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嫁(1 / 2)
第五章:
金熾通明的光照順著半開的窗戶照進廂房,澄明暖黃的光束簌簌墜落,恰好映著少女明媚嬌貴的臉龐,細皮嫩肉,白裡透紅,圓睜睜得黑眸裡並無懼意。
她仿佛一點都不害怕眼前的男人,天生驕縱。
阮明姝弄清楚男人並不是因為□□的事情來抓她之後,她確實就變得不怕他,她背後有侯府撐月要,母親還是當今聖上親封的縣主,外祖父亦是受人敬仰的太傅,打小她也沒見過別人的臉色,便是有什麼就說什麼。
阮明姝也不怕獻王的弟弟去告狀,姑且不說獻王已經死得透透,即便他沒死,再退一步說這樁婚事真的成了。
她也不怕她未來的夫君,獻王休想給她臉色看。
沈嗣的眼神漫不經心掃過她全身,即便是溫和從容的眼神也自然而然透出幾分冷淡的威懾感,與生俱來叫人膽顫心驚的氣場。
少女的五官尚未完全長開,卻已經出落的嬌貴明艷。
眉眼處處精致,便是這幾份稚嫩的憨態也難擋昳麗的姝容。
樣貌不錯,性子倒也果真如外界所傳。
蠢笨驕縱。
他說什麼她就信什麼,三言兩語便將她的心底話套了出來,喜形於色,滿腦子的盤算都寫在眼睛裡,一看就看了出來,毫無心機城府。
沈嗣別開視線,漫不經心將手中的茶盞落在案桌,他淡淡道:「兄長臨去幽州之前,特意囑托我這段時日照顧阮姑娘。」
阮明姝聽得渾身都不自在,都快要起了雞皮疙瘩。原本她沒心沒肺隻想快活,可聽了他的話又有幾分煎熬。
這獻王醜是醜了點,又是個沒用的殘疾,還十分好色。
但是阮明姝也沒想到他離京之前竟找了人暗中照顧她,她滿心滿眼隻想殺了他,仔細對比,顯得她好像沒有良心還很惡毒。
不過本就是他趁人之危在先,死了也是他活該。
古人都說門當戶對,獻王又配不上她!聯合她的庶妹壞了她的清白,硬要娶她不就是自找苦吃嗎?
阮明姝憋得好難受,她差點就要脫口而出——你那色鬼哥哥已經死了!萬幸忍了下來,縱使心中萬般不願,阮明姝也不得不打起精神來和他寒暄,敷衍他幾句,免得惹他疑心。
「不必,在京城裡沒人敢欺負我。」她說這話時忍不住抬起了下巴,眉目靈動驕傲,頗為得意。
沈嗣挑眉:「既是兄長的囑托,我自是不能辜負了他。」
他輕輕笑了下,本就生得好看的男人笑起來更是動人,眉心的清冷融於春色,他淡淡地說:「魏廣是我的心腹,隨我多年,忠心耿耿,武功高強,便讓他這些日子守著阮姑娘,也好以防萬一。」
阮明姝的目光朝門外的黑衣男人看了過去,隻一眼就夠她頭疼煩躁,誰要這個凶神惡煞的侍衛跟著她?看見都煩。
她揪著帕子,冷著臉也沒什麼攻擊力,故作沉穩可聲音聽起來還是糯糯的,「不用。」
這個答案似乎在沈嗣的意料之中。
阮明姝蹙眉,身後驕縱的尾巴已經翹了起來,她抿了抿柔唇,拿出了大小姐的架勢,哼哼唧唧地說:「我說不要就是不要,你得聽我的,知道嗎?」
在現代,在同事的眼中沈嗣是個很好說話並且脾氣溫吞的斯文讀書人,但這不代表他是真的脾氣好,摘掉眼鏡,脫掉白大褂,關好辦公室的門之後,他是一個冷血動物。
沒有任何感情,不喜歡被任何人指手畫腳。
他是個極度自我並且偏執的病態患者,但這並不妨礙他能用驚人可怕的自製力掩飾變態的一麵。
已經有很多年沒有人在沈嗣麵前,對他說出「你得聽我的」這幾個字。
少女麵露嬌色,任性驕蠻卻也不讓人覺得討厭。
沈嗣靜靜看著她,「既然如此,就不強人所難了。」
阮明姝迎麵對上他漆黑的目光,無所適從,後背發涼。
男人看似溫吞柔和,偏偏眉眼浸潤的銳氣壓得她難以喘息,身後似乎挫著沉沉的血腥殺性。
阮明姝想起來他在刑部做事,想必沒少下牢獄做刑訊審問這等事,這雙骨節修長的手肯定也沒少染血,都說常年審問罪犯的刑官心狠手辣,心性變態,這話果真有幾分道理。
她強裝鎮定,雙腿其實越來越軟,小手撐著桌麵才沒有跌回椅子裡,「你若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
沈嗣淡淡掃過她臉上的神色,到底還是年紀小,眼底流出幾分怯懦。嬌弱的身子骨,輕輕地在顫。
阮明珠既討厭他極淡的眼神,內心又生出幾分懼意。
她從來沒見過比他更冷的雙眸,淡的幾乎沒有情緒,幽深如寒潭,冷若嚴寒冬月裡降下來的皚皚冰霜,疏離清貴,仿佛天生就高人一等。
沈嗣淡淡一笑:「近來京城不太平,出現了幾位殺人越貨的窮凶惡徒,阮姑娘要多多小心?」
阮明姝聽見殺人越貨這四個字,驟然捏緊拇指,臉色漸次白了白,明顯心虛結結巴巴道:「抓…抓到了嗎?」
沈嗣淡道:「還有一個漏網之魚。」
阮明珠心跳劇烈,「是嗎?」
她這人不會遮掩情緒,一眼就見了底,她忍不住問:「被抓到會如何?」
沈嗣的聲音很溫和,如涓涓流水,綿長柔和,他笑吟吟看著少女眼底的恐懼,漫不經心地同她仔細說清楚:「此等喪心病狂的惡徒,自是先下了大牢,動刑過後再交由刑部定罪。」
「不過他們也吃不了多少天的苦頭,這是殺頭的死罪,手起刀落,哢嚓一聲,腦袋落地,血肉翻覆,就沒什麼知覺了。」
阮明姝越聽身體越冷,唇瓣緋白。
沈嗣瞥了眼少女蒼白脆弱的神態,眉頭輕挑,修長的拇指端起麵前的茶盞,從容不迫抿了口冷茶,「行刑之前,被關在囚車裡遊街示眾,而後拉到菜場口斬立決。」
阮明姝的腦子不受控製要去想象那個畫麵,穿著白色囚服手腳都戴著沉重的枷鎖鐐銬,素麵朝天,被當眾扔臭雞蛋爛菜葉。
她不敢繼續想下去,那些看她不順眼的貴女們若是看見她落得如此下場,不知道會怎麼得意呢。
一定會當麵狠狠嘲笑她,說不定還會讓她們身邊的奴仆砸她的臭雞蛋。
光明正大對她指指點點,說她惡毒。
阮明姝真的討厭死眼前的男人了,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害得她如今寢食難安,她暗中告誡自己,她做的天衣無縫。
她這麼聰明,又如此討人喜歡。
一定不會有事。
阮明姝倉促站起來,「時辰不早,我先回府了。」
她走路又急又慌,自亂陣腳差點摔了一跤,身後的男人抬手在她的月要間扶了一把。
不過一瞬,落在少女月要間冰冷堅硬的拇指就收了回去。
沈嗣看了眼魏廣,麵無表情:「送阮姑娘回府。」
魏廣道:「是。」
阮明姝不想再繼續和他寒暄,隻想快點離開這個叫她覺得窒息的廂房,便任由魏廣跟在她身後。
沈嗣看著未婚妻的背影消失過後,淡淡收回了目光,眼中恢復成一片漠然。他的指尖仿佛還存著少女那把軟月要上的溫度,軟得不可思議。
阮明姝離開過後還覺得剛才那個男人,萬分可怖。眉眼蘊著書卷墨香,看似斯文儒雅,可她就是感覺不對。
尤其是他口中隨意說出來的那些話,阮明姝都要懷疑他是不是故意說給她聽的了。
阮明姝不喜歡那個男人,自然也不喜歡他的侍衛。
她才出了酒樓,便迫不及待的轟人:「不用你跟著我。」
魏廣麵無表情:「主子讓屬下送阮姑娘回府。」
阮明姝有點煩他,沒好氣道:「我不回去。」
聲音嬌嬌的,聽著卻是不凶的。
魏廣抬眸掃了眼她,這便是王府未來的女主人,年紀小腦子也不大好使,找的殺手不過是個半路出家的山匪,無勇無謀。
魏廣看不出主子心裡是何打算,刻板的執行命令,「屬下將阮姑娘送回侯府,自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