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入獄(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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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活動了一陣兒,陸續有人睜開眼,也沒幾個人肯動彈一下。都坐牢了,還要早起?!

祝纓也就趁機觀察了整個囚室的所有人,除了她這間,旁邊還有兩個用木柵間出來的囚室,三個囚室加起來得有幾十號人。一部分人都醒而不起,也有一些人壓根兒就沒醒!

直到看守從外麵弄了一隻大桶,聞著味兒應該是雜麵、乾菜之類一塊兒熬的粥,一隻大木盆裡放著些碗,開了木柵門都往裡一推。一群人圍上來搶碗、搶粥,看守拿棍子將搶的人往一邊打:「打翻了飯你們就都別吃了!」

祝纓湊在不遠不近的地方,撈了兩個看起來乾淨一點的碗出來,看他們搶長勺子盛粥,直接將碗伸進桶裡舀了兩碗粥,默默地將其中一碗遞給了老頭。

老頭嘿嘿一笑,接了粥沿著碗沿兒吸溜了一大口,說:「暖和!」

就隻有這點菜粥,祝纓第一碗盛得淺,很快吃了這一碗,再去桶邊的時候,他們已經盛滿了粥去吃了。她就拿著勺子在桶底撈了稠稠的米和菜,滿滿地盛了一碗,回去慢慢吃。等別人吃完了一大碗的時候,她其實已經吃了一大碗、一淺碗。

老頭看到了,接過了她遞過來的第二碗粥,笑著比個大拇指。

祝纓把他的飯碗也收了,都扔到了木盆裡。老頭道:「後生,有眼力啊。」

祝纓有一個習慣,對老人是比較尊重的,老人雖然力弱,但是經的、見的多,尤其是一行一業的老人,許多活計已經做不動了,眼力還是有的。她有好些雜七雜八的手藝,都是跟一些老人那裡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學到的。縣城那邊各項手藝人或許不如京城的精深,也都是當地有經驗的。否則,她天資再高,單憑自己悟,也不能會那麼多門道。有些東西,還是得師傅往門裡領一領的,比如得偷偷跟塾師學會些生字,才能自己看書。

對祝纓來說,這些人比個什麼力氣大的「大哥」有用得多。

祝纓靦腆地低下頭。

老頭自己也不至於一口吃的也搶不到,這裡到底承了點人情,也給祝纓指點一下:「那個別惹。」祝纓看那人臉上還帶點淤青,是個壯漢。

又指著昨天說祝纓「臭毛病」的那個凶惡漢子說:「張十三,脾氣不好,也不大乾什麼好事,吃個酒打個仗,倒不會欺負弱小。有點俠氣。」

再指旁邊另一個粗壯的中年人:「王屠戶,賭錢打架叫弄進來的。好賭,急了也能拿刀捅人。」

指著最後一間木柵裡的人說:「這些,都是新抓毆鬥的,下的狠手,各有死傷。萬年縣拿了,又要並案歸京兆管,所以先押在這裡,這兩天就得押到京兆大牢裡關著。京兆街麵上的幾個龍頭才叫朝廷拿了打死了,他們在暗中爭龍頭。賊頭瞧著這個,也躲了,現在街麵上不太平,各路小鬼都在搶香火紙錢。你出去之後小心些,天一黑就回家,可別再犯夜禁了。」

祝纓心道,怪不得偷兒這麼大膽,我戲弄了幾個也不見他們賊頭來找我。問道:「你呢?出去了怎麼辦?」

老頭嘿嘿一笑:「我?我也先不出去啦。」

祝纓心道,那你至少是隻大賭鬼了!卻又問他:「您老貴姓呢?」

老頭道:「什麼貴不貴的?叫我老骨。」

祝纓問道:「我出去了,要捎什麼話嗎?」

老骨道:「不用。哎喲,他們知道我在這兒。這兩天,我的飯就拜托你啦,老骨頭嘍,歇一歇也好。」

直到此時,祝纓和老骨都以為,祝纓沒兩天就能出去了。哪知當天過午,京兆府那邊牢房騰好了,萬年縣提人送往京兆府,就是那群鬥毆的。這群人一個一個被揪出來,上了腳鐐往外趕上囚車。

眼見一個囚室都空了,新看守像是想起來什麼的,指著祝纓道:「你!白淨,個不高,青色袍子。就你了!」

因為交接,昨天的看守叮囑他,這個是京兆那邊寄放的人,就一並給送到了京兆府——並不放她出來。

祝纓心道:這是怎麼回事兒?

老骨誇了一句:「好小子!」他老江湖了,竟然沒看出這小子的來歷,還以為是哪家讀書的小郎君呢。他隻看出來這小子是讀書的樣子,看手呢,也做些活計,但絕不是乾的粗重農活之類,估計是家務。也就是一個能保證衣食,但是沒有許多奴婢伺候的、能過得下去的小康人家。

他居然瞞過了自己,混上了一個戴鐐銬進大牢的待遇。

「自古英雄出少年啊!」老骨感慨。

祝纓哭笑不得,問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才問完,就被兜脖子抽了一巴掌,她輕輕往前抻了抻脖子,讓這巴掌沒有扇實了。

打的人也沒很在意,隻罵:「賊皮!你們這些賊皮,有什麼誤會?!快點!」

竟是因為兩班看守交接的時候沒說清楚,將祝纓也同那群鬥毆的凶徒算作了一撥!因為這個誤會,祝纓被送到京兆府的時候就沒有放在班房裡,而是送進了大牢!

正正經經犯了案子的重犯,又或者是與大案有重大乾係的人才「有幸」住的地方。

祝纓孤零零一個人,被扔到了這裡。能犯大案的,沒她這個年紀的,也許有成年男子長得矮,體型瘦,與她相仿,但也都是成人的骨勢。祝纓簡直不敢相信,這群差役就這麼把她扔過來了!

更要命的是,這個「誤會」她現在沒法解釋,因為當時抓她的人不在!她認得那些到她家的人,那些臉,在這裡一張也沒有。

周遊,看你造了什麼孽!

牢頭看了看祝纓,將她的鐐銬除了,掂量了一下,塞進了一間牢房裡。

這牢房一半在地下,一半在地上。三麵是牆,一麵是粗木柵,木柵上一個細木柵的門,也是鐵鏈鎖著,牆上的窗戶也用木柵封了。也是通鋪,因為隻有六個人,就比之前那個通鋪要寬鬆許多。一個馬桶放在角落裡,通鋪的一邊。通鋪上也是墊著草,有被子,也是硬殼一樣的,並且應該屬於她的那一條好像被一個絡腮胡子給鋪身下了。地上髒兮兮的,整個空間都散發出一股黴敗的味道。

祝纓進的這一間已經有五個人了,她進來之前,掃了間附近的囚室,裡麵也是差不多這般,最多六人。她估計,這裡一間也就頂多六人,不知道這是有什麼講究。

柵門又在身後鎖上了,祝纓嘆了口氣,半地下的牢房比萬年縣的那個暖和些,但是看看「獄友」們,顯然不是什麼善類。進萬年縣的班房,有個「老古」給她念叨兩句,還有人給她騰鋪、給她被子,雖然嘲諷兩句,但是惡意不濃。

然而,這裡這五個人,沒一個好相與的!

祝纓相信,那個盤膝坐在鋪上的、懨懨的中年人身上有股賊味兒。

他旁邊壯一點的那個,目光邪淫,必是好色之徒。

絡腮胡子翻身起來,打量著祝纓和牢頭,他一臉橫肉的,看起來是欺負人欺負慣了的,因為他看人都往人身上弱點看,仿佛隨時會抬起拳頭來往這些地方狠狠擊打,讓人無故痛苦哀號似的。

正在哼著小調的那個,精瘦,但是目光和表情都表示,他隨時準備坑人一把。不像「一臉橫肉」是動拳頭,他一定是那個趁人不備往人月要上狠捅一刀然後裝成沒事人一樣跑路的。

他的旁邊,居然有一個看起來挺斯文的三十上下的男子,看到祝纓,含笑點點頭,望之親切。

祝纓想:要打起精神來,好好把這牢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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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並不好坐。

這兒也沒上鐐銬,但是一間牢房裡三麵是牆、每間牢房裡的人數也更少一些,除了牢門,整個囚犯的居住區和外麵還有一道在柵欄隔開,這道柵欄外麵,才是間出來的牢頭的值房。

在這兒越獄都要比在班房裡多開一道門。

祝纓被扔進牢門的時候,牢頭扔給了她一件單布上衣,又寬又大、既髒且舊,喝道:「穿上!」

祝纓理開了一看,隻見前後心處都是一個大圓圈,上麵一個大大的「囚」字。罩在她的皮袍子上還有餘量。

「獄友」們都在打量她,祝纓乖巧地低下了頭,心道:我先看兩天再說。

冷不丁地,身前老大一片陰影,祝纓錯愕地抬起頭,後退了兩步,背抵著木柵,看著絡腮胡。

絡腮胡身材魁梧,三十上下的樣子,扌莫著下巴看著她:「脫了!」

祝纓瞪大了眼睛,沒說話,絡腮胡道:「還要老子動手麼?!」

祝纓縮著肩膀,把外罩的囚衣脫下來遞給了他,他拎著囚衣看了看,冷笑一聲:「還行。那一件也給我!」

祝纓穿的是於妙妙送的皮袍子,在京城也算是個小康人家要猶豫一下才能置辦的行頭,這牢裡各人穿得都不大顯眼,她這身袍子穿得仔細、保養得乾淨,絡腮胡自己穿的冬衣也舊了,就被這絡腮胡看中了。

祝纓也不吭氣,真的將皮袍脫了下來,沒來得及遞出去就被絡腮胡搶走了。

看得那個斯文男子直搖頭。

暖和的皮袍脫了下來,祝纓打了個哆嗦——她裡麵就剩夾衣了,有點冷。

絡腮胡的身材比祝纓要高大一些,這皮袍他貼身穿了都係不上,有些生氣地敞著懷,又將他自己的舊冬衣穿在了外麵,卻將他那件囚服罩衣扔給了祝纓:「喏!」

斯文男子好心地說:「穿上吧,沒穿囚衣,牢頭見了要打人的。」

祝纓對他點點頭,匆匆把這件更髒更臭的囚衣罩在外麵,更顯得空盪盪的了,一抬胳膊,這囚衣半條袖子都爛壞了,怪不得絡腮胡連囚衣也要跟她換了!

她往斯文男子那裡靠了靠,對他短促地笑了一下,又低下頭。斯文男子道:「不怕不怕,沒事兒的。老胡就這付脾氣,瞧這不處得挺好的?」

老胡就是那個絡腮胡,大步走了過來,斯文男子微笑看著他,老胡氣得很,一揚手,沒打到這斯文男子,倒打到了祝纓臉上。祝纓還是如法炮製,順著他的力氣一偏身,打也是打中了的,祝纓半邊臉迅速浮起了五個指印,隻是離打掉兩顆大牙還差了不小的距離。

斯文男子道:「得啦,你今天也得到好處了。快吃晚飯了。」

老胡才哼哼地又躺下了,身下的被子也沒給祝纓。

斯文男子道:「他就是這脾氣,所以才會傷了人命,倒不是故意的。」

老胡猛地坐起來,罵道:「放屁!老子就是打幾個孬種!打完過了兩天才死的,乾老子屁事!」

祝纓心道,打完兩天死的,也算是你打死的,前因後果,你當訂律法的人傻?你早兩個月乾這個事,就值一個秋決上場了。

斯文男子對祝纓道:「放心,你隻要沒什麼鋪子、房子被他家主人瞧上了,想『買』,他等閒不打人。那個挨了打的,是死強,不肯將鋪子折價賣給他。你很聰明,他要的你都給了,你沒事的。」

祝纓小聲地問斯文男子:「先生貴姓?」

斯文男子笑道:「免貴,姓文。」

祝纓又往他那邊挪了半寸:「文叔好。」

斯文男子又是一笑,溫柔地問道:「你呢?」

這時旁邊一隻手伸過來,曲起食指,用指背輕刮了一下祝纓受傷的臉,祝纓受驚地跳了開來,遲疑地看著那個一臉不懷好意的男子。

男子一臉的涎笑:「哎喲,老胡,打重了啊!太不憐香惜玉了!多好的麵皮呀,打壞了可惜。嘖,哎,你怎麼不問問哥哥我姓什麼叫什麼?我告訴你,我叫潘寶,是,哎,你別躲呀……」

祝纓又逃到了斯文男子身邊:「文、文叔……」

斯文男子道:「不怕,他跟你開玩笑呢,他隻好女色。」

潘寶道:「在這兒,男色也隻好湊合啦!哈哈哈哈!我看你嫂子還沒你好看呢!」

祝纓抿緊了嘴唇,猛地握住斯文男子的袖子。斯文男子道:「沒事兒,他也不殺人。」

祝纓看了一眼老胡,這一眼把老胡又給看毛了!他罵道:「賊小子,你看誰呢?這個殺才也配與我相提並論?」

斯文男子又好心解說:「這潘寶,就是管不住下半身兒,倒與老胡不同,老胡光明磊落,要乾什麼就乾什麼……」

懨懨的中年男子聽到「賊」字,看了這幾個人一眼,又躺下了。

斯文男子慢條廝理地對祝纓道:「潘寶呀,看中了街上一個老婆子家的婢女,找老婆子去討,老婆子不肯給。他就把那丫頭□□了,說不嫌棄這丫頭已經破了身子,願意收了這丫頭。沒想到老婆子不願意,要找他拚命,他把老婆子也打傷了。害,可憐吶,他也有幾個錢,他要在外頭呢,興許還能給這家幾個錢看病,咱們少尹偏偏要為民請命,將他拿了來。現在,嘖嘖,那邊兒傷的傷、殘的殘,難熬過這個冬天嘍……」

他的語速不快,祝纓仍聽出了其中的興奮,這份興奮是對著祝纓來的,他在看祝纓的反應!

祝纓又縮了一下。

潘寶道:「我也正大光明的!我看上哪個就弄哪個!你們等著,哪怕判了,我使點錢過不兩天,也會將我弄出去的!我犯的又不是死罪!少尹就算是個青天,他也不能一輩子扣我在這裡!嘿嘿!」

斯文男子往祝纓這邊湊了一湊,道:「我看他的錢不夠贖這個罪的,你說呢?」

卻聽到一陣踢踢托托的聲音,精瘦男子站了起來:「來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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