樣就夠了!
老人欣慰地笑著,輕輕搖了搖頭。
「劉爺爺,你快去睡吧,我守著就可以了!」
老人張了張嘴,本想讓徐元先去睡,但轉念一想,或許徐元需要些時間來緩和這段時間裡給他帶來的沖擊,便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站起身,老人走向了少年拾掇好的草堆,躺下休整了起來。
火堆旁,少年同樣站起身來,緩緩走向了大殿外。
站在荒涼的院子裡,抬起頭,看向了夜空。
一望無垠的深藍,萬丈高空之上,一輪皎潔的明月與少年靜靜對視著,沒有一顆星,唯有這入眼的銀輝。
他真的釋懷了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無論徐武天對他說了些什麼,都改變不了眼下的現狀,天元幫覆滅,舉幫上下三百一十五人無一幸免,血流成河的一幕始終在他的腦海湧現。
還有那慷慨赴死的擎嶽、江左、鄭舉、項恆,每一個人的音容笑貌都揮之不去,甚至,他清晰地記著他們臨死時的模樣,時時刻刻都讓他有股心如刀絞的感覺。
但他不得不承認,老爹說的沒有錯。
事已至此,萬般已成定局,那些叔叔們也好,那些不惜身死守衛天元幫旗幟的幫眾們也好,他們之所以選擇戰到最後,既為心中的大義,又何嘗不是為了讓徐武天安然離開呢?
從一定程度而言,他們都沒有白白死去,自己逃出來了,老爹同樣逃出來了,哪怕如今依舊麵臨著海沙幫和那些不明勢力的追殺,但最起碼眼下他們是安全的。
這也算是隨了那些坦然死去的人的願了吧!
如今,他們要做的是繼續完成那些人的遺願,好好的活下去。
如此,才能夠對得起那些人用生命為他們鋪出的這條生路。
既然老爹說他不會有事,徐元也寧願相信老爹並不是在安慰自己,最起碼,從小到大,老爹從都不曾騙過自己。
這一次,想必也不會吧!
想到這裡,少年輕呼一口氣,一隻手緊緊地攥著月要間的木劍。
信中的每一個字在他眼前劃過,或許他不甚明白這所謂的天下第一心法意味著什麼。
但是,他明白,這個東西一定很重要,甚至比自己的生命都重要!
盡管老爹一如既往地不讓他習武,他也無法理解為什麼老爹說自己眼中的江湖和真正的江湖大有不同,但他也一定會按照老爹的話,守護好手中的這把木劍。
隻是,他始終無法理解得了,既是江湖,又會有什麼不同?
江湖,不就是一人一馬浪跡天涯,快意恩仇行走於世,為了心中道義懲惡揚善,所過之處皆是俠氣浩盪的一片天地嗎?
不就是有很多像擎嶽那樣,像老爹那樣的俠士,人人向往正道,人人棄惡揚善的世道嗎?
為何會有不同?
爾虞我詐?殺伐混亂?
他沒有見過嗎?
從小到大,海沙幫處處使心計,陽奉陰違魚肉鄉裡,仗著自身的實力欺壓民眾,殺伐無忌,難道老爹所說的混亂不是這樣的嗎?
既如此,他卷入其中又如何?
老爹尚且能憑一己之力建立天元幫為涼州武道換來十年清明世道,自己為何又不能呢?
少年想不通,他有很多地方都不明白,可……
不明白又能怎麼樣呢?
心有不甘又能怎麼樣呢?
倘若老爹此番凶多吉少,這封信或許就是他對自己最後的期望了吧!
自己能夠悖逆老爹的話嗎?
他不願,也不能!
少年的眼中隱有淚花閃爍,握著木劍的手很用力很用力,仿佛要將這木劍牢牢地握在手中一般!
清風吹拂著少年額間的碎發,月光墜入眼中,深邃而悠遠的雙眸透露著復雜的光澤。
許久,少年緩緩低下了頭,無力地鬆開了握著木劍的手,忽的一笑,笑容中似有遺憾,似有淒然,又似有決然。
轉過身,少年走回大殿。
罷了,放棄武道便放棄武道吧!
老爹又怎會害自己!
縱使成為一名武者是自己的畢生所願,但為了完成老爹這留給自己最後的心願,放棄了也就放棄了吧!
成武者如何,不成為武者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