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Chapter 8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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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被表達的情緒永遠都不會消失。它們隻是被活埋,並在有朝一日將會以更加醜惡的方式爆發出來。

——弗洛伊德《夢的解析》

……

夢境斷裂在他試圖將貝爾納黛特留在那片荒蕪之地的時候。

不管他怎麼試圖說服、阻止都沒有用,她永遠隻會滿臉漠然地望著他,對他所說所做的一切都充滿抗拒。

那雙冰綠色的眼睛像是一對剛從雪山深處挖出來的翡翠,滿是未經打磨的棱角與天然鋒利感,冷淡得半點溫度都沒有。他懷疑就算用上自己所有的鮮血去澆灌它們,也無法將那種眼神暖化分毫。

強烈到快要失控的失望,不甘,困惑,以及嫉恨感幾乎快要讓他失去理智。原本浮動在周圍的漆黑霧氣也跟著激烈扭曲起來,洶湧成一場鋪天蓋地的無聲海嘯。

他盯著麵前仍舊不為所動的黑發少女,臉上神情復雜而矛盾,一邊是想要將她直接吞沒進黑霧裡融化吸收進自身的病態欲望,一邊是極力抗拒這個可怕念頭,認為不應該傷害對方的原則與堅持。

飢餓的蜘蛛啃食著他的每一根骨頭,帶來密密麻麻的痛苦,發出持續不斷的哀嚎,又哭又笑地重復著,好餓,好餓,好餓……

恍惚間,他忽然想到,要不把她用蛛絲綁起來,做成一具可以讓自己隨心所欲控製一切的吊線木偶吧。隻要她在身邊就好了,其他都不重要,隻要她在身邊就好了。

他被這個念頭帶來的致命吸引力所誘惑,伸手用霧氣和蛛絲卷住對方。對比分明的黑與白共同纏繞在貝爾納黛特身上,讓她發出一陣驚恐的尖叫。

「沒關係的,貝妮。」他聽到自己開口,聲音裡有種矛盾的重疊感,似乎不止一個人在說話。可這兩個聲音又是如此相似且和諧,像是本就該是一體的存在。

「別亂動,也別害怕,很快就過去了。」他俯身擁抱住對方,低頭口勿在她滿是眼淚的濕漉眼睛上,像是死神在即將帶走無力反抗的脆弱靈魂前,施舍出的最後仁慈。

「彼得……」她在自己懷裡奄奄一息地呢喃著,拉回了他即將徹底崩塌的理智。

醒來後,彼得感覺自己身上幾乎都是冷汗,黏膩著衣服緊貼在皮膚上,帶來一陣又悶又潮的不適感。

他拿上衣服走進浴室沖洗乾淨,出來時正好聽到護工來敲門,提醒他一會兒就是體檢時間,暫時不能吃早餐。

用毛巾簡單擦了擦頭上的水,彼得跟著護工來到體檢室,看到貝爾納黛特正側對著他坐在轉椅上,手裡拿著平板記錄器和觸屏筆,仔細檢查馬上體檢要用的電子表格是否完整。

由於彼得體質的特殊性,整個體檢內容裡的每一個項目,每一條要求都是由團隊加班加點商討研究出來,比以往給實驗體的普通體檢流程要復雜許多。

完整表格一共有十幾頁,光是注意事項和應急措施就占了一半,全是教研究員該如何避免觸發他的蜘蛛感應,以及在危急情況下,應該怎麼盡可能保持身體完整的從081手上逃生。

「不過我想,這些注意事項對你而言可能都用不上,所以我隻將體檢內容發給你,詳情請見附件。」這是康納斯的郵件內容。

貝爾納黛特看到後,有點頭疼地嘆口氣,回發道:「謝謝您對我工作的認可,但我想我還是非常需要那些可以保護我自身安全的注意事項。煩請發送完整版給我提前準備。」

兩分鍾後,康納斯將完整文件發送給她,也就是她目前手上的這份。

聽到門口傳來護工提醒實驗體已經到了的聲音,貝爾納黛特抬頭朝他們看過來,點頭示意:「請進。」

彼得走過去,坐在不遠處的潔白診療床上看著她。

他注意到她今天的頭發不再像以往那樣披散著,而是梳理整齊的芭蕾盤發,露出一截膚色白淨光潔的脖頸,上麵掛著聽診器。

「你很累嗎?」也許是沒睡好的緣故,盡管她的表情看上去還是和往常一樣沉靜從容,但彼得還是注意到她眼中隱約流露出的疲憊感。

貝爾納黛特有點驚訝地看了看他,然後笑起來,隨手用觸屏筆勾開掃到眉邊的碎發:「沒有,就是昨晚做了個噩夢所以沒睡好而已。」

「什麼噩夢?」

「一些很奇怪的東西。」她說,眼睛裡投映著平板發出的電子藍光,抹去了她原本的眼神,「荒原,石頭,黑色的霧什麼的。也許我就不該在睡前看那些神神怪怪的電視劇,熬夜太晚不利於大腦深度休息。」

說完,貝爾納黛特將聽診器戴好,正準備叫彼得脫掉外套,卻發現他似乎是被什麼不可思議的情緒給突然擊中,整個人直接僵在原地,暖棕色的眼睛有些渙散地望著她。

「怎麼了?」她問,同時心裡莫名冒出一絲輕微的緊張。

也是在這時候,貝爾納黛特才終於發現,當彼得不帶任何情緒看人的時候,那雙原本非常漂亮的眼睛就會顯得和仿真人偶一樣格外詭異,又大又空洞。

「081?」她試著叫了幾次對方的代號,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於是,她不得不改變策略:「彼得。」

「在這兒。」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回答。

然後兩個人都是一愣。

貝爾納黛特記得他在夢裡就總是這麼回答自己。

這種微妙的巧合讓她心神一震,但又很快調整好情緒,隻繼續說:「請把衣服扣子解開。」

使用聽診器監測心跳時,需要直接接觸皮膚。

彼得回過神,為自己剛才的注意力不集中低聲說一句抱歉,同時伸手去解衣服上的扣子,卻不小心將領口的兩顆直接扯掉下來。

他還是不太能很好的控製自己目前的力量以完全回歸正常生活,但好歹不會再隨便把別人手臂拽脫臼或者折斷骨頭。

貝爾納黛特見狀,放下手裡的平板:「我來吧。」

說著,她伸手替彼得將剩下的紐扣都解開,視線低垂著專注於手上的動作,沒注意到對方正因為她的靠近而不自覺放緩呼吸,目光過度專注的異樣。

作為實驗體,彼得常年被約束在實驗室裡不見陽光,皮膚和正常人比起來顯得有些格外脆弱的蒼白,甚至是不太健康的樣子。這一點,即使在融合蜘蛛毒液以後也沒有得到任何改善。

然而和印象中的單薄清瘦不同,麵前少年的身體已經被重塑得勻稱又結實。流暢的線條從月匈口一直延伸到腹部,凸顯出每一寸深刻明晰的肌肉輪廓卻又絲毫不會過於誇張,反而養眼得恰到好處。

不同於醫學解剖圖或者雕塑那樣,雖然同樣健美但卻全是不近人情的冰冷。帶著真實人體溫度與熱意的身軀,不僅在視覺上呈現出一種極具沖擊力的直白美感,也將少年獨有的強烈荷爾蒙輕易舒展出來,清爽到接近誘惑。

貝爾納黛特側開視線,將聽診器握在手心暖了一會兒才放在彼得月匈口左側,然後低頭看著手表認真計算秒數。敏銳的感官將那絲殘留在金屬上的,不屬於他自己的微涼體溫清晰捕捉住,激起一陣像是被細微電流透過皮膚,直直竄進心裡的慌亂感。

「還是有點冷嗎?」她能感覺到在自己將聽診器放上去的瞬間,他整個人都不受控製地顫縮了一下。

「不,完全不冷。」彼得回答,月匈膛正隨著他說話和呼吸的節奏而輕輕起伏著。

按照常識,他的呼吸和心跳頻率都會比正常的醫學數值緩慢許多。全麵增強的體質讓彼得的心髒構造遠比普通人要穩定強健,因此也並不需要多餘的心跳頻率來維持全身血液流通。

但在連續檢查完心尖區和肺動脈瓣區的心跳聲音後,貝爾納黛特開始感到有點疑惑,並伸手試了試他的額頭溫度,確定他沒有發燒,於是隻能問:「你有哪裡感覺不太舒服嗎?」

「什麼?」

「你的心跳有點快。」她解釋,同時將聽診器朝下繼續移動,來到主動脈瓣區,聲音清冷平靜,「以你現在的身體條件,不應該跳這麼快才對,但你也沒有發燒,所以是哪裡不舒服嗎?」

感受著聽診器的移動,以及她指尖在自己月匈口肌膚上若有若無的觸碰和移動,彼得下意識深吸口氣,想要強迫自己調整回來,卻被對方淡淡瞥一眼:「不要憋氣。」

他隻能無可奈何地鬆懈下來,撒謊道:「可能是昨晚沒睡好。」

考慮到他因為感官過度敏銳所以有入睡困難的問題,貝爾納黛特沒有懷疑他的話,隻說:「那這項檢查等最後再重做一次吧。接下來是直接眼底鏡檢查。」

說著,她將聽診器取下來掛回脖頸上,起身將房間燈光全部關掉,窗簾也嚴嚴實實地拉下來,讓整個檢查室處於一種極為昏暗的狀態。

「朝前看。」她說。

彼得照做,緊接著便感受到她忽然朝自己靠近過來,頓時睜大眼睛望向她。

「別看我,看前麵。」貝爾納黛特再次提醒,同時慢慢調整透鏡度數,從眼底鏡的窺孔中觀察著他整個眼球的狀態,一點點湊近,直到能看清對方眼底的情況。

這樣的距離實在太近了。

彼得抿住嘴唇輕微吞咽一下,在即將想要後退的時候被貝爾納黛特預判了動作,直接伸手一把扣住他的後腦,強迫他定在原地不準動。

被極近距離的眼底鏡燈光映照著,他的虹膜變成了明亮的成巧克力色,每一絲褶皺與紋路都清晰可見,像是受驚的心髒那樣不斷收縮著。

他能聞到貝爾納黛特衣服上的淺淡香味,可能是衣物柔順劑或者淡香水,但是無法分辨出來那是什麼。極少接觸外界的匱乏經歷讓他覺得,任何帶有香味的花朵或者其他植物都太難以想象,他隻能下意識想起來貝爾納黛特身上的味道。

不同氣息是不同的時節。她聞起來像是外麵那些從未被他真正感知過的四季。

而現在,因為他們離得實在太近,近到能感覺到彼此的呼吸聲,彼得有種自己快被她身上的淡香味溺死的錯覺。

「現在看著我手裡的燈,盡量不要太頻繁地眨眼,我需要看到你眼底黃斑區的情況。」她的聲音在整個房間中的唯一光源背後傳來,說話時帶出的溫熱氣流輕輕撓在他嘴邊。

很快,眼底檢查結束,下一項是頸部淋巴觸診,同樣沒有任何異常。就是在檢測吞咽狀態時,扌莫到他喉結的時候反應有點大,而且頸動脈扌莫上去仍然搏動頻率偏高。那是直接連接心髒的地方,反映的是他還沒平息下來的心跳。

「你確定沒有哪裡不舒服嗎?」貝爾納黛特拿過電子血壓計,開始為他測量。

「真的沒有。」他邊否認邊配合地伸出手,低頭時喉結滾動明顯。另一隻沒有戴測量器的手試著抬動一下,好像忍不住想要去扌莫點什麼,但又很快克製住重新放回床沿邊,指尖將診療床的鐵質支撐架邊緣不小心捏出幾個凹陷。

血壓記錄完畢,她將數值記錄在平板上,又取來樣本試管和無菌棉簽:「張開嘴,我需要采集一些dna樣本。」

棉簽反復擦過口腔內壁,因為力度不夠重而弄得彼得實在感覺有些癢,舌尖卷動著不安分地舔了一下那支棉簽的木質細杆,留下一塊潮濕的淺淺印記。

貝爾納黛特轉動眼睛看著他:「怎麼了?」

「……沒,就是,你可以弄得重一點。」

她抿下唇,很快結束了這次采集,將棉簽放進試管裡封存好。

「接下來是腹部檢查。」貝爾納黛特戴上醫用手套,冰綠色的眼睛裡一片沉靜,和她語氣一樣的波瀾不驚,「請把衣服全部脫掉。」

彼得呼吸到一半忽然聽到這句話,頓時渾身僵硬地看著她,手上力氣沒控製好,一枚螺絲直接從診療床的拚接處崩出來,叮鈴哐當砸在地上。

她眨眨眼,注意到他下意識按向自己的褲月要,以為他是終於覺醒了男女有別這個意識,看來這幾年的隱私安全教育總算是沒白教,於是心中甚慰,還很理解地點點頭:「明白。我會讓康納斯博士來幫你完成後麵的檢查。」

說著,貝爾納黛特還沒來得及轉身,忽然被對方伸手拉住手腕。

簡直是奇跡,她的手居然沒斷,疼痛程度也還算在忍受範圍內,隻是完全動不了了。

「不要換別人。」他輕聲說。

剎那間,貝爾納黛特有點恍惚,總感覺這一刻發生的事好像曾經也發生過。微妙的熟悉感湧入腦海裡,卻始終飄渺著找不到實處,像是有根針刺進了她最深的回憶裡,輕輕攪動出一陣幻覺般的疼痛,連帶著心裡也非常空洞。

有什麼東西想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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