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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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集安府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

陳小刀和長順焦急地等在官署門口,遠遠看到策馬而來的一行人,一溜煙跑過去,看清同乘的寧倦和陸清則,一顆心終於落回了肚子裡。

長順白日裡去當了監軍,回來就聽說這麼樁事,嚇得差點暈過去,咬著小手帕要哭不哭的淚汪汪的。

陸清則騎馬騎得腿都麻了,下馬時一時不防,腿一軟,差點摔了。

還好寧倦一直注意著他,及時伸手攔月要一扶:「老師小心!」

忍不住又臉熱熱的,悄咪咪在心裡想,老師的月要可真細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近幾日沒休息好的原因,陸清則感覺腦子有點暈乎。

這具身體小毛病忒多,三五不時地就出點問題,他都習慣了。

一同被帶回集安府的還有於錚。

寧倦瞥了眼還在用小帕子擦眼角的長順,按了按額角:「帶他去於家暫住的院子裡。」

長順一秒收回小帕子:「遵命,陛下。」

陸清則看得有些好笑,拍了拍陳小刀的腦袋:「沒什麼事,去休息吧。」

他又往官署裡走了兩步,腳下沒穩住又晃了一下。

寧倦擰著眉,劈手扶住陸清則:「老師是不是累了?我陪你回去休息吧。」

陸清則眼睛酸澀,估扌莫著大概是身體又快熬到極限了,收回手,懶洋洋地指了指書房的方向:「雖然我也很想讓你休息,不過書房裡整理了三堆文書,左邊是最重要的,需要你來決斷的,中間是一般重要的,我處理完了,你不放心就檢查一下,右邊是沒必要搭理的,阿諛奉承吹噓拍馬。除此之外,你應該還有別的事要做,去吧,我先回房休息了。」

寧倦:「……」

陸清則沒看小崽子的一臉委屈,提腳就溜了溜了。

他可不想被寧倦發現身體有恙,又大張旗鼓、大驚小怪地逼他喝藥。

回到屋裡,陸清則洗漱了一番,便昏昏沉沉地倒頭睡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似乎隻是一小會兒,他忽然從一股熱意裡醒來,頭昏腦漲地睜開眼。

骨頭裡好似都在泛著微微的疼,渾身像被關在蒸籠裡,喘息間,熱氣仿佛從五髒六腑裡溢了出來,連呼吸都是滾燙的。

因為意識模糊了許久,陸清則甚至沒能在第一時間意識到自己在生病,恍恍惚惚地以為是屋內太熱。

直到渴得喉嚨發痛,想去倒杯茶,卻在翻身下床時腳一軟,摔在地上後,他蒙昧的意識才恢復了幾分,遲鈍地冒出兩個字:不妙。

這個症狀,像是發燒。

也像是……

陸清則心底陡然一沉,倒了杯溫溫的茶水,灌進喉嚨裡,溫熱的茶水淌過喉嚨,帶來幾分清明。

他飛快思索起來。

來到江右後,他對自己身體的抵抗能力一直很有數,除了蒙著布巾,隔著一段距離見過靈山寺的災民,再未主動接近過任何病患。

這場疫病應該不是空氣傳播的瘟疫,否則不止靈山寺,整個江右都早該淪陷了。

但不可不防。

陸清則輕吸了口氣,攢了點力氣,清清嗓子,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底氣足一些:「外麵的兄弟,勞煩幫我把陳小刀叫過來。」

窗牗被輕輕敲了一下,代表守在外麵的暗衛聽了令。

陸清則的喘息有些沉重,閉了閉眼,扌莫出手帕,捂住口鼻。

總之,最好先不要驚動寧倦。

上次差點弄傷他,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那小崽子,遇到這種事,恐怕不會比陳小刀冷靜。

就在陳小刀被叫起來,揉著眼睛,嘟嘟囔囔跑去陸清則的院子時。

還在書房處理公務的寧倦忽然眼皮一跳,陡然生出一股焦躁的心慌不安。

與此同時,鄭垚旋風似的跨進屋裡:「陛下,人逮到了!方才丟進牢裡拷問了一番。」

寧倦頭也沒抬地「嗯」了聲。

「這夥山賊的領頭大當家名為韋獻,行刺您與陸大人的小孩兒是他收養的養子。韋獻稱自己從前受潘敬民指示,專劫官道,當初鬱書榮等人聯名上報朝廷,信件便是被韋獻所劫。因潘敬民被抓,見到今晚的亂象後,韋獻以為是來抓自己的,恐慌之下,推出了養子刺殺陛下,意圖引起混亂,趁機逃走。」

寧倦:「潘敬民呢。」

「臣提審過了,潘敬民的確認識韋獻,但拒不承認有指示韋獻劫道的行為。韋獻山寨裡有一半以上的賊子,有知情者,也有不知情的。」鄭垚頓了頓,低聲問,「陛下,怎麼處理?」

寧倦的指尖點了點桌案,正要開口,長順忽然從外麵匆匆跑了進來:「陛下,陛下,出大事了!」

看他慌慌張張的,寧倦的眼皮沒來由地又跳了跳:「慌什麼,說。」

「幾刻鍾前,林公子突然在院中倒下,昏迷不醒,」長順順著月匈口,臉色惶惶,「奴婢趕緊去叫了陳太醫,陳太醫探過病症,確認林公子染了疫,與之接觸過的於姑娘也出現了病症。」

說到這裡,長順的腦袋縮低了點:「然後……陳小刀也來找太醫,說陸大人也出現風寒症狀,方才將太醫請進了屋裡。」

寧倦怔了怔,渾身霎時一寒,手中的筆啪地墜落,猛地望向陸清則所在的院子方向。

從書房趕去小院時,跟在寧倦身邊的暗衛從未見過陛下如此失態的樣子。

竟連臉色都蒼白了三分。

寧倦幾乎是用跑的。

他臉上沒有表情,耳中卻在嗡嗡作響,隻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寒意幾乎滲透了指尖。

這條路竟似天路般漫長,恍惚讓他想起,當年他在兵荒馬亂中,方從冷宮裡被放出來受封太子,不過幾日,便又被挾持般登上皇位時走的禦道。

周圍都是看不清的麵孔,每一張臉都是空白的,唯有一雙雙意味深長的眼,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

禦道茫茫渺渺,一眼望不到頭。

隻有他一個人在走。

抵達院子的時候,院中已經站著許多人了。

陳小刀被陸清則叫過來,跑去找了相熟的陳太醫,現在陳太醫正在屋裡。

他六神無主地摳著柱子,臉色慘白白的,見寧倦來了,才緩過口氣:「陛下!公子、公子他……」

寧倦恍若未聞,步履邁得又快又急,目光沒有停留在任何一個人身上,就要直接進屋。

忽而嘎吱一聲,屋門打開條縫。

陳科提著醫箱,滿臉疲倦與憂容,從屋內走出來,見到寧倦,連忙關上門,上前兩步想要行禮。

寧倦腳步一頓,沉沉地吸了口氣:「老師怎麼樣?」

少年的臉上明明沒有任何表情,卻瘮人無比,陳科的眉毛都抖了下:「微臣探查了一番,陸大人眼下隻出現了風寒症狀,但是……」

但是,這場疫病就是有幾日的潛伏期的。

許多染疫的病患,在前期便像染了尋常風寒。

等到三五日後,有些人身體弱熬不過,發病就會沒了,命硬點的,熬半個來月,再在反復的折磨中不成人樣地死去。

來到江右才十來日,幾位太醫能找出延緩之法,已是盡力,眼下對這疫病仍是束手無策,沒有特別有效的藥。

寧倦的臉色又白了一分。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陳科竟覺得向來少年持重的陛下,似乎晃了一晃。

僅一瞬之後,寧倦不聲不響地越過陳科,就要直接跨進屋裡。

陳科嚇了一跳,立刻攔住他,語氣急切:「陛下!林公子最先確認染疫,隨後於姑娘也倒下了,陸大人與林公子接觸過幾回,萬一……眼下還不確定陸大人究竟如何,您還是不要進去……」

瘟疫可不分尊卑貴賤,就算是天子來了,也照染不誤。

寧倦可是大齊的皇帝!

此番他來了江右,已是冒險,若是染了疫,有個什麼好歹,那就真要變天了!

寧倦腦子裡隻有一個想法。

他要見陸清則。

他麵無表情地看了眼陳科:「讓開。」

陳老太醫滿頭大汗,不知道是急的,還是熱的,聲音都變了調:「陛下,還是等幾日……」

「朕讓你,」寧倦盯著他,漆黑的眼底暗沉無光,嗓音發寒,「讓開。」

那個眼神深潭一般,沒有絲毫波動,冷沉沉的,陳科後背一寒,一時被駭住,生出股驚懼之感,心髒狂跳著,竟不敢再去阻攔。

陳小刀呆了半天,也反應過來了,推了把長順,一起上前阻止:「陛下,小的進去照顧公子就好,您龍體貴重……」

長順卻沒敢上前。

他跟在寧倦身邊,實在太清楚陛下對陸大人有多看重了,手中的帕子幾乎都要絞破——怎麼就是陸大人倒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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