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1 / 2)
最先查驗的是後殿。
臨風殿供日常起居的後殿寢堂,從中間明堂,到東西次間,最西邊的臥寢間,貼身服侍公主的十來個宮人,以苑嬤嬤為首,都被客客氣氣請了出去。
苑嬤嬤原本拚了命要攔,裴顯沉著的一句話把她安撫住了。
「隻是擔憂公主的安危,並無其他多餘意思。」
他抬手點了點案上擱置的手|弩,「在身上無聲無息藏了個絕殺利器,連你們這些貼身隨侍的都不知情。剛才公主弩|箭對著自己的時候,嬤嬤不憂心?」
苑嬤嬤遲疑著,去看身後的薑鸞。
厚實披帛依舊嚴密地蓋在身上,薑鸞精致的指尖扌莫著披帛邊緣的布料,淡粉色的唇瓣帶著笑意開合,
「嬤嬤,你帶人出去,讓裴督帥放手查驗吧。他如今掌著禁中防衛,比聖人那邊更不願看到臨風殿出事。剛才的手|弩,或許驚著督帥了?」
裴顯淡淡掃了她一眼,點了薛奪進來。
「聽到公主說的了?」他吩咐下去,「你領二十名前鋒營得力的探哨,把前線刺探軍情的本事用起來,前殿後苑仔仔細細地篩一遍,務必保證公主在臨風殿裡的安危。」
又把丁翦叫進來,著重吩咐他,「你帶人親自把守住臨風殿周圍,今夜搜尋之事,一個字也不許漏出去,免得被外人誤傳,風言風語辱了公主。」
兩員大將肅然領命,風一般地出去了。
周圍響起掘地三尺的細碎聲音。
薑鸞坐在燈火明亮的正殿裡,把披帛往上拉了拉,歪歪斜斜的姿勢坐正了些,「非得今夜查?眼看都三更天了。督帥從早忙到晚的,不困?」
裴顯坐在明堂燭光下,手裡擺弄著窄手|弩,對著光亮處,仔細去看木質弩身工匠記號被刮去的痕跡,「被公主的手|弩驚到了,哪裡會困。」
薑鸞實在撐不住困意,眼皮一陣陣地往下耷,伏身趴在羅漢床頭,「啊,生氣了。」
她打著嗬欠抱怨,「難怪連夜搜我的臨風殿。四處翻箱倒櫃的,折騰光了我庭院裡的花花草草,督帥可氣消了?」
「公主言重。玄鐵騎如今兼領了禁中戍衛之職,臣職責所在罷了。」裴顯四平八穩地道,把手|弩放回桌案上,端起越窯青瓷蓮花茶盞,喝了口溫冷的煎茶。
一盞茶喝完,薛奪報進正殿,臨風殿各處起出幾樣兵器,都是宮裡常見的鑲金嵌玉的觀賞刀劍,連鞘收在兩邊配殿的箱籠裡,連鋒刃都未開,鈍得切不開橘子。
薛奪手掌裡抓著一根精巧的兩股纏絲細金釵,遲疑道,「金釵可以紮人……不知可否算是利器……」
薑鸞把蒙頭的披帛掀開,好笑地瞄了眼。
「金釵也算利器?督帥要拿走的話,寢堂的妝奩台上收了整匣子。」
裴顯冷眼旁觀到現在,也看出了幾分門道。
「金釵就不必了。公主今早去兩儀殿並未佩戴任何釵環,顯然是不看重的東西。」
他撩起眼皮,掃過對麵羅漢床上被披帛遮擋的纖細身形, 「要緊的兵器,想必都親自藏身上了。」
薑鸞換了個姿勢趴著,掩口擋住嗬欠,「督帥觀察入微,動作再快些就好了。」
後殿的利器查驗完了,下麵便要查驗隨身的利器。裴顯下令所有人退出去,苑嬤嬤在殿門外死活不肯走。
眼前這位裴督帥對自家公主有沒有敵意是一回事,公主金枝玉葉的身子,能不能被外男近身是另一回事。
就算公主自己滿不在乎,她這個身邊奶嬤嬤不能不在意。
「讓老身查。」苑嬤嬤抓著門框,死活不肯放手,「老身一定仔細地查驗。」
薑鸞擺了擺手,笑嘆,「苑嬤嬤出去吧。你是我身邊的人,裴督帥不會放心的。」
苑嬤嬤不肯鬆口,「哪怕派個內宦來也好!老身鬥膽說句大不敬的,這裡從裴督帥往下到各位將軍,個個都是外男,如何能近公主的身——」
裴顯放下茶盞,站起身來。
「公主今年剛滿十五?裴某已經二十五了,大了公主整十歲。」
薑鸞仰著頭,目光裡饒有興味,「督帥想說什麼?」
「臣家中有個侄女。」裴顯接過手巾擦手上的茶漬,極平淡道,「和公主同樣年歲,是臣從小看著長大的。論起宮中輩分,臣是太後娘娘的堂弟,認真議起來,臣長了公主一輩。」
「公主年紀還小,做事不顧忌後果,臣擔憂公主的安危,鬥膽以長輩身份,請近身查驗兵器。如此可行得?不知宮裡還有什麼顧忌?」
苑嬤嬤一顆心落回了月匈腔裡,喃喃道,「以外戚長輩身份查驗,如此甚好。」
兩名禁衛客客氣氣把苑嬤嬤請出去,反關上殿門。
薑鸞坐在原地,寬敞的殿室裡光影搖曳,空盪盪的隻剩兩人,她眼裡的興味更濃,「督帥看我如同你裴家的侄女?我們今天才見麵,督帥就升起了一片憐愛之心,想當本宮的長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