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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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什麼呢?」

陸清則閒適地靠在大迎枕上,毫無所覺地又呷了口茶,悠悠散散地教訓:「切不可在人前也這麼吞吞吐吐的。」

寧倦瞳孔幽深,盯著他摩挲著茶盞的細白手指,欲言又止了半晌,臉紅紅地把話咽回去,乖順地嗯了聲:「知道了,老師。」

暖暖的燭光裡,少年坐姿端正,冷俏的五官也多了幾分柔和,像隻被順著毛的小狼犬,看不出來曾經渾身毛刺的樣子。

把隨時可能失控咬斷人喉的暴君,養得這麼溫良恭儉讓,陸清則十分有成就感,伸手去碰他的臉:「臉怎麼紅紅的?是不是白日裡風吹多了?」

貼上來的手指細膩微涼,絲綢般細滑。

那感覺仿佛一下竄到了心口,寧倦的眼睫顫了顫,喉間有點發乾,偏偏茶水還被陸清則毫無所覺地順走了,隻能借著重新倒茶的動作,轉移注意力:「沒事,就是屋裡悶了些。」

陸清則還想再問,寧倦卻提前截了話頭:「是這樣的,老師,我讓鄭垚去查秦遠安的時候,意外發現……」

陸清則發現華點:「等等,你查秦遠安做什麼?」

「……」寧倦當然不會承認是自己瞎吃乾醋,冷靜道,「今日他出現在老師身邊的時間太湊巧,該查。」

秦遠安哪能確定他會過去救人?

陸清則更迷惑了。

寧倦趕緊跳過這一茬,拋出重點:「沒想到竟查出來,秦遠安差點成為衛鶴榮的女婿。」

陸清則眉毛一挑。

秦遠安他爹秦暉,是督察院左都禦史,跟衛鶴榮不對付很多年了。

尤其是寧倦登基之後,秦暉每封折子都在罵衛鶴榮。

五年前寧倦能獲得聽政的權力,秦暉至少出了小半的力。

這倆人的不對付,是真的不對付。

而且重點是……

陸清則抬眸:「衛鶴榮不是隻有個兒子嗎?」

根據錦衣衛遞上的資料,衛鶴榮的獨子衛樵出生便患了不治之症,衛夫人去後,十歲的衛樵被衛鶴榮嫌棄,丟回了衛夫人的老家,再沒過問過。

十足的冷酷絕情。

寧倦頷首:「老師可能不知道,衛鶴榮與秦暉年輕時是一對摯友。」

甚至還是一起借住在寺廟裡,寒窗苦讀時,抵足而眠的那種摯友。

後來衛鶴榮先中一甲狀元,秦暉又在三年後中進士,倆人成婚時還結了娃娃親,不過晚出生的衛樵是男孩兒,這件事才不了了之。

但衛樵在離京前,與秦遠安感情甚好,兩小無猜。

旒冕摘下去了,少年烏黑濃密的頭發就格外有誘惑力,陸清則忍不住順著柔軟毛茸茸的發頂薅了兩把:「衛樵不是被送回老家了麼,你特地提他,難不成衛鶴榮把他接回來了?」

寧倦笑眯眯的:「老師真是料事如神。」

陸清則愣了一下:「若是接回來了,京中該有些閒言碎語。」

這小小的燕京,還能有社交悍匪陳小刀打聽不到的八卦?

他邊說著,就想收回手。

寧倦察覺到他要收手了,悄咪咪又在陸清則手心裡不經意似的蹭了兩下。

乾清宮一乾宮人,也隻有長順能貼身伺候寧倦,就算如此,他仍會避免被人觸碰,不像那些離了下人就不能自理的王公貴族。

可是他好喜歡被陸清則扌莫腦袋。

那隻不算寬厚、也不算溫暖的手掌,不緊不慢地撫扌莫著他的時候,總能帶來一股如同他本人一般的沉靜,徐徐浸潤心田。

蹭完了,寧倦正了正臉色:「衛鶴榮派人秘密將衛樵接回了京城,今日一早便抵達了,隻是十分低調。」

若不是他看秦遠安不爽,順口讓人查了一下,發現娃娃親的舊事,讓鄭垚派人去衛府死死盯守,恐怕就不會注意到衛樵了。

「衛樵此次回京,是因為病入膏肓,時日無多,衛鶴榮白日裡消失的那片刻,應該是暗中回去看他了。」

寧倦的嘴角緩緩勾起,眼底卻沒有笑意:「想不到衛首輔舐犢情深,演了這麼多年,也要演不下去了吧。」

所有人都以為,衛鶴榮與妻子關係冷淡,對親生兒子不聞不問。

但沒想到,衛鶴榮不是對衛樵毫不關心,相反,他煞費苦心地護著自己這個兒子,將他送出京城的漩渦中心,顯然是為了讓他平平安安長大。

但因為衛樵病重,又不得不將他接回了燕京。

要不是寧倦突發奇想,查了下秦遠安,恐怕還不會注意到衛樵。

陸清則突然有點啼笑皆非。

衛鶴榮演了這麼多年,沒想到暴露在寧倦的一時興起上,真不知道他會有什麼表情。

陸清則往後靠了靠:「衛鶴榮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兒子病死在眼前,京城名醫雲集,他把衛樵接回來,也是想再尋求一絲生機罷。」

寧倦點頭:「我讓人全天候在衛府外盯著的。」

因著這樁事,派去江南尋人的錦衣衛,臨時又領了個加急任務。

除了找小世子,還要幫他找一個人。

不過在確保能找到人前,他不想和陸清則說。

陸清則嘀咕:「衛鶴榮不是病急亂投醫的人,能進衛府的人,恐怕身上連根貓毛都沾不得吧。」

秘密的賬本,來往的通信,這些致命的東西,衛鶴榮都滴水不漏地藏著,衛府內幾乎三步一崗,凡是進府的,都要經過層層盤查,比皇宮還嚴密。

這幾年他們想插人手進衛府或進吏部,都隻能安排在最外圍,衛鶴榮警惕得很。

但衛樵似乎能成為一個突破口。

陸清則又和寧倦商量了會兒,夜色愈濃,說著說著,不自覺地打了個嗬欠。

寧倦打量著他的臉色,止住話題:「老師,你該休息了。」

這具身體太孱弱,十分容易疲憊,陸清則以前通宵改試卷都不這麼累的,有氣無力地點了下頭,蔫蔫地去沐浴更衣。

看陸清則打著飄出去了,寧倦沉下了眉眼。

從第一麵見到陸清則起,他就覺得陸清則像個紙雕的美人燈,渾身都是易碎的脆弱感,得叫人小心嗬護著才行。

這麼多年過去,即使知道他的老師並非脆弱之人,但那種看一眼就油然而生的保護欲,非但沒有消減。

反而一日濃過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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