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乾(1 / 2)
好荒唐。
這是我對本次穿越事件的唯一評價。
難道不僅莫名其妙失去係統,還要就這樣逆來順受,變成殘疾人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小姐,小姐?」
但是這個問題就這樣明晃晃地擺在眼前,我隻知道蒼白的結果,卻不知道解題過程。
「小秋,你別怕。」
溫柔的聲音講著最冷酷的話。
「小秋,娘從小也是這麼過來的,老祖宗的規矩,女孩子家就是要有這一遭的。你忍一下,娘請了好郎中,不會很痛的。」
我盯著母親的衣帶,大腦飛速旋轉。
如果是從前的我,遇到這種封建迷信旋到我臉上來了的情況,肯定直接指著鼻子罵回去。反正就算我不好,你也絕對別想好過。
但是如今身在屋簷下,力量是絕對弱勢,這頭是不得不低了。
怎麼辦呢?
看來撒嬌耍潑隻能延緩一時,治標不治本。
把自己弄生病呢?好像也沒什麼用,畢竟我才剛剛病愈。
「娘……」
不能露出一點和這兩個人不熟的跡象。
我撲在母親身上,擺出我自以為的最楚楚可憐的表情,暫且拖延時間。
一隻手覆蓋在我的頭上,緩慢地撥弄著我因為睡太久而打結的發辮。
這就是,來自母親的溫度嗎?
這種溫度我已經失去多時了。不,或許是從來就未曾擁有過。
……
現在不是走神的時間!
燕燕非常乖巧地遞上了發梳,母親拆開我的辮子,替我輕柔地篦著頭。
「三月三,碧雲天,梳起頭來盪秋千……」
慢聲細語的童謠,流過去,汪在房間的某一處,輕輕地盪漾著。
那種見到陌生人的緊張感和無所適從一點點減弱了,對於這個母親,我或許突然間知道了該怎麼做。
「娘,我昨兒做了一個夢。」
梳子停在了我的發間。
「什麼夢呀,小姐?」燕燕心急道。
「娘,我夢見院子裡有桃花開了,然後,然後一個神仙姐姐站在院子裡,對我說,滄浪……什麼……」
「滄浪之水清兮?」
太好了,看來母親是讀書識字之人,省去了我許多胡編亂造的解釋。
「不,神仙姐姐說,滄浪之水濁,可以濯吾足,勿以……人力穿鑿……否則,否則遠行之人有大禍。」
「你還記得什麼?」
「還有,神仙姐姐把柳枝遞給我……」
我把一時間能想起來的故事拚拚湊湊,隻希望自己能賭對。
「呀,夫人,可了不得,小姐這是夢到了……」
燕燕若有所悟。
我抬起頭,母親點著我的鼻子,淺淺笑了:
「你這個古靈精怪的丫頭,從哪裡聽來的這些怪話?」
「娘,真的是我夢到的……」
「好啦,娘知道,從沒人告訴過你這些事的。必是你也想你爹爹了,才招來菩薩托夢給你吧?」
我嘻嘻傻笑不語。
「你哪裡知道,我懷著你的那一年,也夢到觀音在桃花樹下跟我講話。」
「觀音說,你是個伶俐的丫頭,從小就是有主意的,隻是……」
母親突然打住了話頭,生硬地轉了個彎。
「裹足之事,原也不是法規律令,但是古來皆如此,若你不裹,將來在夫婿家怕是難以立足呢……」
「娘,我才不要夫婿呢,我要一直呆在家裡!」
我把頭埋在母親的懷裡悶悶地說。
與其被嫁給一個陌生人,不如一直賴在家裡做個怪人。
洗腦工作要從小抓起!
「小孩子又說怪話了,哪有好好的女子不嫁夫婿的呢?你且抬起頭,我幫你把辮子綁好是正經。」
我乖乖坐起來,任由母親和燕燕折騰我的頭發。
本來隻是胡編亂造的,但是父親恰好不在家,母親又做過類似的夢,倒讓我的胡說更有效了幾分。
我試探道:「娘,真的不裹了?」
「你還小,不懂事……」
「我懂事啦!」
「好好好,隻是你既做了這樣的夢,按道理近來是裹不得了。恐怕我們還得去拜一拜菩薩。這最近年餘又沒有吉日了,小秋,我隻是怕你日後後悔……」
「我不會後悔的!」
「哎——」
娘嘆了口氣,接過燕燕遞來的發繩,纏繞在我的發尾。
「娘一生的願望,就是你能夠找個好人家,你哥哥能娶個好媳婦,你哪裡知道,人言可畏的重量……」
正說著,門外傳來清亮的聲音:
「何伯母,我回來啦,給您帶個信兒!」
母親聞言驟然站起來,就欲往外走。又忙忙地回轉身來叮囑:「燕燕,讓小秋吃點粥吧。說了這麼久,想必乏了。既是爺捎了信兒,我就出去看看。」
「是!」
母親又頓了一頓,才邁著平穩的步伐走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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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母親出門了,方悄悄問燕燕:
「燕燕,你裹腳了嗎?」
「沒有啊,小姐。」
「啊——」我往後仰倒在床上,「那為什麼娘非叫我裹呢——」
「呀,小姐,剛梳的頭發,又要弄亂了!」燕燕連忙過來扶我。
「為什麼為什麼呀!」
「小姐……」燕燕欲言又止。
「你快說呀!」
「小姐,隻有像你這樣,清清白白人家的小姐,才能三寸金蓮呀。如果燕燕也是一雙小腳,那挑水、灑掃之類的活兒,該怎麼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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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早飯,燕燕去打掃庭院了。母親還是沒有回來,偌大的房間隻剩我一個人。
「唰——唰——」
窗外掃帚劃過地麵的聲音,像是機器一樣,規律且無味。
我在床上滾來滾去。
目前看來,應該暫時是成功用封建迷信打敗封建迷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