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炙熱追求(1 / 2)
【倫常司】裡裡外外圍滿人,外圈的百姓看不清內裡情形,隻能靠站在裡層的人不斷遞出話來,口口相傳——
「桃家主在斷親書上蓋章了!」
「好家夥,桃大小姐懷有身孕,竟是真的?她這是懷了誰的孩子?」
「陸少主又敲銅鑼了,哎呀,她怎麼要為桃大小姐受那百杖刑罰?」
消息傳遞出來,遠沒裡頭事情發生的快。
「要打了嗎要打了嗎?到底要打誰?」
大周開國到現在,桃鳶不是第一位欲與宗族徹底決裂的人。
但她是首個懷有身孕還能一臉平靜站在這的存在。
她站在這兒,清寒的眸掠過桃氏族人或不屑或憤怒的眼,冷俏的麵容倏然綻開笑,纖細的月要身自然筆挺,浩盪清然的聲勢在她由衷發笑的時候傾瀉而出。
煌煌正道。
魑魅魍魎皆退散。
倫常司的大堂陷入詭異的靜默。
陸漾再次在心裡嘆服地喊了聲「鳶姐姐」,恍惚看到她身上散發的榮光。
太原王氏的當家家主、大周朝文官之首的王相,改頭換麵不聲不響地藏匿人群,對桃禛的不滿無形中達到頂峰。
桃禛今日所作所為害得世家失去一顆閃耀的明珠,連累王氏少了一位有才德的少夫人。
而今又牽扯到陸家……
給誰不好,給了鳳城陸家。
桃鳶失身的來龍去脈王家昨日始查明。
害了桃鳶的是桃二小姐,救了桃鳶的是陸少主,兩人一夜露水情緣,方才有了陸漾主動站出來為其受過。
桃禛治家不嚴超乎他所思所想,若非世家同氣連枝,他真想與其割袍斷義。
這樣剛愎自用的蠢人,今時不顯,遲早會帶累別家。
不,王家已經受桃家連累了。
王相越看越心痛,一者心痛丟了千挑萬選選中的兒媳,二者思慮有了閒暇陸家指不定會催債到相府。
奉旨討債,如朕親臨。想想陸漾派人堵在門口的情形,王相頓感窒息,足尖一轉離開這糟心地。
隻差一點。
隻差一點他就來得及勸住桃禛了。
世上事,失之毫厘,差之千裡,錯誤一旦釀成而不思補救,會帶來更大、不可回轉的傷害。
「陸少主。」倫常司的主審官再三問道:「你確定……」
陸漾保持不動的姿勢趴在那,等小官戰戰兢兢說完,她清清喉嚨:「我想好了,不變了,要打打我,她是孕婦,挨不得杖刑。」
她似乎理解這一乾官員的為難,柔聲道:「打罷,我身體還算好,規矩是這樣,我曉得,我會好好遵守。」
說到這她悄悄看桃鳶,貓兒捉迷藏似的,視線一觸即分,扭頭看滿頭大汗的主審官,以商量的口口勿:「別耽擱了,還要回家呢。」
「……」
倫常司的官員有淚隻能默默流:誰能體會他們的苦呢?
桃鳶往袖袋扌莫出純白的帕子,既是要舍家,除了一身素衣和貼身之物,她所有家當都留在桃家。
「別嫌棄,咬著這物,省得傷了舌尖。」
「不嫌棄,不嫌棄。」
陸漾假裝沒手,張開嘴等著人『投餵』,眼裡的興奮幾欲化作實質。
十八歲的小女郎耍無賴的模樣看起來也很乖,桃鳶尤為喜歡她這雙眼,桃花瀲灩,乾乾淨淨,清澈如水,如同嗷嗷待哺的幼獸,誘著人抱抱她,再扌莫扌莫她。
她低眉含笑。
帕子塞進陸漾口中,指腹撫過她的唇:「好好叼著。」
叼?
陸漾桃花眼眯起。
桃鳶讀懂她想說的話。
她笑意愈深:「不服氣也得憋著。」誰讓我大了你八歲。小孩子。
兩人旁若無人地眉目傳情,桃禛怒火中燒:「還打不打?!」
小官敢怒不敢言:臭老頭子,到底懂不懂什麼叫做浪漫情調?兩個玉人待在一塊兒調情,怎麼瞅怎麼養眼,你怎麼還煞風景?
考慮他是被斷親的一方,小官嘆口氣:「來人,行刑!」
寒蟬堆雪護著桃鳶退到一旁,免得被官差沖撞。
「要打了要打了!」
「打誰?」
「陸少主!」
施刑的官差反思上輩子是不是刨了別人家的祖墳,陸地財神趴下來為喜歡的姑娘出頭,關他們何事?他們為何要受這份磨難?
外圈的百姓都曉得陸小財神要挨打,踮著腳尖往裡麵張望。
「打!」
桃禛一聲怒喝。
桃氏族人隨之叫囂。
「肅靜!公堂之上,不得喧嘩!」
「啪!」
一杖打下去,陸漾還沒反應過來,茫茫然瞧著桃鳶。
桃花眼蒙了一層薄薄的霧氣,使人想起清早桃花林氤氳在空氣的香,和沾在桃花瓣的晨露。
「兩杖。」
桃鳶輕聲報數。
兩杖而已,挨打的還在目不轉睛地看美人,打人的已經手軟腳軟,汗濕內衫——他們這是做了什麼孽呀!打了財神會不會影響後半生的財運啊!
陸家玄而又玄的運道屬實令人忌憚。
「三杖。」
陸漾悶哼一聲,勾起桃鳶破廟那晚刻骨銘心的回憶。
身子嫩白的小女郎,低聲說著哀求的話,眸子迷離,手臂細細長長,唇是潤的,沾了新鮮的春水,淌至下頜,如瀑的長發繞過蒸熟點了紅豆的雪包,音是啞的,快要哭出來。
她說了什麼?
她也是如現在這般隱忍哼了哼。
再之後呢?
「好姑娘,好姐姐,我忍不住了。」
小女郎眸似桃花,哀哀泣泣:「我好想『頂撞』你……」
「陛下口諭——」
內侍尖銳的嗓音打破堂上的僵局。
負責行刑的官差長木棒高高抬到半空,眼看來了救星,一口氣堪堪提上來,半是虛脫半是惶然地癱倒在地。
禦前大監三兩步走到陸漾身前,謙恭地半蹲下來,忙問:「少主,您如何?」
陸漾挨了三杖,麵對大監的詢問她好脾氣笑笑:「有點疼,不過無妨,有勞大監關心,大監有事先忙,不用管我。」
「好,少主無礙就好。」
他站起身,扭頭笑嗬嗬朝桃禛拱手:「大人,陛下有請。」
桃禛麵色霜寒,恨極了反而笑出來,故作坦盪隨宮人入宮麵聖。
陛下早不請晚不請,趕在此時把人召進宮,保的是誰明眼人看得門清。
陸漾動不得。
甚而餘下的九十七杖都隻能做做樣子。
小官如蒙大赦。
陛下真是位仁君,太體恤他們為官的不易了,沒桃家主在旁虎視眈眈,打輕打重還不是他們說了算?
縣衙裡當差的差役大多精通這門「舉重若輕」的手藝,看著在狠狠懲戒犯人,其實落在皮肉和撓癢癢似的。
倫常司緊張氛圍一掃而空。
桃鳶慢悠悠回神,從從容容放下鬢角一縷發絲,借此掩去泛紅的耳尖。
百杖刑罰結束,陸漾『柔弱無力』地走出倫常司大門。
坊間傳言得到證實,百姓們震驚有之,鄙夷有之,震驚陸桃二人竟有了首尾,鄙夷桃鳶真敢背棄家族,連祖宗都不認。
桃鳶無視四麵八方投來的善意歹意:「你怎樣了,還好嗎?」
「疼……」
她可憐兮兮一臉依戀地博同情。
原想半邊身子靠在對方懷裡,顧及桃鳶有了身孕,不敢鬧她,三分的委屈就成了九成九的難受,什麼少主架子都不要了,一個勁兒喊疼。
「那就早些回去,請蘇女醫給你看看。」
「要喊蘇姨。」
桃鳶微怔,到底順著她:「好,回家請蘇姨幫你看看,有傷治傷,有委屈你說給我聽。」
陸漾笑得牙不見眼:「有鳶姐姐這句話,我哪還能有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