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行詐(2 / 2)

加入書籤

祝纓道:「你把手裡的給我兩張,我拿去給在押的旁的案犯看,詐他……」

鄭熹略一思索便說:「很好!要小心!」又點了兩個案犯的名字,說,「他們最有可能知道暗賬。我就在這裡等你。」

他拿著龔劼的供詞,又進了大理寺獄,到了龔劼的房間外麵,透過門上的柵欄往內一瞧,龔劼已經躺地床上睡著了,桌上杯盤狼藉。鄭熹怕他死了,忙命獄卒開門去看,發現他酒足飯飽之後在床上睡得正香。

鄭熹也不出去,就在門外搬了張椅子坐著,等著祝纓的消息。

祝纓這輩子頭回法官,雖讀過些如何審訊問話的章程,實則從未施行過。不過,如果不是對著龔劼,她也就不太緊張了,她手裡如今已經有了乾貨,哪怕審不出東西來也不礙事兒。

她也不浪費時間,擇了一間乾淨的囚室,就說:「把這兩個人都給我帶過來吧!」

這兩個並不是什麼官員,在案是因為他們是龔劼家的心腹管家,一個叫龔喜一個趙金。聽到鎖鏈的聲音,祝纓抹了一把臉,把臉板起來。獄卒將二人押到她的堂下,往下一按,祝纓注意到這兩個人樣子不如龔劼整潔,關得有點發黴的樣子,不過兩人抬頭一看她,都有那麼一點輕蔑。

祝纓板著臉喝道:「你們敢小瞧我?!」

獄卒也跟著喝斥。

龔喜道:「不敢。」

然後所有人就都不說話了,獄卒小聲提醒:「祝大人?」

祝纓道:「我想想。哦,報上名來!」龔喜與趙金都有點看笑話的樣子,懶洋洋地仰著頭跪著,也不說話。獄卒又喝斥了幾聲,他們才報了名。他們兩個雖然坐牢,卻不像龔劼那樣被防範得過緊,他們還是能聽獄卒在他們那兒閒聊幾句的。「祝大人」應該是今年剛考來的新人祝評事,從八品,以往到龔府送禮的人裡從八品是連他們都看不上眼的。

獄卒們的口中,這是一個小呆子,乾活就埋頭苦乾,被個同僚蘇蜈蚣下了多少回舌頭都硬挨了,就是給鄭熹拉磨的一頭傻驢!現在一看,確實是有一點兒。他們二人在龔劼身邊也算見多識廣,官兒分好多種,人也是。有些人就是案牘功夫厲害,寫起文章一套一套的顯得精明乾練,真叫他做實事,他就是個二傻子!

讀書人裡這類人尤其的多。

報完了名,祝纓照著大理寺那審人的流程一步一步問下來,諸如「你們可知罪」之類。

自然是審不出一點東西來的。

連獄卒都不忍看她了,為了大理寺的麵子,勉強為她維持審訊的秩序。祝纓裝了半天書呆子,終於說了一句:「哦!對了!還有!」

這才親自拿了龔劼寫的兩張紙給他們兩個看:「你們呢?招不招?」

龔喜與趙金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臉色煞白:「什麼?相公他!」

祝纓小心地把這兩張紙折好,一板一眼地說:「鄭大人在審他,派我來審你們,鄭大人說,你們誰說得快一點?」她拿眼睛左右看著這兩個人,仿佛不是很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

龔喜與趙金便爭先恐後地說:「我說!」

祝纓仿佛在回憶什麼似的,仰著臉,兩人急得不行,便聽到祝纓說了一句:「給他倆分開關著,給紙筆,看誰先寫完吧。哦,你們那兒,還有一本賬,之前沒抄到的。放哪兒了?都寫出來吧。」

龔劼都招了,他們還死扛著什麼?到時候龔劼把他們也給招出來,他們還有個屁用?

兩人恨不得押著獄卒去取紙筆!

————————————————

鄭熹十分有耐心地坐在龔劼的囚室外,一頁一頁地翻著龔劼的供詞,將裡麵的內容牢牢記住了。裡麵龔劼還沒醒的時候,祝纓回來了。

鄭熹沒有起身,眯起眼睛問道:「怎麼樣?」

祝纓道:「地址拿到了!」指望龔喜和趙金這兩個把整本賬默下來是不可能的,不過他們提供了賬本所在之處,又提到了一些藏匿的財產所在,剩下的是所謂謀逆案中他們所知的細節,就讓他們慢慢寫了。

鄭熹看了一眼地址,道:「你去府裡,求見我父親,請他老人家主持。」扯下自己的一枚小印,讓祝纓帶去鄭侯府。

祝纓問道:「那王府那裡?」

鄭熹道:「都聽他老人家吩咐。」

祝纓將手上的兩頁紙交還給了鄭熹,轉身飛奔而去。她出了宮門,先找到守在外麵的陸超,一亮小印,說:「鄭大人讓我趕緊回府。」

陸超見了小印也不細問,道:「你乘我的馬。」

鄭熹的車品級頗高,祝纓這個小官不適合坐它節外生枝,車也不如馬快。祝纓騎著馬到了鄭侯府上,拿著鄭熹的小印求見到了鄭侯。

因天冷,鄭侯今天也沒有出門,正在家裡砸開了府中池塘上的薄冰釣魚。半天沒釣上一魚,隻撈了根枯敗的破荷葉子的梗上來,氣得大罵:「我的魚呢?!是誰偷偷撈了我的魚去吃了?!」

管家在一旁苦哈哈地勸:「現在是冬天……」

「放屁!魚,什麼時候都是能釣的!」

正嚷嚷著,祝纓來了。

鄭侯也不耍無賴了,魚竿一扔,起身道:「叫他到書房見我!」

鄭侯的書房裡,祝纓將小印奉上,說:「龔劼,招了。」「哦?」鄭侯身子微微前傾,「查出什麼,要做什麼!」

「本想詐他的暗詐,不想詐出個妄圖顛覆東宮,拿著他的供詞詐他的心腹仆人,又詐出了暗賬所在。鄭大人讓我來,聽您的吩咐,請您安排。王府那裡,也請您安排。」

鄭侯隻低頭一想,就說:「唐善!」

外麵躥進一個中年魁梧的漢子,氣質上與金良有一點相似,留一部大胡子。鄭侯道:「點上二十個人,跟這個小祝一起出去,聽他的。小祝,你去抄,能抄到什麼抄什麼!」

「是。」

祝纓與唐善一道出門,身後是鄭侯的聲音:「來人,請夫人。」

祝纓與唐善匆匆打了招呼,唐善去點了人,二十個人整整齊齊。祝纓手握著地址,地方是在城中一處小廟裡,暗賬放在佛像內。唐善一腳踢開阻攔的僧人,祝纓伸手扶了這和尚一把,上前輕叩其中一尊佛像,一扳,伸手扌莫了進去。這佛像是中空的,內中有金銀寶貝之類做成的五髒六腑,暗賬就藏在其中,貼著內壁放著。

拿出暗賬來,和尚的臉上一片灰敗。祝纓又伸手往另一處佛像裡扌莫出一隻匣子來,打開了一看,正是一份誓書。祝纓心道:得,都寫下來畫了押,是防著有人告密,現在好了,一鍋端了。

唐善低喝一聲:「都捆了!」

祝纓將賬本翻了一翻,很好,她隻能看懂一點,看來是賬本了。找到了高陽郡王長子那一筆,翻了一下,記住了自己能看得懂的其他部分,將賬本一揣,道:「今天動靜太大瞞不住了,唐大哥先回府裡,我得帶著這個去大理寺,否則東西不在大理寺的人手上,沒法兒回復。」

唐善道:「好。」

「請再給我幾個人,我怕路上出意外,需得有人與我同行。」

唐善道:「好。」

兩人於是分開,祝纓平安到了宮門外,急急回到大理寺將賬本、誓書交給了鄭熹。鄭熹道:「很好!」

祝纓便不說話,等他接下來的吩咐,鄭熹卻也沉默了下來,先認真地看了看誓書,又慢慢地看著賬本。時間慢慢地流逝,鄭熹也不是個乾經營買賣的人,賬本他也是能看明白些粗淺的,不過這些足夠了。他舒了一口氣。那一邊,獄卒也拿了龔喜、趙金二人的供詞過來,祝纓接了,也遞給鄭熹。鄭熹隨手翻了一翻,發現並無太大收獲,順手遞給了祝纓,祝纓也看了看,又理好放好。

又過了好一陣兒,牢房裡愈發昏暗了,

鄭熹才說:「差不多了。你在這裡等我。」將龔劼的手書與暗賬拿著,親自去見皇帝。

——————————————

鄭熹熬了這一天一夜,肉眼可見的疲憊,到了殿外依舊打起了精神,準備以最好的姿態麵見他的皇帝舅舅。而他的親舅舅正在跟皇帝舅舅一把鼻涕一把淚,咬牙切齒地控訴龔劼:「他怎麼敢?怎麼能這麼大的膽子?!見到這樣的人,不說勸阻,反倒興風作浪、離間人骨肉!」

皇帝道:「他是有癮嗎?!專好乾預人家事!」

鄭熹掐好了點兒過來的,當地一跪,將兩樣東西奉上:「陛下!」

「說!」

鄭熹道:「因高陽王府失竊,臣略查了一查,不幸查到了一些東西。」

「知道了。」

「陛下,臣順藤扌莫瓜扌莫著了些旁的東西。茲事體大,臣不敢怠慢,為防走漏風聲,又暗中核實一下。郡王並不知道。」他請皇帝先看龔劼供狀、誓書,再看那本暗賬。

皇帝看著供狀、誓書已怒不可遏,再看暗賬反而不那麼嚴重了。看了一眼高陽郡王道:「你起來吧。唉,都是做父親的……」

高陽郡王並不起來,跪地請求:「那個逆子是不能留了,必為禍端!可是舔犢之情,臣乞陛下開恩,給那逆子一個全屍吧!」

皇帝擺擺手:「這是你的家事。」

高陽郡王老淚縱橫,又趁機請為幼子請冊為世子:「以安老母之心。」

皇帝道:「很好。」又說鄭熹是「好孩子」、「辛苦了」之類。鄭熹伏在地上哽咽:「臣五內俱焚,不知如何向母親訴說。」

皇帝想起這位「孿生」的姐妹,心頭微微鬆動,道:「有什麼好為難的?我們經過見過的多了,你還年輕。辦好這件事,給你幾天假多陪陪她。」

「是。臣這便回去將案子辦完。」

皇帝道:「去吧。要什麼人、問什麼事,隻管去做,就說,是我準了的!」又對高陽郡王道,「你也去料理家務吧,我的家務也該料理啦。」

高陽郡王此時才爬起來,跪得久了,險些再次摔倒。鄭熹伸伸手臂,又縮了回去,很克製地看著舅舅。高陽郡王站了起來,對皇帝拱手為謝,仿佛老了好幾歲。皇帝十分感慨,道:「你我多年君臣,竟都遇到了這樣的事。」

當場命舍人擬詔,冊郡王幼子為世子,命人準備冊、印、儀仗之類。高陽郡王再次謝恩。

高陽郡王先走,鄭熹又留下來,向皇帝匯報了自己預備如何查證之類,又說自己年輕,如今這事又涉及到另幾位大臣,還請皇帝再指派年高德劭的大臣和宗室來同辦。

皇帝道:「他們?白活這麼大歲數了,與他同朝這麼些年也沒察覺。你來!」

「是。」

鄭熹心道:這算是過了關了。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

本章報錯

科幻相关阅读: 選擇性小白臉[無限] 我的領域父愛如山[主文野] 喪係美人,被迫營業[穿書] 七個月的旅行 穿成龍傲天的貓 二次人生從萬人迷開始 穿書後我成了偏執主角的白月光 馬甲使用指南 真少爺其實也是假的 攻略對象有了多周目記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