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八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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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中,京城下了一整夜的大雪,徹夜簌簌不停,凍得人忍不住渾身蜷縮,在這般寒冷之下,連吵吵嚷嚷個不停的眾官員都不免消停了兩天。

旋即一條聖旨又將眾人的情緒點燃了。

聖上體諒陸太傅身體不好,每日繁忙操勞兩署公務實在勉強,免除陸太傅國子監祭酒一職,並下賞賜若乾。

聖旨裡寫得很委婉,全然是關心之語,賞賜的也全是不俗的寶物,藩國進貢的明珠、價值連城的玉佩、珍藏的名家字畫,滿滿當當的幾大箱子。

但不可忽略的事實便是:陸清則被陛下革職了。

雖然革的不是吏部尚書之職,但革職便是革職。

這近乎是一個信號,昭告著陛下和陸清則的關係似乎徹底破裂了,那些恨陸清則一手推動的新法改革,恨得咬牙切齒的人,不免蠢蠢欲動起來。

不管旁人是怎麼想的,陸清則很平靜地接了旨。

來傳旨的依舊是長順,宣完聖旨,他忙不迭把陸清則扶起來,哎喲哎喲嘆氣,乾巴巴地安慰:「陸大人,您別多想,陛下就是擔心您操勞過度,大夫也說了,您的身子骨不好,少思少慮才好呢。」

陸清則不置可否,轉身去書房,將國子監祭酒印取出來,遞給了長順。

看長順小帕子都要絞爛了,寒冬臘月的還出一身汗,他笑了笑,倒了杯熱茶遞過去:「嗯,我知道。」

長順接過熱茶,小口抿了下,熱乎乎的茶水順著喉嚨暖到胃裡,卻沒感覺舒坦幾分。

他從小就在宮裡,揣摩旁人的語氣是他的生存技能,但此刻他難得有些看不懂陸清則的笑容。

陸大人和陛下最近關係這麼僵,八成是陸大人知道陛下的心思了吧。

長順猶豫了一下,知道這事自己不好插嘴,還是沒忍住,低聲道:「陸大人,咱家知道您不高興,但這、這也不是不能接受哇,陛下是君,您是臣……何況陛下待您一片誠心,隻要您鬆一下口,態度軟一下,陛下什麼不舍得給您?」

陸清則嘴角帶笑:「長順公公喝完茶了,便回宮復命吧,我就不送了。」

長順嘶了下,頓時閉上了嘴。

陸清則與其說是脾氣很好,不如說是情緒太淡,認識這麼多年,他幾乎就沒見過陸清則生氣的樣子。

但陸清則真正生氣時,不會像旁人那般冷下臉或者大喊大鬧,反而依舊是笑著的,隻是眼神是冷的,觸碰上那道眼神,叫人能寒到頭皮去,不敢再多說。

但為了陛下,以及自己的大宅子和小金碗,長順咽了口唾沫,還是鼓起勇氣,繼續小聲道:「陸大人當是覺得別扭,但拋出您與陛下的師生情分,陛下早不是陸大人眼裡那個小娃娃了,陸大人何不看看呢?」

陸清則放下茶盞,心平氣和地吩咐侍衛:「送客。」

長順第一次被趕出了陸府,深感自己已經做到最大的努力了,鑽進轎子裡時,不免深深嘆氣。

陸大人不高興,陛下也不高興,最近乾清宮一片死寂,誰也不敢大聲喘氣。

這日子啥時候才是個頭呢?恐怕隻有等陸大人願意接受陛下的時候吧。

但看陛下的樣子,似乎已經耐心告罄了。

長順喪著臉回了宮,陸清則雍容自如地坐進圈椅裡,淡定地抿了口茶。

和他預料的差不多,小狼崽子不準備再藏著自己的獠牙和利爪了。

畢竟是皇帝。

史大將軍不是說過麼,皇室的人,從出生起就多少沾著點病。

從種種行為來看,相比起那一絲喜歡,寧倦對他或許占有欲與掠奪欲更多。

是他的錯,沒教會寧倦如何正確的喜歡一個人,但其實陸清則自己都不太清楚,到底什麼才是正確的喜歡。

他最近反思了許多,甚至思索過,若寧倦不是他帶大的,他恐怕也不會如此抗拒。

畢竟他眼裡的寧倦,始終是那個會沖著他別別扭扭撒嬌的小果果,要陸清則真正拋開這段師生關係,將寧倦看作一個普通正常的男人,他自感幾乎是不可能的。

這孩子頗為左性,從小就知道要將自己想要的攥緊手心,無論是權、物,還是人。

但陸清則不是物品,不會甘願被人私藏起來。

被「革職」之後,原本還會時不時來陸清則府上,想要送禮交好的官員就少了,從門庭若市到門可羅雀,也不過一倆月。

時時來陸府的,也隻有陸清則的一些下屬,以及當麵承過他恩情的官員。

大夥兒擔心陸清則心情不好,時不時就來安慰安慰他,安慰得陸清則哭笑不得。

也有人憂心忡忡,小心翼翼地問:「陸大人,陛下莫不是聽信小人讒言,對您……」

對於這些話,陸清則一律擺擺手:「沒有的事,是我自個兒沒精力,請陛下去的職。」

常人說這話,聽起來像是給自己強行挽留顏麵。

但陸清則說這話……

一群人默默看看陸清則冬日厚重的衣袍都掩不住的清瘦,麵具下蒼白到近乎透明的膚色,偶爾咳嗽一聲都叫人心驚膽戰,讓人看到就忍不住屏住呼吸,生怕驚動了他。

好吧,陸大人說這話,真是相當具有信服力。

於是對陛下滋生出不滿的大夥兒也歇了火氣,聽陸清則的話,回去各乾各的,忽略舊派的冷嘲熱諷。

見把人都穩住了,陸清則頭疼地直捏額角。

他特地培養起來的這些,自然都不是一般人,部分都是在原著裡有名有姓的,不可多得的人才。

寧倦這小兔崽子。

步入臘月時,京中閒言碎語依舊不斷,偶有人提起陛下命人翻修舊殿,也不知道是為的什麼,難不成是為來年選秀做準備?

不過這些閒碎也沒太多人關注,因為又發生了一件事。

史大將軍病危了。

史容風鎮守漠北幾十年,一度是韃靼和瓦剌的噩夢,隻要史容風還活著,便是一塊漠北的鎮石,無人敢進犯。

但若是史大將軍亡故了,一時竟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接下漠北的防守。

現在韃靼老可汗醒來,正忙著跟三王子父慈子孝地窩裡鬥,等他們鬥完了,難保不會揮師南下,不少人憂心忡忡。

陸清則聽聞消息,立刻坐著馬車,冒著風雪去了京郊別院。

徐恕近來一直待在別院中,照看著史大將軍的病情,他號稱神醫,但不是神,用盡渾身解數,也隻能做到這個程度。

史大將軍畢竟征戰數十年,渾身都是傷,身上的問題與尋常病人不太一樣,之前見麵,徐恕估計得還是太樂觀了。

陸清則趕到的時候,正好在別院大門外撞見了寧倦的車駕,抬頭的瞬間,不經意撞上了目光。

寧倦看著他的眼神冷冷沉沉,似有某種冰冷的焰火,隻一瞬,便挪開了目光,不似往日裡,像隻熱烈的小狗,見到他就眼神亮亮地貼過來。

那日在梅園裡,陸清則摔碎他親手雕的冰燈,的確傷到了他的自尊。

陸清則無聲嘆了口氣,朝著寧倦彎月要行了一禮:「見過陛下。」

寧倦也沒吱聲,越過陸清則,便走向了大門。

陛下親自來探,林溪攜著唐慶和陳小刀出來迎接,見到這一幕,麵麵相覷。

搬到京郊來後,京中發生的事,便有些遠了,加之史大將軍愈發病重,他們每天都揪著心,有一段日子沒打探京中的消息了。

這邊也沒人嘮嗑,陳小刀隱約聽說陛下和陸清則的關係似乎不太好了,沒太在意,甚至冷嗤了聲。

開什麼玩笑,陛下從小就黏糊公子,在江右時能為了公子奮不顧身,上哪兒去找關係這麼好的師生並著君臣?

但見著這一幕,頓時有些惴惴。

難不成傳言是真的?陛下當真要對公子兔死狗烹了?

他有一腔話想說,不過寧倦還在這兒,好容易見著陛下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影壁後了,趕緊一溜煙跑過來,扶著陸清則往裡走,小小聲問:「公子,您和陛下這是……」

陸清則伸指抵唇,輕輕「噓」了聲。

狼崽子耳朵靈著呢。

陳小刀隻好把話咽下去。

寧倦的確是聽到了。

他其實早就看到陸清則的車駕了,故意放慢了一步,等著陸清則過來,在大門口相遇。

看著陸清則從馬車上走下來的瞬間,他心裡火熱脹悶,貪婪地掃視陸清則裸露出來的一點肌膚,恨不得過去將人抱進自己懷裡,直接帶回宮中,鎖在他的床上,好好懲罰一通這個沒有心的人。

再多看一眼都會扼製不住情緒,隻能匆匆掠過一眼便移開。

倆人和從前親密無間的距離不同,相隔甚遠,一前一後地走進了史容風修養的房間。

屋內彌漫著濃濃的藥味兒,徐恕正照顧在史大將軍的病床前,臉色凝重,史容風躺在床上,臉肉眼可見的枯瘦了下去,泛著虛弱蒼白的病氣。

京郊別院的路不好走,陸清則上次來是小半個月前,彼時史容風還能坐起來,雖說不是特別中氣十足,但也能走動,不滿地叨叨陸清則沒給他帶酒。

這會兒人已經半昏迷過去,呼吸都似變得微弱起來。

陸清則心裡揪緊。

即使早就做好了送走史容風的準備,即使他對死亡的接受程度比常人都要高,但看著原本健朗的大將軍變成這個樣子,還是會不可避免地感到難過。

寧倦轉首問徐恕:「怎麼樣了?」

徐恕滿腔復雜:「大將軍恐怕……熬不到新年了。」

室內靜了靜,唐慶瞬間就紅了眼眶,腮幫子緊繃著轉過頭。

林溪低著頭,接過徐恕手裡的帕子,輕輕給史容風擦了擦汗,他是練武之人,向來穩當,手指卻有些發抖。

陳小刀喃喃道:「怎麼會……」

在被陸清則撿回去前,他是個流落街頭的小乞丐,飯也吃不飽,但喜歡到處找人打聽些新鮮事,是聽著史大將軍的名號長大的。

在他心裡,史大將軍就是無堅不摧的一麵牆,永遠不會倒下。

但現在,這麵守護了大齊多年的牆,要倒了。

寧倦隱蔽地掃了眼靜默的陸清則,容色矜冷:「長順,令太醫院的禦醫協同徐大夫,全力診治大將軍。」

長順應了一聲。

幾人的說話聲卻似驚動了半昏半睡的史大將軍,史容風混沌地睜開眼,先看到林溪紅通通的小兔子眼,勉力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老子還沒死呢,哭什麼。」

唐慶眼淚順著臉頰緩緩流,聽到這話,還是忍不住反駁:「大將軍,忌諱!」

「我都不忌諱,你們忌諱什麼。」史容風不太耐煩地嗆回去,扭頭看向寧倦,又看了眼站在另一側的陸清則,慢慢開口,「方才老臣似乎聽到陛下說話了。」

寧倦微頷首:「大將軍安心養病,無需擔心其他。」

史容風笑了一下:「老臣都到這份上了,也沒什麼太多的牽掛,隻有兩件事想求陛下。」

寧倦:「大將軍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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