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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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順哀愁地縮了縮脖子,不敢接這個話題:「陛下,那密信……您要看嗎?」

寧倦仔細拉好床簾,離架子床遠了些,才放低聲音:「嗯。」

見寧倦這麼小心,長順也屏住呼吸,墊著腳上前來,恭恭敬敬地把信送到寧倦手上。

寧倦拆開信封掃了眼。

是京城的來信。

信上將京城最近發生的大事小事都說了一通,除此之外,還有一則消息。

明日一早,由範興言攜領的朝廷賑災隊伍便能抵達了。

如此一來,在江右重建恢復之前,災民不會再無米可食,等江堤修築好,解決疫病,也能恢復基本的安定了。

寧倦撚著信箋,垂眸靜思。

再過些時日,就是母親的忌日,他想趕在那之前回江浙。

在那之前,得將事情交接給範興言。

江右的沉屙宿疾非一朝一夕能拔除,等他離開之後,現在顯得老老實實的各府官員、鄉紳富商可不會那麼好說話。

不過那都是範興言的事。

他若是連這點事都處理不好,就證明了不堪大用。

不過離開之前,需要處理的還是得處理一下……

正思索著,垂下的床簾忽然被隻白皙瘦長的手拉開一角。

陸清則露出半張臉,睡眼惺忪地看來:「怎麼又起了?」

嘶,完了完了。

真把人吵醒了!

長順都不知道是把陸清則吵醒了嚴重,還是打斷了陛下的好事更嚴重,無果,默默地縮到一邊自行麵壁。

寧倦剜了眼長順的後腦勺,轉頭眉宇一鬆,嘴邊銜了笑意:「老師被吵醒了麼?剛接到消息,範興言明日便能抵達江右了。」

陸清則眯著眼,打了個小小的嗬欠:「總算來了?江右這邊局勢收拾得撒把米雞都能管好了,等交接一下,便回江浙吧。」

寧倦聽他促狹的說法,嘴角彎了彎。

陸清則慢條斯理地攏好衣領坐起來,心裡琢磨了一番。

寧倦母親的忌辰也快到了,到時候他陪寧倦去祭拜。

小家夥應當會在當地停留個幾日,屆時他找個借口,獨自溜回臨安府,去見見主角段淩光,沒什麼大礙的話,就可以回京城了。

他們離開這段日子,衛黨在京城應該沒少鬧騰,也是時候回去了。

回過神來,陸清則又揉了下眼,發現麵壁中的長順,詫異道:「你又怎麼長順了?長順,別麵壁了,轉過來吧。」

聽到陸清則的聲音,長順飽含著心虛,默默又轉了過來。

寧倦睨了眼長順,含笑的目光裡帶著三分警告。

長順乾巴巴地搖搖手:「沒、沒什麼,奴婢就是來送封密信的,順便回稟陛下,鄭指揮使已經派人前去病患所探明,陳小刀也回來了。」

陸清則挑挑眉,不太相信。

不過比起探究他睡著時究竟發生了什麼,還是陳小刀更重要點。

「小刀人呢?」

長順早猜到了陸清則會想見陳小刀,彎月要道:「陳小刀就在院子外等著。」

陸清則往外看了看:「快帶他進來。」

雖說陳小刀接觸過林溪,但被關了這麼久,顯然是寧倦這兔崽子的私心。

寧倦猜到陸清則的想法,不悅地抿了抿唇。

前幾日他那般焦灼煎熬,哪有心思去教訓陳小刀,隻不過是把人忘了而已。

陳小刀很快進了屋,先朝寧倦行了一禮。

再一轉頭,看到陸清則完好無損、清醒如常地坐在那兒,他的眼眶一下濕了,沖過來時聲音都哽咽了下:「公子!」

他一直在陸清則身邊,見他病倒昏迷過無數次,但像這次這般嚴重的,也還是第一次,慌得六神無主。

好在陸清則沒事。

陸清則扌莫了扌莫陳小刀的腦袋:「我沒大礙了,在安置所受委屈沒?」

陳小刀看他臉色也好看了點,傻樂搖頭:「沒有,大夥兒都很照顧我。」

寧倦雖然如鯁在喉,但也不會故意去折騰陳小刀,他又是陸清則身邊的人,自然不會有人虧待,在安置所待得也好好的,混得如魚得水。

隻是很牽掛著陸清則。

陸清則察覺到寧倦幽幽的目光在他手上掃來掃去,似乎很不滿他這麼安慰陳小刀。

他斜斜瞥去一眼,眼神嚴厲。

寧倦和他對視一眼,委屈地撤回視線。

還委屈上了?

陸清則決定三天都不扌莫這小混蛋的腦袋了。

陳小刀十分興奮,也沒注意到寧倦默默的不滿,圍著陸清則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安置所裡的災民都很感激陛下和公子呢,說等洪水退了,就給陛下和公子供長生牌呢。」

陸清則含笑聽他說著,時而附和一下。

寧倦就像隻被人盯著骨頭的小狗,氣得團團轉,但又沒辦法,隻能悶在一邊生氣。

長順為陳小刀狠狠捏了把汗,試圖挽救一下局麵:「小刀過來得急,還沒吃飯吧?剛好咱家也沒吃,要不要一起?陸大人才醒不久,也需要多休息呢。」

陳小刀的確來得急匆匆的,聽長順這麼一提,才感覺到餓意:「是哦。」

陸清則似笑非笑看了眼長順,也不想讓陳小刀被拉仇恨,頷首道:「快去吃飯吧。」

陳小刀也不像寧倦那樣黏黏糊糊的,嘿嘿笑了聲,就樂顛顛地跟著長順走了。

寧倦的臉色這才好看了點。

陸清則實在頭疼:「我就跟小刀說了幾句話,至於嗎?」

寧倦繃著臉:「我又沒說什麼,也沒做什麼,老師這麼說我作甚。」

他可乖了!

陸清則心道,你是沒說什麼做什麼,但你盯得我後背都要冒煙兒了!

他抄起杯茶水,抿了兩口,不去戳破寧倦的小心思:「差些忘記問了,林溪與於姑娘的情況如何了?」

「服了徐恕的方子,今日也退了熱,需再觀察兩日。」寧倦順坡往下走,臉色如常地切換話題,「他們二人是最先服藥的,若能恢復,徐恕的方子便也能推及其餘病患了。」

陸清則略鬆了口氣,就算林溪不是小世子,他也希望他能早日康復。

稍晚些的時候,鄭垚派去病患所的人總算回到了官署。

鄭垚立刻領著人去求見寧倦。

前幾日,集安府上空仿佛籠罩著層厚厚的詭譎陰雲,來往之人路過小院附近,連步子都會放輕再放輕,不敢驚動一分塵土,生怕引來帝王的注視。

生病的雖然是陸清則,但大夥兒也不太好捱。

聽說陸清則醒來的那一瞬間,鄭垚滿心都是:謔,救星重臨世間了!

不過陛下沒有召見,他也不敢主動來求見。

鄭指揮使沒有長順那般前排圍觀的機會,但經過此事,也敏銳地察覺到了三分怪異,陛下在意陸清則,在意得似乎都有些扭曲了。

至於更深的,他倒沒有去想。

——畢竟陸清則可是陛下的老師呢。

一到院子外,鄭垚抻著脖子往裡看了眼,一眼就看到了在廊下的倆人:「陛下,臣鄭垚求見!」

鄭指揮使跟頭黑熊似的,嗓音相當具有穿透力,精力十足。

陸清則轉頭一笑:「鄭指揮使來了,請進。」

鄭垚帶著人進了門,偷偷用餘光瞟了眼陸清則。

病了這麼一場,本來就清瘦的人又清減了幾分,倚欄而坐著,弱柳扶風般,渾身籠罩著層蒼白的脆弱感。

嘖,也不怪陛下看得跟什麼似的。

鄭垚也就隻瞄了一眼,輕咳一聲,把身後的人推出來:「把在病患所的所見所聞一五一十說出來,不得有任何虛言。」

陸清則攏著袖看向鄭垚身後的人,意外發現是熟麵孔。

是上回去賊窩營救寧倦時,那個又會小語種又會開鎖、相當多才多藝的錦衣衛小靳。

小靳砰地單膝跪地行禮,低下腦袋,口齒清晰:「啟稟陛下,城外的病患所雖建了不少,但因患者眾多,且染疫者每日增加,一間病患所內,至少有十餘名病患,病患躺在窄硬的小床板上,周遭除了低泣,隻餘痛吟。」

寧倦眼神一沉。

他此前去病患所視察時,條件可不是這樣的。

下麵那群吃了熊心豹子膽的,竟當真敢在他眼下玩這種把戲!

莫不是覺得他來江右後,隻關不殺,心慈手軟麼?

寧倦的麵色莫測,淡淡道:「繼續。」

想到在病患所看到的一切,小靳無聲嘆了口氣:「暑氣溽熱,東西爛得快,人也是。有的病患下肢已經開始潰爛而不自知,引來了蒼蠅蚊蟲,又因著發病後,許多病人會上吐下瀉,病患所地上積垢一片,隔著布巾,都會聞到濃濃的惡臭。」

鄭垚聽得已經有些反胃了,瞪著眼看過去:「沒人清理打掃嗎?」

小靳猶豫了一下,看向寧倦,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陸清則捏了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想說什麼便說吧。」

小靳還是不敢說。

寧倦負著手,居高臨下望著他,眸子如一塊冷凝的冰:「說,朕不會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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