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自重(1 / 2)
後院中,上了年紀的婦人月要圓膀粗,卻低眉順眼,落在外人眼中顯得樸實敦厚。
寧簌盯著她瞧,饒是張媽媽再鎮定,還是止不住地露了絲慌張。
用餘光瞥了眼幾步前坐在交椅上的少女,對方神色慵懶,碧色的裙擺鋪盪在椅邊,像一彎清蔥盪漾的水,可這水看著散漫卻帶著迫人的壓迫感。
「姑娘,您這是做什麼?」
張媽媽笑得艱澀,在她的身後,兩名魁梧的家丁嚴陣以待,似隻要椅上的寧簌指一個眼色過去,便能將人粗魯去拖下去。
「媽媽在寧府待了多久了?」
寧簌從夏芝手中接了杯茶,漫不經心地問了句。這茶是四月裡剛采摘下來的君山銀針,翻滾在水中的春茶茶香濃鬱,從湘楚運來的新鮮茶葉,外頭賣得極貴,得要十兩銀子一錢。
可寧簌向來是不愁的,她的嫁妝裡頭,光是這種堪比金子的茶便足足有百斤之多,除卻她喝的之外,還用以入府之後結交世家夫人、贈送閨友。
聽了寧簌這話,張媽媽驟然想起自己的身份來,她可是寧簌的奶娘,是在寧家待了十多年的老人,即便姑娘是主子,到底還是得待她敬重兩分的……
想到這兒,張媽媽心中的底氣多了些許,她揚起抹略帶得意的笑容來:「姑娘,粗粗算著,也有十八九年了。」
「竟這麼久了。」
寧簌嗅著茶香隻覺得提不起興致來,她帶了幾分懨懨地落下茶盞,又撐著下頜細細瞧了瞧突然放鬆下來的張媽媽,她嘆:「那也怪不得媽媽目昏耳聵。真是難為你這般沒用了,還要強撐著為我阿娘分憂。」
這話說得絲毫不客氣,辱罵之意糅雜,說的人隨意自若,可聽的人卻是又驚又怒,張媽媽一口氣憋在心口中,一張老臉登時五色紛呈。
好半晌,她才惱怒地噎出一句:「姑娘,我才年過四十……」
「張氏!」
在寧簌身邊的夏芝眉一抬,喝止聲響亮:「什麼我啊你的,在姑娘跟前竟也如此放肆,怪不得在夫人身旁敢亂嚼舌根子!」
夏芝本就性子不拘,斥責起人來自比誰的聲兒都要大,氣勢十足,唬得張媽媽又是一陣心慌亂:「你、你這小蹄子,瞎說些什麼……」
她是雲氏的陪嫁,在雲氏身邊待了二十多年,雲氏誕下寧簌時正值她生完小兒不久,奶水充足,自然成了奶媽的不二人選。
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如今寧簌手掌寧府中饋,又將寧家名下的店鋪、莊子打理得井井有條,她亦覺得自己的身份也跟著水漲船高。
況且雲氏性子軟,寧簌又不愛拘著下人,是以,連張媽媽自個兒都忘記了,她有多久沒再兩人麵前稱「奴」了。
張媽媽剛要再張口說什麼,便見寧簌目光涼薄地看了過來,瞧得她身子不由一僵。
警告的目光落下,寧簌卻沒再看她一眼,她自圈椅中起身,碧霞的裙擺輕散,消失在張媽媽的視線中,竟是就走了。
夏芝瞪了低頭訥訥的張媽媽一眼,扭頭追上寧簌,她分外不解:「姑娘,張氏那些話說的別有用心,您為何不嚴懲她?」
為何不索性把這等隱患趕出府去呢?
她早便看不慣張媽媽了,仗著自己是姑娘的奶娘,在府中儼然把自己當個主子,好幾次嘲笑她笨手笨腳不配做姑娘身邊的大丫鬟,今日瞧見了張媽媽的狼狽樣,她自然拍手稱快。
「夏芝。」
寧簌突然回過頭去,她定定地望了人片刻,一雙平靜不已的水眸仿佛看透了夏芝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