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1 / 2）
顧鈺枳睜眼時,入目的便是一片黑暗，那巨大的聲響震得他全身都不自覺地抖了抖，但隨即那動靜便安靜了下來,仿佛無事發生一樣。
他茫然地抬手揉著眼，坐起身就看到站在床對麵的櫃子旁，一身輕便休閒運動裝的顧眠棉。
她怎麼來他房間了？來叫他起床？
顧眠棉紮著高馬尾，麵無表情地垂眸盯著地麵，她的右手搭在櫃子上,手心下壓著一本——顧鈺枳在黑暗裡眯了眯眼，卻看不太清晰,那一本書？
啊，不是吧，她一大早就想讓他好好學習了？
……顧眠棉來真的？這可是節目啊。
哦，沒事,書房被他鎖了。
想到這事,顧鈺枳心情便瞬間轉晴，但隱約在發出警報的第六感告訴他麵前的女人心情極差,他最好不要問剛剛發生了什麼。
顧鈺枳咽了咽口水，嗓音乾澀,
「怎麼不開燈？」
空氣安靜了快半分鍾。
他得到的回應是一聲冷笑。
顧鈺枳拽了拽被子，把自己捂得緊了些,才驅散了那股總環繞在他身側,似有若無的寒意。
他又往後縮了縮進了床頭的一角,頗有些小心翼翼地又問：「你怎麼了？一大早的心情不好？」
「沒什麼，」在那一聲滲人的冷笑後,顧眠棉終於抬眸看向他,她的神情平靜,甚至問他，「昨晚睡得好嗎？」
顧鈺枳表情逐漸奇怪了起來。
好像……好像沒事啊。
看上去風平浪靜。
所以剛剛隻是他的錯覺吧？
顧鈺枳鬆開攥緊被子的手，語氣放鬆了下來，倒是直言不諱：「昨晚，睡得還行吧，其實我還有點困。」
要不讓他再睡會兒？
顧眠棉唇邊頃刻揚起一抹笑，她鬆開壓著那本書的手，在黑暗裡緩步朝他的床邊靠近，嗓音和善，
「那你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顧鈺枳聽到這句整合他心意的話時，嘴邊下意識地道：「啊，那倒也不是不可……」
說話間，顧眠棉已經走到了他身邊，她擋住了門縫裡那一抹照射進來的微光，隨著她的靠近，顧鈺枳感覺到一股似有若無的寒意，他聲音不自覺地放小了。
他抬眸打量黑暗中她的神色，鬼使神差地改口：
「……那還是不了吧。」
一隻柔荑覆在他的頭上，揉了揉他的頭發，顧鈺枳呆了呆，緊接著便聽到顧眠棉用她從未對他用過的溫柔嗓音說，
「你昨晚看書到很晚，熬夜了吧？」
顧鈺枳：「…？」
「你還是多睡會兒吧，還是能繼續長身體的年齡呢。「她語氣溫和，似乎真的很在乎他睡眠足不足這件事。
這場麵十分溫情，雖然攝像用的是夜間模式，視角模糊，但當晚節目播出，這一幕還是被剪進了正片裡了——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剛剛顧姐砸書可能是因為看到小顧在書上亂畫之類的，原來是生氣他熬夜啊。】
【確實啊，昨天23點枳枳還捧著個書靠在床頭看，表情可嚴肅了。】
【誇誇我們的寶，錄節目間隙也不忘記復習，真棒。】
【嗚嗚嗚我有一點感動，希望我媽也能因為我看書到很晚而生氣而不是嫌棄我睡得太早！】
【這個夜間模式真的太糊了，根本看不清他們的表情！可惡啊，節目組不能買個高級點的攝像頭嗎！】
猝不及防地一個扌莫頭殺，顧鈺枳呆了呆，爾後迅速捕捉到了顧眠棉語句裡的關鍵詞，
……看書。
腦海頓時就把這句話和剛剛那聲巨響聯係起來了。顧鈺枳猛地將目光移到自己躺在地上的行李箱，隻見昨晚打開扣在上頭的那本書不翼而飛，而它現在被放到了哪裡——顯而易見。
顧鈺枳瞳孔微縮，一瞬間直起了身子，求生欲拉滿，他瘋狂搖頭，
「一日之計在於晨，醒都醒了，我怎麼能賴床呢，怠惰，真是太怠惰了——我這就起床！」
他猛地掀開被子，動作極快的躥下床，仿佛逃難一般遠離了顧眠棉。
顧鈺枳逃到窗邊拉開窗簾，陽光頓時撒入室內，驅走了滿室的黑暗，被這亮度一照，他的心也稍微安定了一些，
顧鈺枳伸了個懶月要，卻依舊不敢回頭看她，隻對著鏡頭自言自語，
「哎呀，清早的陽光就是不一樣，這天氣真好！「
說完這句，他才暗暗深呼吸了一口，轉身仿佛無事發生一般麵對顧眠棉。
他討好道：「媽，你早上起來吃了嗎？餓不餓啊，要不我去樓下看看有沒有吃的？」
叫媽這種事，一回生二回熟，顧眠棉吃軟不吃硬，他多叫幾回，她就氣消了。
當然，顧鈺枳更悔恨的是——他昨晚為什麼要因為無聊打開那本漫畫看啊！本來他隻是想做個麵子工程罷了，這下好了，被顧眠棉發現了。
不幸中的萬幸是，昨天他看的時候書的內容是躲著攝像頭的，剛被顧眠棉發現的時候，室內太暗了，所以內容應該沒有被攝像機拍進去。
還好不是直播……今天拍攝結束他一定要去導演組看一下原片。
而顧鈺枳做的這一切舉動，在顧眠棉看來，都無異於亡羊補牢，為時已晚。
一開始發現這件事的時候，她確實是很生氣，但現在她已經平靜下來了——因為她發覺，她昨天對顧鈺枳的誤解實在是太深了。
他看漫畫這事合理嗎？這很合理。
這一個星期在家裡，顧鈺枳除了遊戲就是動漫，她幾時看到他扌莫過書？就連她爸媽家，暫時被征用為顧鈺枳房間的書桌裡，那些書籍都被塞到了最底下落了一層灰。
是她太膚淺，沒有想到顧鈺枳平時看著跳脫，行事錯漏百出，私底下還會玩這種花招，並且顯然不是第一次。
這熟練的樣子，是慣犯無疑了。
說明他不是傻，還是有些小聰明的，隻是全部用到了錯誤的地方。
不過沒關係——這根本不影響她的計劃，反而更燃起了她的鬥誌。
掰正，必須掰正。
於是顧眠棉語氣極為和善地回道：「你去洗漱吧，我去廚房做早餐，一會兒你下來就行了。」
顧鈺枳茫然：「…？」
「不用著急，慢慢來。」
顧眠棉說完，就出臥室去樓下了，轉身還替他把門帶上了。
【顧姐真的好體貼哦，其實她真的很愛她兒子吧！】
【她不是不會做飯嗎？還會弄早餐？】
【我覺得顧姐隻是不會做正餐……昨晚燒烤那種垃圾食品她不是挺熟練的麼。】
【節目組應該準備了麵包什麼的吧，早餐很容易的。】
顧鈺枳沒想到自己還能得到這樣的待遇，簡直是受寵若驚，但下一秒便又帶上了一絲惶恐。
總感覺顧眠棉這樣不發脾氣比她暴怒起來的樣子更恐怖啊，就像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一樣，讓人心神不寧。
……該不會，她在醞釀什麼大招吧？
顧鈺枳背後發寒，上前把櫃子上的那本假數學書塞到了行李箱裡，眼不見為淨。
不不不，樂觀點，事情也許並沒有那麼糟。
書房的門被他鎖了，鑰匙被他藏在床底粘在床板上，就算天王老子來了都別想今天讓他刷題。
再說節目錄製期間，以顧眠棉那個營業模式，她再生氣也是絕對不可能對他動手的，那多崩人設啊。
而且，下午三點節目的這一期就錄製結束了，沒了攝像頭誰也別想管他——他今晚可以逃回外公外婆家，或者團隊宿舍，再要不就去住酒店，總之可以遠離顧眠棉，等她的怒火徹底平息以後再說。
顧鈺枳在洗漱台前掬了捧水往臉上撲，低頭晃了晃腦袋冷靜下來，抬頭看了眼時鍾，現在是九點，距離十五點還有六個小時，減去早飯和午飯的時間，就算它還有四個小時吧。
熬過這四個小時，天高任鳥飛。
他對著鏡子握拳給自己打氣——顧鈺枳，加油！你一定能成功逃脫惡勢力和死亡練習題的！
做足了心理建設，顧鈺枳又磨磨蹭蹭了一會兒消磨時間，這才慢吞吞地下樓。
一樓的餐桌旁，顧眠棉正舉著一瓶1l裝的牛奶盒往陶瓷水杯裡倒，她微微抬著下巴，姿勢悠閒，嘴裡甚至還哼著歌，看起來心情不錯。
一樓的公共區域隻有她一個人，看起來許家母女還沒有起床。
顧鈺枳腳步頓了頓，捏緊扶手，便又看到了桌上的幾個碟子，碟子裡裝著四個三明治，隱約能看到裡麵夾了生蔬菜和香腸，看起來不錯。
顧眠棉抬眸看到他，便揮手道：「愣著乾嘛，過來吃早餐。」
「……好。」
這又是他從不敢想他能享受的待遇…真是太奇怪了。
顧鈺枳拉開椅子局促地坐在餐桌前，顧眠棉將裝了三明治的碟子推到他麵前，笑眯眯道，
「我做了三明治，還有牛奶……我去熱一熱，你試試看這個好不好吃。」
說完，她就端著裝滿牛奶的陶瓷杯往微波爐走去。
此舉在正片裡，便引來了一堆觀眾的羨慕嫉妒——
【枳枳昨晚說的沒錯，世上隻有媽媽好，啊！我也想有顧姐這樣的媽！】
【那可是女神親手做的三明治！我現在隻想魂穿到小顧身上！】
【可惡，顧鈺枳何德何能，簡直就是人生贏家！我好酸！】
留下顧鈺枳一人坐在那，他盯著碟子上看起來十分正常的三明治，內心思緒復雜。
……難道顧眠棉真的沒有生他的氣？又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一早上，又給他做早餐又是給他熱牛奶的，難道…他在無意之中用自己人見人愛的人格魅力，在這幾天悄無聲息地征服了顧眠棉的心。
她對他產生了母子情，隻是她不善表達，再加之她之前的生活很枯燥……顧鈺枳想，說到底在一星期之前，她也是個普通高中生，也許跟他的那些同學一樣每天隻知道學習吧，肯定不懂這個花花世界有多好玩兒。
所以她才送了他那堆習題冊。
顧鈺枳忽然對顧眠棉有了更深一層的理解，他扌莫著下巴思考，他是不是應該試著帶顧眠棉出去玩一下，讓她感受下生活不止是學習，還有別的樂趣？
這不是簡單的三明治，這是……愛啊！
……雖然顧鈺枳覺得自己都長這麼大了也不是很需要這個東西，但他心下還是微微感動。
用紙巾擦了擦手，顧鈺枳雙手慎重地捧起這塊三明治。
沒關係，雖然裡麵隻是簡陋地放了生菜火腿和奶酪，不管味道如何他都不會嫌棄的。
顧鈺枳張大嘴，咬了一口。
第一口，他沒咬到配菜，味道平平，隻是普通麵包的味道，顧鈺枳一點也不嫌棄，緊接著便咬了第二口，這回他咬到了香腸和生菜，但緊接著一股辛辣刺鼻的味道在口腔蔓延開來，那刺激性的氣味從氣管沖到鼻尖，一瞬間他整個腦袋都被辣清醒了——是芥末醬！「咳，咳咳——」
顧鈺枳被辣的幾欲升天，他含著那口三明治卻不敢在攝像頭麵前吐出來，紅著眼眶飛快地把三明治放回了碟子裡，動作慌張間響動便大了些。
但他無暇在意，他手掌半捂著臉，肩膀微微聳著，眼角痛苦地滴下一滴淚，艱難地將那一口吞咽了下去。
為什麼……三明治裡會有芥末醬啊！他悲痛地想。
見到這一幕的彈幕不明所以——
【嗆到了？】
【怎麼了？枳枳怎麼突然哭了？是三明治不好吃？】
【難道是…是太感動了所以哭了嗎？】
顧鈺枳沉默隱忍地低頭，被辣的說不出半句話，隻想喝水，耳畔響起熟悉的女聲，
「怎麼，剛剛嗆到了嗎？「
緊接著，一杯牛奶體貼地擺在了他眼前，猶如沙漠旅人麵前忽然出現一抹綠洲，顧鈺枳來不及思考，他隻想把嘴裡那股芥末味壓下去，當即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但他卻忘了，這杯牛奶剛剛才被顧眠棉拿去熱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