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1 / 2)
他們最終還是選擇了三室一廳,第二天去家具城裡挑窗簾和沙發,還相中了一隻橘色的小象台燈。
返回渚遷時,蘇沉手裡多了一個小行李箱,裡麵滿滿當當塞滿了家人的愛。
最開始是他爸爸試圖多塞點漫畫書和科幻小說給他,美其名曰『另一種放鬆方式』。
當天晚上這個小舉動就被媽媽抓到,把父子兩抓到客廳審問。
「這麼多書他哪裡背得動!」
「機場不是有小推車……」
「我背得動,」蘇沉努力證明自己:「我長高了!我還變重了!」
梁穀雲嘆了口氣,把漫畫書什麼的全都倒在沙發上,轉身去了臥室。
「我再給你找個小箱子。」
當媽媽的總怕孩子凍著,提前把圍巾手套帽子都放了進去,第二天早上還特意買了副厚厚的兔毛耳罩。
周日中午外婆過來提前送別,好巧不巧也看見了門口旁邊擱著的箱子,轉頭就拎了一大包自家做的麻辣香腸和風乾排骨,想了想還覺得不夠,又塞了兩盒豌豆黃和綠茶餅。
「媽!別塞那麼多東西!他在那邊又沒有廚房!」
「不是有助理嘛,讓小姑娘幫著熱一熱,大夥兒一起嘗點!」
小孩在旁邊看著直樂,來者不拒。
「我推得動,沒事。」
一家人愣是齊心協力把這箱子塞到拉鏈都鼓起來才肯罷手,還頗有些意猶未盡。
當天晚上蘇沉抵達渚遷,給家裡打了報平安的電話,還試圖全程自己推箱子。
助理哭笑不得,幫他扶著另一邊,兩人一起往停車場的方向走。
「蔣麓哥今天不來嗎?」
「他還在補覺,昨天熬到很晚。」
「你回頭能幫我給他送盒禮物嗎,」蘇沉想到半箱子特產零食,不確定道:「我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吃。」
助理是個很機靈的女生,看著大概二十出頭,聞聲笑得很開心。
「你知道嗎,蔣麓他性格其實很容易害羞,有時候你靠他太近了,他就裝作自己很酷,假裝懶得搭理你。」
「啊,」蘇沉驚訝道:「我以為他不喜歡我。」
「哪裡,人家不擅長應付直球罷了,」女生拉開汽車後備箱,隨口道:「其他人對他溫柔的時候,他也會假咳一聲,好掩飾一下自己。」
這倒是個新發現。
蘇沉有心再仔細觀察下,奈何劇組處在分班連軸轉的狀態,他回去的第一時間就要換裝上戲。
姬齡雖有意時刻陪伴左右,但總有分/身乏術的時候。
也正在萬風集這裡,元錦麵對了人生中的第一場刺殺。
副導演選了好幾種血漿,手把手教他怎麼佩戴在不同部位,以及伸縮劍的暗開關。
它們被小塑料膜包裹著,大小各異,還有偽裝成膠囊的迷你血漿,方便藏在牙齒深處,隨時咬破即刻吐血。
「以前那老哥調的不知道放了什麼料,很容易麻舌頭,」道具師得意道:「現在我往裡頭加了番茄汁,酸酸甜甜就是爽——但別往肚子裡咽哈,演完及時漱口。」
「別貧了,燈光那邊再補一點,」卜導演招手道:「再過來幾公分,對,各就各位!」
六皇子元衍暉踹門而入時,元錦還在喝藥。
「藥罐子也真是能跑,」元衍暉扯嘴一笑,提著劍就走了進來:「躲得這麼遠,到頭來還不是死路一條?」
兩個黑衣手下快步上前,被元衍暉反手攔下。
「哎,別,對付一個瘸子不需要這麼多人。」
年輕皇子彈彈雙指,令他們關好門退出去。
「我和你這個弟弟好久沒聊過天了,怎麼也得敘敘舊,不是?」
元錦陷在輪椅裡,用手背擦掉嘴角褐色的藥汁,掃了他上下一眼。
「你一路跟著我到這裡?」
「拜托,不是隻有你想得到來萬風集找援手,」元衍暉還在玩手中鑲滿寶石的佩劍,一隻腳直接踩在他放在椅靠的手上,居高臨下地把元錦籠罩在陰影裡:「你這副可憐樣子,能千裡迢迢地過來已經不容易了,上山見宮主的事,還是交給哥哥我吧?」
元錦冷了臉色,右手被靴子碾得生痛。
「放手。」
他試圖發力,但被重重踩到骨頭都快要裂開。
「你放手——」
「砰!」
輪椅被一腳踹到翻倒在地,他整個人更是被壓在木椅下麵,勉強支撐著雙手想要從禁錮裡掙脫。
如同無處可逃的囚鳥,連站起來反抗的能力都完全沒有。
「嘶……」
「我真惡心你這副衿貴清高的樣子。」
元衍暉蹲在他的身邊,劍尖已抵在他的肩頭。
「明明早就被廢了不知道多少年,還不肯低頭求一句人。」
「求我啊。」青年嘲道:「折磨死一個瘸子,可不要太簡單。」
沒等元錦開口,劍已刺入肩側,有血跡洇透衣袍緩緩滲了出來。
還沒到時間……還差一點。
元錦痛到眉頭緊鎖,匍匐在輪椅下咬牙撐著。
「宮裡最不缺奴顏媚骨的人,」元衍暉淡淡道:「哪怕是我,在父皇麵前也得是條會搖尾巴的狗。」
「我問你,憑什麼你就一副拒人千裡之外的樣子,憑什麼?」
他反手虛晃一下,劍身轉眼割破元錦的臉頰,又抵在了咽喉處。
「求我。」
劍身不斷往下壓,銳利痛楚在不斷蔓延。
元錦吃力開口,喉嚨被抵到音節都有些破碎。
「你……靠近一點。」
元衍暉不以為意,俯身向前。
猝不及防間被一拳轟倒在地,手中利劍都被奪了回去。
「你!!」
你怎麼站起來了?!
你兩條腿居然還能用?!!
這麼多年都是騙人的嗎——
元錦已經捂了他的口鼻,單手執劍一腳踩中小腹,膝蓋發力同時以肘壓製,動作快到隻有電光火石的一瞬!
「唔!」
「安靜。」
元衍暉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視角天旋地轉,被卡著喉嚨肚子劇痛,含混著發出聲音努力叫侍衛過來幫忙,卻連呼吸都越來越困難。
元錦第一次反殺兄長,聲音冰冷平靜到沒有半點波瀾。
「自己送上門的,我就收了。」
元衍暉死死盯住元錦,想用手掐住他的脖子。
你不是瘸了嗎?!你這個狡詐的惡——
喉頭驀然冰涼一甜,青年徹底發不出聲音,雙手仍試圖抓住眼前人的喉嚨。
不,我還不能死,不!!
熱血濺了元錦半臉,更是汩汩地湧上他的手背。
元衍暉死不瞑目地瞪視著他,終究雙手一垂,睜著眼咽了氣。
「卡!」
劇組傳來歡呼聲,還有人在跟著鼓掌。
蘇沉回過神來,從青年演員身上下來,長長喘了一口氣。
踹翻一個二十歲的人可真不容易,這家夥得有一百五十斤重吧。
「演的好好!我都看傻了!」
「剛才我還以為劍真紮喉嚨去了,你們這假皮膚做的也太逼真了!!」
副導演不確定地看向卜老,試探道:「還需要再來一次嗎?」
剛才殺人的時候,這孩子其實抖了一下,不過痕跡不太明顯。
蘇沉撐著地站起來,也聽見了他的話,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剛才有個地方失誤了。
太真實了。
長劍刺穿喉嚨,鮮血噴湧而出的那一刻,太真實了。
他感覺到溫熱的血蔓延過他的指尖,噴濺到他的臉上,一切都讓他下意識地想要躲開。
明明道具師遞過來的時候,小血包剛從冰櫃裡拿出來,像什麼飲料的附贈品。
可是被人的皮膚焐熱以後,連顏色都會鮮艷起來,變得讓人……恐懼。
蘇沉在那一刻好像真的殺了人,被死者睜大雙眼絕望瞪視著,隻覺得毛骨悚然。
小說裡的元錦並不會有這樣的感覺。
他自幼生活在爾虞我詐的宮廷裡,所有人如同動物般為了求生和榮寵不擇手段。
他殺掉同父異母的兄弟時,平靜到甚至在笑。
卜導演和幾位編劇都交談了一會兒,示意助理給蘇沉遞塊熱毛巾擦擦臉上的血。
「我剛才沒喊停,現在又看了一遍回放,覺得很好。」
他也看見有人在鼓掌,笑意漸深。
「你給了元錦屬於你自己的詮釋,也許書裡的這孩子也會有害怕的地方,不是嗎。」
蘇沉呆了一刻,站在原地沒敢過來。
「我一條過了?」
「對,不錯,感覺很棒吧?」導演哈哈笑起來,舉起喇叭吆喝一聲:「下一場準備!其他人休息三十分鍾!」
小孩歡呼一聲,終於原地蹦起來。
一!條!過!
過了!!!
這種被肯定的感覺太美妙了,以至於食堂宣布暫時休業一天的時候,小朋友都還在樂得哼歌。
他今天本來要上班至少四個小時,但是一個小時就可以下班休息,還被大家誇演得好。
劇組場務在跟著張羅盒飯,在場外電話打個不停。
媽的,食堂關門就不能提前兩天通知嗎!
由於人員龐大,劇組一直跟機關單位一樣開設食堂專門負責飲食,每天做好二三十個菜供大家自由取用,水果飲料不限量供應,拍夜戲還會附加各色美味的特定夜宵。
蘇沉原先挑食,這些天被餃子餛飩羊肉串涼皮餵得都有了嬰兒肥。
臨時有食品部門突擊檢查,酒店廚房歇業一天,大夥兒隻能扒拉幾口盒飯湊合著吃下。
助理特意拿了兩盒來給他選。
「現在隻有宮保雞丁飯,和青椒炒肉飯,你吃哪個?」
蘇沉選了一盒,吃了兩口就停下來,像癟氣的氣球小羊。
……油的味道好奇怪!!
助理眼看著不對,又拿了一盒給他。
「這個呢?」
小孩搖搖頭,試圖餓到晚上。
「晚上大師傅們做飯嗎?」
「不一定,酒店那邊說還在檢查冷庫,晚點可能還有別的事。」
助理拿出自己那份扒拉幾口,沒覺得哪裡有問題,試圖勸他吃飯。
「別餓著呀,小心胃疼。」
蘇沉情急之中想到了折中計策:「我可以拿回房間吃嗎?這裡沒有電視。」
「哦哦當然,你都下戲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不用,姐姐你留在這吧!」
與此同時,蔣麓睡到腦殼發麻,站在套房門口透氣。
一扭頭就看見某個小孩手捧盒飯走過來,滿臉寫著崩潰。
他抱著胳膊斜靠房門,等蘇沉走到麵前了才伸手。
「給我吧?」
蘇沉還在掏房卡:「給你什麼?」
「你不是來給我送飯的?」
蘇沉誠實道:「這飯餿了,你最好別吃。」
蔣麓已經接了他手上的飯,掀開蓋子聞了一下。
一股地溝油味,是沒法吃。
「你吃了?」
「我沒有,吃不下去。」
蘇沉苦巴巴看了一眼他手上的飯,也不打算拿回來。
「蔣麓哥再見。」
蔣麓反手把盒飯扔走廊垃圾桶裡,拿腳抵住了他的房門。
「泡麵嗎。」
蘇沉咽了口口水。
「我媽媽說泡麵是垃圾食品。」
「哦,那你餓著吧。」
「……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