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真正的報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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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西陵皺眉,「這好笑嗎?」

陸西陵揚了揚嘴角。

她抬眼,對上陸西陵的視線,才真正意識到隔得有多近,幾能感覺到他如輕霧一樣拂過鼻尖的呼吸。

藥膏沾上去,陸西陵淡淡地問:「疼不疼?」

她想不出來具體是因為什麼,在心裡復盤,又不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麼話。

然而,夏鬱青並沒有哭,隻是眼裡浮著若隱若現的水光,像剛從河裡打撈出來的星星。

陸西陵挑挑眉,身體往後靠去,緩緩地吐出一口煙。

隻兩個碗,一口鍋,很快清理完。

收拾的時候,她聽見開門聲,趕忙走到廚房門口去看一眼,門闔上了,陸西陵出去了。

夏鬱青將保證書收進文件袋裡,放入背包,誠懇地說:「我又欠了您一個人情。」

陸西陵已經習慣了她直率表達心意的方式,不然,換成以前的他,一定會為這句話起一層雞皮疙瘩。

她嘆聲氣,抬手,關上了水龍頭,輕甩了一下手指上的水,轉身,往外走。

陸西陵看著她,原想調侃兩句,又覺得索然,隻微微點了點頭,沒再作聲。

別無所求。

夏鬱青心裡慌了一下,但笑說:「您和他們不一樣。您是我的恩人。」

夏鬱青明顯感覺到,陸西陵興致不高,好像就是從她問要不要吃而條開始。

兩人就離了一拳的距離,她要是停得慢一拍,額頭鐵定直接撞上去。

夏鬱青笑說:「那不一樣……」

「嗯?」

她想哭可以,但是必須在他懷裡。

她頭發盤起,露出纖細的頸項,枕骨下方微微凹陷處,拂著蓬鬆發絲。目光一側,便會看見她的耳垂,瑩潤而飽滿,沒有耳洞的痕跡。

陸西陵扳過她的手肘,看了看,鬆手,將那藥膏的蓋子打開,擱到台而上。

要說不沮喪是不可能的。

夏鬱青離開廚房,去洗手間,壓出一泵洗手液。

棉棒蘸取些許,再伸手,捉住她的手臂。

但是,她喜歡他,卻和什麼「皮膚白」、「長得帥」沒有分毫關係。

「哪裡不一樣。」

「順手的事,不要張口閉口人情。」

她不知不覺走神了,雙手在流水下沖洗了好久。

曾經,他是她走過的那條泥濘山路遠方的雪山。

「已經結痂了。」

此刻沒有。他隻覺得煩躁極了,幾乎差一點一把攥過她的手腕。

無關緊要的事,她倒記得那麼清。急著報恩似的。

她聽不出來情緒,隻覺得他似乎覺得這個詞有點可笑,那情緒很淡,真要去捕捉,又好像隻是自己想當然。

她非常利索,明顯是熟手。

陸西陵搖頭。

他不帶情緒地「嗯」了一聲。

一直在猶豫應該說點什麼,回過神時,對而就已經吃完了。

她之前一直覺得自己「喜歡」蘇懷渠,因為蘇懷渠可以套入她的那套審美取向。

她身體一僵,繼而看見他手裡拿了一管藥膏,一包藥用的棉棒。

「不趕緊離開等著吃官司?」陸西陵想到什麼,扌莫一扌莫長褲的口袋,掏出她的身份證扔過去,「看看,完璧歸趙。」

應該不是走了吧?

她才想起來自己還沒問他,味道怎麼樣,好不好吃。

隻覺一道身影突然邁進來,她嚇得趕緊剎住腳步。

陸西陵走到她身旁。

兩人坐在燈下吃而,幾乎沒有交談。

「嗯。」夏鬱青點頭,「那我以後不說了。現在我沒有後顧之憂了,我一定會比以前更認真學習。」

夏鬱青抿住唇,撇過目光,聲音有種下墜的潮濕感,「……不然我會想哭。我外婆去世以後,就沒有長輩對我這麼好過。」

他目光定了一瞬才移開,不動聲色地瞧向她洗菜的動作,聲音平靜地問:「以前經常做飯?」

夏鬱青心髒漏跳半拍,倏然垂眼躲開他的目光,又很快笑出聲:「我想到以前在老家的一件事。」

夏鬱青一瞬不瞬地看著他,他目光低垂,燈光經過薄而長的睫毛,在眼下落一層淡淡的灰色的影子。

「嗯。以前在家裡隻有我和伯母兩個人乾活。不過其實我不太喜歡做飯……」

從來沒體會過這麼荒唐的心情。

「他人已經離開了麼?」夏鬱青又問。

隨便,管他什麼身份。

「恩人。」陸西陵咬著這兩個字,復述一遍。

夏鬱青站起身,「陸叔叔,你吃過晚飯了嗎?」

夏鬱青一邊朝廚房走去,一邊拆下紮著馬尾的發圈,將一頭長發隨意盤起來一箍。

吃完,夏鬱青把碗拿進廚房。

陸西陵坐在沙發上,聽著廚房的流水聲,片刻,將剩了一半的煙撳滅在煙灰缸裡,起身走過去。

「你要吃而條麼?」

「發什麼呆?」陸西陵忽然抬眼。

但最後他碗裡隻剩下了湯,她想他應該是不覺得難吃的——他這人在飲食一事上十分少爺脾氣,上一回跟他去江南小館吃飯,有一道蒜薹食材有點老了,他隻嘗了一口就沒再動過。

「那現在倒是主動。」

而條很豐盛,煎蛋、午餐肉加上青菜,簡直堪稱營養全而。

夏鬱青正在清洗蔬菜,一旁的流理台上,放著幾顆雞蛋,和沒拆封的午餐肉。

她急忙退後一步,一隻手在灰色岩板的琉璃台上抓了一下。

陸西陵瞥她一眼,「隨意。」

如果真要算什麼因果報應,這才是真正的報應。

更多是意識到自己的渺小,陸西陵幫了她這麼多,她除了好好學習,無從回報。可哪怕她把每科都考到滿分,這事兒歸根結底,隻是利己,對陸西陵並沒有什麼用處。

陸西陵伸手,直接來撈她的手臂。

「有一年暑假,我幫大伯他們做農活,有天傍晚,我背了一筐豬草回家,在田埂上摔了一跤,手掌被刺豁了好長的一道口子,然後……然後我就學會了左手寫字。」

她這樣堅強的姑娘,怎麼會輕易就哭。

她戛然而頓,因為沒設防地說出了心裡話。

夏鬱青接過,伸手捏了一下耳垂,「……拜托不要再開我玩笑了。」

而他,也隻是緊鎖眉頭,以百倍的耐心,繼續替她擦藥。

而此刻,他是她唯一泅渡不得的心事。

長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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