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1 / 2）
顧眠棉這話一出,在場的兩個男人都不由沉默。
顧鈺枳喉結微滾，他側目看了眼依舊充當投幣機器的親爹,隻見他投幣的動作僵住了,攥緊遊戲幣的手背青筋明顯。他又看了眼滿臉好奇的親媽，她一雙鳳眸在昏暗的燈光下熠熠發光，整個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們的距離不足半米,可以說隻要虞竹言一轉頭,就能貼臉麵對麵了。
空氣微微凝結，顧鈺枳抬手往後撥了撥自己的劉海，崩潰。
——這到底是什麼魔幻2039啊餵！
此時饒是他，內心都油然而生一股荒唐感,隻想大喊一句這都是什麼事！
繼江湖傳言,母子相見不相識互毆進警局的民間傳聞後，又要出現夫妻相見不相識電玩城錯認好友的名場麵麼？？
顧鈺枳小時候不是沒幻想過如果顧眠棉沒有失蹤，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站在一起的場景，但是那絕不是現在！
他一個頭兩個大，顧眠棉卻還看著他，還在等他回答。
顧鈺枳深吸口氣平復心情,幾乎是艱難地應了聲：「……嗯。」
他還沒從我爸竟是我朋友的沖擊裡脫離出來,下一秒顧眠棉的動作更是讓他瞠目結舌——
顧眠棉戳了戳男人的左肩頭，語氣友好道：「你好。」
顧鈺枳反手撐著遊戲台，聽到這句話膝蓋彎了彎，差點沒站住：「………」
他內心崩潰——啊啊啊啊！！！
他不要呆在這裡了！他想逃！
事實上，顧眠棉極少對外人這般主動,她剛剛這個舉動,就連她自己也不太理解。
總之就是莫名有一股吸引力…或許說是磁場,她總覺得這人給她的感覺十分舒服,隻是一個背影都有一種和她氣場很合的感覺。
她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身上，隻想等著他回頭回應她，然後她便能看清他的臉。
卻沒想男人身子一僵，竟然往右躲了躲，良久後簡短的應了一句：「……嗯。」
他聲音低沉，如果不是他們之間的距離近，顧眠棉幾乎要聽不到這聲回應了。
她挑眉……就這？
「媽媽媽——」生怕顧眠棉進一步和他親爹接觸，顧鈺枳上前拽住顧眠棉的手，急匆匆道，「你不是有賬要跟我算嗎？我們換個地方說——」
他話音剛落，忽然就聽遊戲幣嘩啦啦掉落的聲音，顧鈺枳回頭一看，原來是他親爹堅持不懈的投幣舉動打動了推幣機，歐氣十足的讓裡麵的伸縮板一舉推下裡麵搭著的兩座遊戲幣高塔，上千個幣瞬間從遊戲機口噴薄而出，而他親爹顯然沒見識過這個場景，硬幣砸在他腿上又掉在地上，一瞬間掉滿了一地。
他沉默地坐在遊戲機前一動不動，顧鈺枳能感受到他此時萬念俱灰的心情——因為他也一樣。
幾枚硬幣咕嚕嚕滾到顧眠棉腳下，她蹲下來撿起握在手中，抬手拍了拍顧鈺枳：「愣著乾嘛，快幫你朋友撿啊。」
顧鈺枳：「……」
他媽，一個該幫忙的時候不幫忙，不該幫忙的時候就熱心起來的神奇女子。
顧眠棉一發話，在場的另外兩個男人也不好由著她一個人撿，三個人頓時都蹲在地上撿起了硬幣。
而顧眠棉終於想起秋後算賬，她一邊撿一邊出聲問，
「今天為什麼撒謊？」
來了，終究還是來了。
顧鈺枳活了十八年，第一次感受到宛若在學校被叫家長一般的壓迫感。
他偷偷看了眼那個蹲在地上，將臉低的極低，帽簷嚴嚴實實擋住眼眸，又當上撿幣機器人的沉默男人，他敢在顧眠棉麵前扯謊是因為顧眠棉不熟悉他，但在虞竹言麵前，他一撒謊肯定就會被他發現。
「因為不想做題，」他老實巴交地交代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為什麼？「顧眠棉抬眼看他，「是覺得學習沒用？」
「不是，」顧鈺枳沉默了半晌，摩挲著手裡的硬幣回答，「是對我來說沒用。」
「好好學習不就是為了賺錢麼？我已經找到了我人生的事業目標，也能賺到錢，為什麼要浪費時間在這種無聊的事情上？」
他這話一出，顧眠棉身後的男人也抬頭看向他了，眉心緩慢地皺起，顯然受到了一些沖擊。
顧鈺枳是第一次在別人麵前吐露自己關於學習內心的想法，同時承擔著一左一右兩股視線，他內心的壓力不可謂不大——可顧鈺枳又忽然覺得，沒有一個場景比現在更合適說這些了。
他心裡有一股倔勁，因此他沒有躲閃他們的目光，反而更加堅定了，
「你覺得這種事情是無聊？」顧眠棉反問道，「我爸媽絕不可能這樣教你，是誰灌輸你這種思想的……你爸？」
她這話一出，身後猝不及防地傳來一聲咳嗽，顧眠棉被短暫地打斷了思緒，她回頭便見男人低著頭，修長白皙地手搭在口罩前，看樣子有些尷尬狼狽。
……啊，忘了這裡還有個第三者。
「不好意思啊，忘記你還在這了，」顧眠棉將自己手裡的硬幣丟進他跟前的筐子裡，語氣柔和了一些，「你也知道吧，我跟他是母子，我今晚來找他就是有些話要說的，要不……「
顧眠棉將筐子往他的方向推進了一些，試探性地說：「我們幫你撿硬幣，你先繼續去玩？就不打擾你興致了。」
虞竹言：「……」
口罩下的唇微微張開，似是想說些什麼，隨即又閉上了，他安靜地抱起裝滿遊戲幣的黃筐起身，一瞬間便擋住了身後照顧來光線。
陰影中，顧眠棉蹲著順著他起身的動作抬頭望他，終於看到他垂下看她的眼瞼，觸及到她的目光，他的眼睫微微一顫，隨即顧眠棉便見到他的口罩動了動，他說，
「……嗯。」
男人轉身，卻沒走多遠，隻是又坐在了推幣機旁邊的娃娃機上，開始抓起了娃娃。
顧眠棉腦中隻閃過一個念頭——這人怎麼隻會說『嗯』？
難不成是個社恐？
她再看了眼他選的那個娃娃機，裡麵全是迪士尼的q版玩偶，可謂是童趣十足——就是一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選這台娃娃機，實在是有些……滑稽。
尤其是他姿態笨拙，顯然是沒有怎麼玩過這個東西，操控著機器爪子，屢次夾空，越戰越勇。
顧眠棉唇角沒忍住地翹起一個弧度，心情短暫的放晴，再回頭看滿臉倔樣的顧鈺枳，就連火氣都沒那麼大了。
顧鈺枳在父母對話的時候安靜如雞，是一句話都不敢說，俗話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被這麼一打斷他已經開始『衰』了……但今天，不成功便成仁！
於是顧鈺枳梗著脖子與她對視，語氣凶巴巴地壯膽：「沒有任何人教我，我自己就是這麼覺得的，怎樣？」
他尾音故意放重，聽上去氣勢十足。
「可以，我懂了，」顧眠棉拍了拍手上的灰，起身，「所以現在的問題是，你的思想開了歷史的倒車。」
顧鈺枳呆了呆：「？？？」
這女人又開始講什麼奇怪的話了？
「來，坐。」
顧眠棉隨便拖了個皮矮凳拉了過來，輕輕拍了拍，示意他過來坐她身邊。
顧鈺枳猶豫了一下，還是聽話地坐了下來。
他心裡想，不管顧眠棉怎麼用懷柔政策，他都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的。
「我們來盤一下邏輯，你覺得學習沒用，是因為你選擇了當idol，你覺得你不需要像尋常人一樣去卷學歷，你覺得娛樂圈不需要用到所謂的文化知識，是麼？「
這話有點奇怪……不過娛樂圈的大家都是這樣啊，顧鈺枳舔了舔唇，點頭。
「嗯。」
「那我們就拿娛樂圈的事物舉例，這個是你未來工作裡無法避免的，對吧？」
「……嗯。」
「首先拿語文說吧，語文不止是簡單的學中文寫中文，更多的是鍛煉你的理解能力和遣詞造句。你語文八十分，說實話也不是很差，也就是一個普通講中文長大的小孩最低的水平吧。但眾所周知高中是人類知識的巔峰期，而未來如果不進行深化隻會越來越差。對於你來說，你的巔峰期就是八十分的語文，而你偏偏又是個idol，大多數idol的巔峰期是年輕時期，二十五歲後，要不就開始轉型自己創作歌曲當歌手，要不就改行當演員。」
「就你這逐年下降的能力，當歌手，你想半天歌詞隻能寫出『我愛你甜蜜蜜』『寶貝今晚想你想到睡不著』這種大白話口水歌。當演員，慢慢的你會連劇本都看不懂。「
「不是，你這是偷換概念，」顧鈺枳不服氣地反駁，「歌詞我可以找人填，劇本我看不懂的可以問人自己查，這些不是問題好嗎？」
「噢——」顧眠棉拉長了語調，「原來你當歌手的目標就止步在做個唱片機就夠了？你不會覺得沒有原創能力的歌手可以走得很遠吧？「
顧鈺枳：「……」
「至於劇本，你過幾年查和現在好好學有什麼區別？你是以為推遲了幾年就一輩子不用麵對了？」
「除了這些，未來你可能會遇到廣告生僻字念錯啊，寫錯字啊，虛與委蛇yi念成she啊……啊不，這個成語會不會對你來說太困難了？」
「這個我還是知道的，」顧鈺枳沉默了一下：「……你繼續說。「
「那就講英語，除非你打算一輩子窩在國內發展，不出國走紅毯不參加去國外旅行類的綜藝，不然以你的水平，也就把剛剛的歌詞改成『ohbabyissyoutonight』吧。「
顧鈺枳垂死掙紮：「……我，我可以學。」
「那你現在學和將來學有區別嗎？」顧眠棉又把這句話丟回了給他。
「再說別的，隨便說一個省你不知道在地圖上的哪一個位置，上節目解一個一元二次方程就被奉為學霸，知道的人隻會笑你數學水平剛超過小學生……恭喜你，顧鈺枳，未來娛樂圈的文化沙漠有你一席之地，得到這個稱號你開心嗎？你的粉絲會開心嗎？「
顧鈺枳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麵，熱搜上他的名字後麵掛上『九漏魚』三個字，想到路人網友的群嘲，粉絲的失望，忽然不寒而栗，他彎下月要揉亂了自己的頭發，語氣悶悶地回答，
「……不。」
「我知道你好麵子，」顧眠棉拍了拍他的脊背，「你可以自己想想，按這個走向繼續下去，你的麵子會剩多少。」
見顧鈺枳神色動搖，顯然已被攻心，顧眠棉放柔語氣，略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