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八十五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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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將抵達宮門前,陸清則稍微冷靜了點,拍了拍陳小刀的肩膀:「小刀,我進宮後,你立刻回陸府待著,不要出來。」

就算陳小刀借著韃靼和藩王進京、目光都匯聚在彼方的機會,撬開了道縫,陸清則也不覺得,陳小刀的動作會是天衣無縫的。

這裡是京城,寧倦的眼皮子底下。

不管寧倦是不是設圈套誘他回去,事後陳小刀都會倒黴。

陸府在寧倦心裡是個特殊的地方,他讓陳小刀藏在裡麵,就是他的態度,寧倦就算發怒也會收著點。

陳小刀知道自己做的這件事的風險,也知道被寧倦發現的後果,但他早就準備好承擔了,皺起臉揣測:「公子,是陛下那邊發生了什麼事嗎?但萬一是假的……」

「就算是假的。」陸清則低聲道,「我也要回去看看。」

陳小刀蒙然道:「公子,你不是……」

不是為了離開京城這個是非之地,為了離開陛下身邊,不惜設計假死嗎?

陸清則安靜了幾瞬:「小刀,抱歉,辜負了你的心意,但我可能……」

不想離開了。

陳小刀從他的未盡之言中隱約抿出了幾分意思,撓了撓頭,然後咧嘴一笑:「沒事,也是我擅作主張。公子,你想做什麼,就放心地做什麼,我永遠支持你。你不是說嗎?人生也就百年好活,隻要俯仰無愧,不傷及旁人,那選擇最開心的一條道便好。」

這句話的確是陸清則給陳小刀說的。

沒想到會被陳小刀反過來再交給他。

陳小刀的眼睛乾乾淨淨的,像一麵鏡子。

陸清則和他對視片晌,慢慢點了點頭。

宮門由遠及近,很快便至,不過片刻,周遭的防守便已經加重了許多,見有馬車過來,立刻便有禁軍上前盤問。

陸清則心裡微沉,立刻跳下馬車,將牙牌亮出來。

禁軍頭領檢查了下牙牌,臉色一斂,低頭側讓開來:「這位大人,外來的馬車不得擅入宮中。」

陸清則知道規矩,又回頭和滿眼擔憂的陳小刀頷了頷首,便頭也不回地走入了宮門之中。

宮中的防衛果然又加緊了許多,多了陸清則不甚熟悉的錦衣衛巡守。

陸清則的心跳不由微微加速,疾步往乾清宮去,不過幾步,迎麵來了個熟人,領著一群錦衣衛。

當年鄭垚的得力手下小靳。

這位錦衣衛陸清則記憶深刻,多才多藝是一回事,三年前也是他追到了段淩光的商船,將段淩光押送入京的。

如今已經是靳同知了。

見到陸清則,小靳臉色一訝——錦衣衛內部幾個高層已經知曉陸清則的身份,連忙下馬問:「陸……殿下,您怎麼會在這裡,整個宮城的人都在尋您……」

陸清則略喘勻了呼吸,徑直問:「陛下呢?」

小靳略一沉默:「陛下……眼下在寄雪軒,您隨我們來。」

陸清則看他的反應,心裡又是一沉。

難不成當真出現了那萬分之一的幾率?

小靳正想扶陸清則上馬,身邊清風一掠,陸清則已經越過他,利落地翻身上了馬,隻丟下三個字:「借一下。」

話畢,一抖韁繩,直接調了個頭,奔向了寄雪軒。

深夜的冷風拍打在臉,快馬在狹窄的宮道之上狂奔之時,陸清則的心也像疾奔的馬蹄,忽上忽下的,噔噔跳個不停。

從未有過的緊張和擔憂攝滿心神,就算寧倦此刻就在寄雪軒裡坐著,等著他自投羅網,他也甘願。

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他現在隻要立刻見到寧倦。

仿佛過了很久,又仿佛隻是片刻,寄雪軒的輪廓映入眼簾,陸清則在馬兒即將沖到門邊時一扯韁繩,勒住去勢,便翻身而下。

他從未騎得這麼快過,劇烈的顛簸之下,下馬時腿甚至軟了一下。

附近的侍衛全都認識陸清則,見他騎馬而來,紛紛傻住,嚇了一跳,上前想要扶他。

陸清則一擺手,快步走了進去。

陸清則的寢房內燈火通明,長順正在屋外焦慮地徘徊,急得嘴角都長了個燎泡,聽到熟悉的腳步聲靠近,猛地抬頭,見到陸清則匆匆而來的身影,先是愣了一下,臉色說不出的復雜,然後長長地嘆了口氣:「陸大人,您怎麼能又……唉,快進去吧。」

陸清則向他略一點頭,輕輕吸了口氣,推門而入。

屋內沒有關窗,在他推門的瞬間,夜風傾灌而來,沒有想象中濃烈嗆鼻的藥味。

一瞬間陸清則心有了悟,但沒有停頓,反手合上門扇,走進裡間,抬頭便看到了靜靜靠坐在窗邊榻上的寧倦。

前後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分開前還滿眼柔軟笑意,難以掩藏眉目間喜色的寧倦已經變了個模樣,英俊的麵容上沒有一絲表情,眼眸黑得探不清情緒,又仿佛充斥著另一種濃烈得能將人吞噬的暗色。

他手裡漫不經心地把玩著一隻酒盞,聽到腳步聲,也隻是平靜地抬起了眼,望向陸清則,沒有絲毫波瀾。

這樣的寧倦,反倒比發怒的寧倦更讓人覺得不安。

陸清則一路上都在擔心寧倦,甚至忘了如何組織語言解釋,見到寧倦的瞬間,到口的話也不由一滯。

「陸清則。」寧倦盯著他,慢慢開口道,「我剛才在數。」

這樣的寧倦讓陸清則不敢隨意開口,慢慢地一步步接近他,順著他問:「數什麼?」

「我在數,在那炷香燃完之前,你是跟著陳小刀離開京城,還是會回來看我一眼。」寧倦垂眸望向手裡的酒盞,「我賭你會不會回來,你若是不回來,我便準備飲下這杯酒了。」

他身旁的香已經燃至根底。

意識到寧倦手裡那杯酒裡有什麼,陸清則的神色猛然一變,在還剩三兩步的距離時,快步沖上去,意圖將那杯酒奪走。

然而在靠近寧倦的瞬間,他眼前一暗,便被一把掀翻按在了榻上。

寧倦低壓下來,呼吸沉重,咬牙切齒地露出絲顯得扭曲的笑:「你也知道擔心害怕的感覺了?」

害怕?

陸清則眼前昏了昏,順著寧倦的話想。

他的確在害怕。

一路趕來時,慌亂陌生的情緒充斥著他的心口,他在陡然間忽然明白了「失去」的恐慌,不敢有任何一絲的僥幸。

原來那就是害怕失去重要的人的感覺。

而這種感覺,寧倦嘗到了兩次。

他腦子一時鬧嗡嗡的,盡量讓語氣平緩:「果果,我沒有想要離開,你先把那杯酒丟開,我們再談,聽話,好嗎?」

寧倦卻隻是露出絲古怪的笑意,一手卡住陸清則的下顎,將那盞酒湊到他唇邊,毫不猶豫地灌了下去。

陸清則頓了頓,沒有掙紮,隻是瞳眸微微睜大,一眨不眨地望著寧倦,順從地將辛辣的酒咽下了肚,胃裡霎時燎燒起了火。

他這般反應倒讓寧倦怔了一下,丟開酒杯,擦去他唇角沒來得及吞咽下去的酒,淡淡道:「這不是毒酒,朕怎麼可能會那麼傻……安穩地睡一會兒吧。」

酒中下了昏睡的藥。

陸清則的眼睫顫了顫,很快便因著酒勁與藥效,墜入了無知無覺的夢境之中。

再次醒來的時候,眼前一片昏蒙。

陸清則的腦子還有些發暈,勉力睜開眼,模糊判斷出,現在距離他被灌下藥睡過去前的時間並不遠。

他像是躺在一張床上。

紗幔之外,明燭躍動,寧倦正在桌邊斟酒。

陸清則下意識地想要坐起來,下床走過去,哪知道抬手的時候,卻聽到一陣鐵鏈碰撞般的聲音,手腳皆被什麼東西束縛住了,抬不起來。

他遲緩地低下頭,借助透過紗幔而來的朦朧燭光,看清了那是什麼。

是一副黃金打造的手銬和腳銬,尾端係在床頭,將他鎖在了床上。

陸清則愣了一下,隨即發現,他的衣服也被換了。

原先穿著的那身玄色禮服不知道被扔去了哪兒,現在他穿著的是一身大紅色的喜服。

一瞬間陸清則感覺有點荒謬,寧倦給他換上喜服,將他鎖在床上……是想做什麼!

寧倦也聽到了鎖鏈的聲響,端著兩隻酒盞,拂開紗簾走了過來。

陸清則被鎖得有些惱,正想質問,便聽到寧倦先開了口:「你又拋棄了我。」

一句話便把陸清則心底的薄怒散了大半。

他也是這時才發現,寧倦也穿著身大紅的喜服。

不僅如此,這間屋子便是大婚時才有的裝飾,喜燭喜字,喜慶非常。

寧倦的聲音裡卻沒什麼喜意,他背著光,表情模糊不清,陸清則隻能聽到他狀似平淡地道:「就像三年前……你答應我會盡早回京,我滿心歡喜地等著你回來,等回來的,是你的死訊。」

「今日你沒有拒絕我,即使隻是因為是我的生辰,我也很高興。」

寧倦一步步走近,語氣平靜:「我知道我從前做錯了,所以我不想再重蹈覆轍。但我不夠乖嗎?我那樣聽話……你還是又準備走了。」

他看著陸清則的態度逐漸軟化,不再那麼抗拒,甚至有鬆動的跡象,以為自己勝利在即,以為讓長順準備的這一切用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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