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山河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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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風寒,殘月如鈎,蕭子鐸急行半夜,忽然聽到斥候說,後方有人跟著他們。

蕭子鐸原本以為是蕭道派來的追兵,可是斥候卻說來者是一個女子,他觀察了好久,沒發現後麵有其他人。

蕭子鐸聽到是女子的時候心就快速跳動起來,他帶著一百人孤軍深入時都沒有害怕,此刻卻覺得心慌。蕭子鐸手指無意識攥緊韁繩,問:「她長什麼模樣?」

「回稟將軍,我怕驚動她,沒有靠近,隻看到她穿著白鬥篷。」

蕭子鐸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手抖,他立刻調轉馬頭,其餘人似乎感應到什麼,靜默肅立兩旁。蕭子鐸下令道:「原地紮營,任何人不得離隊。」

「是。&

大軍自發從中讓出一條路,目送著他們的蕭將軍快馬揚鞭,穿過軍隊飛馳向後方。

冷月孤懸天上,映照滿地銀霜,白衣將軍像一支離弦的箭,穿越寒山冷水,奔向他的月光。

謝玖兮本來以為蕭子鐸帶著那麼多人走,馬蹄印應該很好尋,沒想到出城後軍隊卻像蒸發了一樣。謝玖兮被迫放緩速度,一路走走停停。

謝玖兮猜測他軍中應該有專人掩蓋行軍痕跡,以免暴露行蹤。連這麼細節的事情都能注意到,真不愧是既明,謝玖兮一邊苦中作樂地想,一邊睜大眼睛尋找蛛絲馬跡。

謝玖兮正借著月光查看枯草叢,忽然聽到隱約的馬蹄聲。那陣聲音並不起眼,需要凝神才能聽到,但落在她心上,卻宛如擂鼓。

謝玖兮驚訝抬頭,看到霜月盡頭出現一道冷白色的流光,像天明時的曙色,也像積雪的清輝。

謝玖兮驚喜交加,她也不顧身後的馬了,扔開韁繩就朝他跑去。

「既明!&

蕭子鐸從馬上一躍而下,展臂,用力接住她。感受到懷中人並非幻覺的那一刻,蕭子鐸眼睛微濕,險些落淚:「皎皎。」

他以為他這輩子都見不到她了,或許某一天,蕭子鐸會聽到她成為太子妃的消息。如果蕭子鐸能僥幸活得再久一點,或許還能等到她成為皇後。

就像蕭子鋒是命定的皇帝一樣,她也是天命皇後,這一生本該千嬌百寵,尊貴榮華。

她和蕭子鋒都是神仙轉世,蕭子鐸不知道他們來人間做什麼,但顯然他們是天命安排好的一對。尊貴美麗的世家女和賢德仁孝的太子,在長輩、世俗、史書乃至神仙眼裡,都是一段佳話。待他們回歸仙位,還能繼續緣分,說不定兩人共同下凡,本就是默認的夫妻。

他一點都不懷疑他的皎皎是神仙下凡,謝玖兮天生一顆七竅玲瓏心,修仙無師自通,還有地下陵墓時,那兩個神仙一見她就尊稱「神女」。種種跡象都表明她並非凡胎,甚至在天上都很有地位。

而蕭子鐸,卑賤的和這段故事格格不入。

蕭子鐸越愛她,越無法接受自己成為她的汙點。他在人性最本能、最卑劣的占有欲和他不應該耽誤皎皎命格的愧疚中來回拉扯,哪怕蕭子鋒對她有絲毫不好,哪怕她的家人對她有任何利用,蕭子鐸都能說服自己順從貪欲,不管不顧將她帶走。

可是沒有。蕭子鋒對她百依百順,等日後她成為太子妃乃至皇後,蕭子鋒依然會處處尊重她、順從她;謝家也發自真心為她考慮,謝老夫人、謝韞容、謝大夫人擔心的那些事,都客觀存在。

很多人都說過他們不配。蕭子鐸一直不肯認命,但其實他也知道,若沒有他,她會少受很多非議。顯陽殿上,蕭道逼他做決定,蕭子鐸十年來不斷抗爭,今日終於聽到了命運的鐮刀落下的聲音。

天命不可違。他可以不計後果反抗自己的命,但他有什麼

資格,去擾亂謝玖兮原本尊貴順遂、平安喜樂的皇後命格?

他放棄了她,無顏再去見她,所以蕭子鐸帶兵出城,奔赴可以預見凶多吉少的戰場。

江南冬日濕冷刺骨,夜行軍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離開建康後他應該下令休息紮營的。可是蕭子鐸不想停下來,他怕他一旦停下,就想回去。

他本是一介微塵,偶然窺見天光,能得她十年相伴已經是三生有幸。他像一隻水鬼終於接受自己早就被溺死了,放手縱容自己墜入深淵。

但蕭子鐸沒想到,她竟然追出來了。蕭子鐸緊緊擁住謝玖兮,手都止不住顫抖。

明明之前已經下了那麼多決心,明明理智知道沒有他她會活的更好,但一接觸到她,他就潰不成軍,體內自私卑劣的天性瘋了一樣蔓延,讓他再也無法放手。

蕭子鐸感受到她冰涼的身體,又心疼又抑製不住地感到高興,問:「皎皎,你怎麼來了?」

謝玖兮說:「他們說你拒絕賜婚,帶著軍隊叛變了。我來問問你為什麼要走?」

蕭子鐸聽到長嘆一聲,抱緊了她的鬥篷,將她緊緊圍起來:「淮陰失守,蕭道想放棄長江以北,我不同意。」

謝玖兮點點頭,說:「所以他是以不讓你出兵為條件給你我賜婚嗎?那是該拒絕,我不怪你了。」

蕭子鐸看著她單薄的衣服,嘆息道:「你這次出來,謝家長輩同意嗎?」

「我沒來得及問,不過他們應該是不同意的。」

蕭子鐸就知道,如果得到謝家首肯,她怎麼可能連細軟都不帶就出門。蕭子鐸說:「夜深了,你該回去了,再不回去會影響你的名節。」

他說著她該回去了,手卻緊緊抱著謝玖兮,完全沒有放鬆的意思。謝玖兮出門時就想好了,大大方方說:「反正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我們的事,我不回去了,我要和你一起去淮陰。」

蕭子鐸心漏跳一拍,心跳砰砰加快,他明知道該製止她沖動,卻卑劣地感到欣喜:「但我是以謀反的罪名離京,過兩天兵權、封號都會被削除。你跟著我一無所有,還會擔上謀反汙名,以後連謝家都沒法回。皎皎,我……」

「這些都不重要。」謝玖兮說,「謝家是百年望族,會不會謀反由不得蕭道說,他不敢對謝家怎麼樣。至於你叛變的罪名更是笑話,蒼天有眼,百姓也有眼,你去淮陰到底是造反還是收復失地,大家看得到。唯一能阻止我的隻有你,如果你不願意我跟著,那就當我自以為是。你繼續走吧,不用管我。」

蕭子鐸怎麼可能不願意,他光聽著這些話心就在揪痛。蕭子鐸抱緊謝玖兮,像抱著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勒得謝玖兮都有些痛了:「可是,宮裡一直有意給你和蕭子鋒賜婚,你本該是最尊貴的太子妃,日後還會成為皇後……」

謝玖兮打斷蕭子鐸的話,說:「既明,很久之前大姐姐就和我說過,她此生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為了皇後名號,稀裡糊塗綁定了自己的一生。當一個被人尊敬、被人稱頌的人沒有用,最重要的是自己想怎麼活。」

「可蕭子鋒和廢帝不一樣,廢帝荒唐無道,但蕭子鋒很喜歡你,日後也會成為一個仁君,他會好好待你。如果你嫁給他,你們會成為一段仁君賢後的佳話。」

謝玖兮不知道聽到了什麼,掙了掙,推開蕭子鐸的手,認認真真盯著他的眼睛:「他是一個很好的人,對我也很好,可是,我不喜歡他。在廣陵時,你問我對你是什麼感情。我想了很久,思考是不是因為你我相伴多年,我對你生出親情,或者你陪我去各地探險,我將你視為最信賴的隊友。可是後來我發現,你和姐姐、瑤姬都不一樣,我親近你、信任你,但也想獨占你,如果你娶妻或者

對其他女人好,我會不高興。這種感覺,從未在其他人身上出現過。」

她每一個字都像在蕭子鐸最脆弱的地方重擊,蕭子鐸終於潰不成軍,俯身用力口勿住她。

從前不懂這些舉動意味著什麼,謝玖兮懵懵懂懂接受蕭子鐸的主動,但現在她逐漸感悟到情,兩人舌尖相觸就像洪水決堤,陌生的酥麻感竄過她脊椎,謝玖兮身體軟成一灘水,手臂本能地抱住他脖頸,兩人在冰冷的月光下緊緊擁口勿。

蕭子鐸走前已經下令讓大軍紮營,他也不著急回去了,抱著謝玖兮來來回回親了個夠。直到兩人體溫都變得滾燙、不得不打住後,蕭子鐸才終於停下,拉著她在月下漫步,緩慢走回軍營。

蕭將軍出去了一趟,回來就帶回一個女子,軍中都默契地對此保持沉默。蕭子鐸經過下一個城鎮時不顧被通緝的危險,進城為謝玖兮置辦了保暖的衣物、披風、鞋襪,這才繼續往淮陰趕去。

拓跋弘本以為南朝已是他囊中之物,他正待揮師南下,沒想到突然遭遇猛烈的反攻,連不久前剛打下來的淮陰也丟了。拓跋弘大怒,問責淮陰守將,拓跋紹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運氣,竟然又遇上了那個人!

兩次立功的機會,不,準確說三次,都被那個人攪黃了。

帳營內,拓跋紹跪在地上,不敢看上方龍神和太上皇的臉色。那座精美的龍形雕像慢悠悠張合嘴巴:「你是說,你被青州姓蕭之人暗算,丟了淮陰?」

「是。&

龍神冷笑:「區區凡人,竟敢蒙騙本尊。他既在青州,為何會從淮陰之南偷襲?」

拓跋紹嘴裡發苦,道:「他不知何時偷偷離開青州,到了南方。」

北朝為了南征偷偷從前線撤兵,青州看似伏兵五萬,其實早成了空殼。沒想到蕭子鐸同樣利用了他們虛張聲勢的心思,竟然早就離開青州,都把建康的叛亂平定了。

龍神還是非常不滿,一股無形的威壓抵住拓跋紹的天靈蓋,慢慢加重:「你們得了本尊的真傳,一箱一箱從本尊這裡要護身符,結果,連一個普通凡人都收拾不了?」

拓跋紹像是被一雙手按住,壓得他脖頸都咯吱咯吱作響。拓跋紹痛苦得喘不過氣來,然而,上方拓跋弘避開眼睛,沒有替他求情,其他侍奉的人也齊齊看著地,大氣不敢喘。

命懸一線時,一個女子從帳篷外跑進來,她雙目空洞,表情木訥,隻知道擋在拓跋紹前,機械地揮舞著手臂:「阿兄,快走。阿兄,快走。」

一個隻剩一魄的小玩意,也敢在他麵前放肆,龍神意念一動,女子驟然失聲,脖頸以一種詭異的角度垂下去。

然而哪怕被碾碎魂魄,她依然跪在拓跋紹身前,不曾離開。

拓跋紹喉嚨裡痛苦地嗚咽一聲,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竟掙脫了龍神束縛,撲上前抱住少女的身體,或者說,屍體。

這正是拓跋紹在河陵村潛伏時,用來掩飾身份的妹妹——何家孫女芙蕖。後來何芙蕖主動獻祭,成了一具不老不死但沒有神智的人偶,多虧拓跋紹及時帶她離開,才保留了她的一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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