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善良(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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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仙姑一驚:「是了是了!你想得對!我和你爹這些日子發了昏,過了幾天好日子就忘了這一茬兒了!對對對!」

祝纓微笑道:「是吧?」

「嗯嗯。」

「要是能再找到花姐,哎,就更好了。」

「就差你乾娘了啊……老家是回不去啦,不過在這兒也挺好!哎,花兒姐命苦,她那親娘太狠了!你如今也升了官兒了,得閒能托人找找就接著找。」

「嗯。那咱們就賃房子住?」

「使得!」

祝纓早有此心,看到周遊之後愈發堅定了這個念頭。多個退路總不是壞事,不過她還得準備另一份戶籍文書,這個比較麻煩一些,尤其京兆附近是王雲鶴治下,不太好做手腳。然而她如今也沒個能力去別的地方安排一個退路,隻能先在京畿周圍挖個藏身洞。難,但得乾。她已然是官了,還有了些錢,不能比跳大神時更沒辦法。

張仙姑也打起了算盤:對對對,是得在外頭弄個住處,頂好是自己的。這樣懷孩子生孩子的時候才好躲過去!坐完月子再抱著孩子回來!

她說:「明天我再去打聽打聽那樣的房子、田地是個什麼價。有地好啊!有地好啊!該死,我怎麼忘了買地了呢?!」

祝纓笑道:「因為我掙得少,賃房子都不夠。」

「胡說!以後錢多了。」

「行,以後錢多了,都收起來了吧,」祝纓勸服了母親,又說,「要是閒不住呢,在城裡轉轉接著看房子也行,不買,先租呢?租個更好一點兒的。這兒離衙門確實有點遠了。田價不用娘打聽,叫有心人知道了又要生事,這個我來打聽更方便。」

張仙姑道:「行。哎,是不是有人給你使絆子?怎麼咱們買個田還……」

「真要出了事兒,一打聽,就露了。多少人的家私都是這麼查出來的。」

「哦哦,行!」女兒的性別就是緊箍咒,張仙姑很快答應了。

祝纓道:「我還有些私房,不過都有了用項,也跟娘說一聲。給金大嫂子也不能光送點吃食,人家也不缺這個。」

張仙姑道:「是哩!人吶,也是人共出來的,也是錢共出來的。」

祝纓道:「她人不錯了。」

「當然!」

「還有些同僚,這次也升了,與以前也不太一樣了。咱們以後也要應酬,連爹娘也要應酬的。既然不用急著在城裡買房,手頭也就寬裕了,爹娘也該置辦些好衣裳行頭啦。」

張仙姑看著女兒身上樸素的小襖,道:「我們都有!出去時穿,在家哪用穿那個。」

母女倆又說了一些話,後來都是祝纓在說安排,張仙姑聽著。末了,祝纓道:「我也閒了,也想逛逛散散心。年前我且出去幾天,過完了年,咱們一道出去應酬。」

張仙姑都聽了進去,說:「那行!就照你說的辦!」

祝纓幫她把東西都收好,搬回了她屋裡的衣櫃裡鎖好,張仙姑這一晚睡得踏實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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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祝纓起得略晚,家裡也不做早飯,張仙姑早起燒水,打發祝大出去買了一籃子的早飯。祝大晚上跟老婆先慪氣,張仙姑憋不住話,又把祝纓的打算說了,祝大心裡也高興,早上樂顛顛的拿了自己的零用錢買了許多花樣。

吃完了飯,祝纓出去雇車,一家人去金良家。

兩家是經常走動的,祝纓算準了金良今天也是放年假回來,趕在他們都在家的時候上門。

金家上下都認得他們,見了就笑臉相迎。張仙姑還是老樣子,拿了些街上買的點心之類,金家也習慣了。

賓主坐定了,金良道:「恭喜。」

祝纓道:「這就知道了?」

金良笑道:「我昨晚就回來了,你猜我知道不知道?」

這位鄭府忠仆出身,必然是要去鄭侯應卯,自然也是知道了的。祝纓道:「今年的年酒,留一頓給我來安排。」

金良道:「當然啦!這回不與你客氣。」

金大娘子也為祝纓高興,對張仙姑說:「祝家嫂子,你後頭的福氣還大著呢!」張仙姑也客套。金良夫婦又喝兒子金彪:「看著沒?學著點兒你祝三哥!你可得出息點兒!」金彪又挨一頓,撅起了嘴。

祝纓拿出兩個一兩的銀錠給金彪:「來,拿去買東西,或吃或玩的。」

張仙姑道:「傻子,哪有這個時候給壓歲錢的?」

祝纓道:「壓歲另算,這是另給阿彪的。等新年再給,這幾天就買不了好玩好吃的了。咱們得提前饞一饞人,叫人羨慕一下。」

金彪伸伸手,又看一眼金良,金良點頭了,他開開心心地接了出去玩了。

金大娘子嗔道:「又慣著他了。你才比他大幾歲呢?他就是個傻孩子。」

祝纓站了起來,金良和金大娘子不由也跟著站了起來,張仙姑拉拉祝大,兩口子也站了起來,都不知道祝纓要做什麼。

祝纓對金良夫婦一揖,說:「都說我現在做得好,依附著鄭大人,這話不假。我卻還記得在大哥大嫂家裡寄住的日子,你們也沒嫌我給你們惹禍招災的晦氣,我坐牢的時候,大嫂還照顧著我爹娘,後來房也燒了,還沒趕我走,依舊收留。鄭大人是咱們相識的緣由,咱們的情誼是咱們處出來的。」

金大娘子眼眶濕潤了:「你這人,現在又說這個做什麼?」

祝纓道:「我們是外鄉人,到了京城什麼也不會,沒少有人當麵背後的笑話我們鄉下圭包子,大嫂仔細,教了不少,著實費心。」

「這算什麼?本來就是投緣。」

祝纓道:「我實在想與大哥大嫂長久處下去。」

金良甕聲甕氣地說:「難不成你還想散夥麼?!不用你說,也是處下去的!」

金大娘子道:「大家夥兒提起你來,都說你能乾又講義氣。什麼鄉下不鄉下的?滿京城還能再找出來比你更可意的人麼?」

祝纓笑笑,掏出隻一匣子來送給金大娘子:「那大嫂就收下吧,您要不收,就是我挑的東西不可意了。」

金大娘子一怔,笑著接過了,金良笑罵:「好小子,說了這麼多,在這兒等著呢!要是說你是個義氣的人,你就會說『不收就是不講義氣』了?」

金大娘子接過匣子,也沒打開,就招呼祝纓:「來,就在大嫂這裡用飯!有極好的豬蹄!」

「哎喲,那可太好了!多給我點兒,我除夕當值,可得帶些回去吃。」

金大娘子道:「怎麼……」

張仙姑道:「挺好的!在宮裡過年哩,我們前二年做夢都想不到還能這樣呢。她初一就回家來了!」

金良著實喜歡祝纓這樣的「樸實忠厚」,道:「管夠的!先吃著。再叫你嫂子給你烀一大鍋!二十八就給你送過去。」金大娘子已經琢磨著除了豬蹄還得再給整隻雞,弄點別的菜餚之類。當值不能喝酒也得把菜備得好好的。

兩家人一處吃飯,祝大和金良喝酒,金良喝多了,拉著祝大的手說:「老哥哥,你這兒子,好的!」

金大娘子這個時候是不會勸丈夫少喝的,臨走的時候又給祝纓在一隻大瓦盆裡裝滿了豬蹄,封好口放到車上,笑著把人送走。這才回到房裡要看看祝纓送她的是什麼。

小匣子被扣上了,縫上貼了張紅紙封皮。金良罵道:「就他仔細!」

金大娘子邊打開邊說:「三郎就是個仔細人。噝——」她的手一抖,趕緊抱住了匣子,小心地放在桌子上再打開。

金良道:「什麼東西?你沒見過好東西麼?艸!」

這是一匣子的珠子,雖然匣子隻有巴掌大,裡麵的東西卻很晃眼——是極好的珍珠。

珍珠好不好、貴不貴就看幾樣,大不大、圓不圓、色澤好不好、個頭一樣不一樣。這一小匣子有幾十顆,都是南珠。圓潤、皮光頗佳、大小一樣,滿滿一匣子、熒光燦燦的。

金大娘子咬著指頭說:「這可不便宜呀,都能算得上大珠了。你說他……」

金良點點頭:「唔,我倒知道這個來路。」

「你是說抄……來的?」

金良道:「你收下就是了,不用說出去,他是個有數的人,辦事從來不用人擔心的。他既敢送,你就放心收著。」

金大娘子笑道:「那好。拿兩顆鑲耳墜也很能戴得出去了!」又點了點足足有四十顆,量一量,直徑雖然不足五分,也有四分,五分以上是大珠,四分看著也很好。盤算再串根項鏈、鑲兩根簪子、鑲個戒指,也能湊一套首飾了。

她說:「哎喲,他這出手可真大方哎!我給他好好準備些吃的!」說著就叫人出去買菜。

金良笑罵了一句:「臭小子。」背著手去教訓兒子了,哪知金彪得了零用錢,早跑沒影了,氣得金良真心實意地罵:「要不是過年,我非得好好揍他一頓不可!他娘的!我怎麼就生不出那樣的兒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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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的兒子」與父母已經回了家,張仙姑也不問祝纓送了什麼,既然是祝纓的私房,那肯定是有說法的。

祝纓當然有安排,她抄家的時候也要「和光同塵」,她的手法又是那些人所不具備的。五分以上的是大珠,這個她知道,所以五分以上的,要麼歸公賬,要麼入小賬給鄭熹。她拿這五分以下的,也不算小,就沒那麼顯眼了,京城普通富戶也用得起,豪門裡這些東西簡直沒了數。

不但送金大娘子,祝纓自己也留了一部分,送人或自用都是很好的。郡主賞的簪子都挺好,但是張仙姑死活不肯拿了用,立意要讓「做官的」妝點門麵。祝大倒是躍躍欲試,又被張仙姑按住了。

祝纓就安排了鑲幾根簪子給父母用。

她還有些旁的私房,也都一一安排了用項,卻又不一股腦地拿出去或賣或當。一則沒有放心的店鋪,二來也有點顯眼,容易被人盯上。

張仙姑不知道她的打算,隻說:「還是買兩條羊腿吧!除夕夜光吃人家給的東西怎麼成?買兩條,一條在家燉湯,一條燉得爛爛的給你帶過去。」叫上祝大出去辦年貨。祝纓就出門去取訂的簪子。

鋪子是甘澤介紹的,鑲了兩根金的,簪身略細。又有幾根金包銀的,粗些。看著都是金光燦燦的,是今冬京城流行的款式。又取了幾枚金銀戒指,都拿了回去,給張仙姑日常戴。

次日,祝纓就拎著個錢袋去找老馬。

老馬看到她就笑了:「放假了?」

祝纓將錢袋扔給他:「嗯。」

「哎喲,不敢!」

「存你櫃上的,以後再來免得賒賬。」

「別人都是記賬,年終一總結。您倒好,先付了。」

祝纓道:「趁現在手頭寬裕。」

「您這還沒發財?」

祝纓道:「旁人幾輩子的積蓄才在京城站住腳,我隻有一個人,還要養家,能發什麼財?也不敢狠命的掙的,凡一時得勢就要狠命搜刮的,都不長久。」

老馬挑了個拇指,道:「明白人。都說您心地好。」

祝纓翻了個白眼,老馬不笑了,身子微微前傾:「真格的,有人托過來了,請您高抬貴手。」

「我沒乾什麼吧?」

老馬嘆了口氣,道:「有個小子,家裡窮,他不合走了我們這條道,家裡父母兄弟都不認他。有個親妹子倒不嫌棄他,可有什麼用?窮!女孩子被賣進了那邊一個府裡,倒是吃飽穿暖了,可惜被抄了。」

祝纓道:「不對。能放的我都放了。」

老馬道:「是我沒說清楚,還沒正式抄,也不遠了,跟主人家一道關在府裡。現在不抄,開春也是抄了發賣的命。謀逆,抄家都算從輕發落。」

「說實話。」

「真的!再沒瞞您別的什麼。天下官兒我隻怕兩個,一個是王大人,一個是你,王大人正派,你……」

「嗯?」

「害!你厲害!眼毒。」

「我還手黑呢。隻要她能捱到判的時候,我就設法接了這一家的案子。隻要案子在我手上,與她一樣處境的,我都一般放了走。現在卻不大好辦。」

老馬道:「能托人送點吃食麼?」

祝纓道:「哪一家,名字,長相都給我。」

老馬趕緊叫了一個青年過來,此人長得極普通,衣著也極普通,是個當小偷的好模子。見了祝纓就跪下來哭,爬過來要抱大腿。祝纓一閃,躲過了:「你年紀比我大,我也不受你的頭,訊息給我。」

青年道:「家裡小名叫三妞,到我肩膀,眼角有道疤,今年十六了。賣到那邊光祿大夫嚴家當燒火丫頭的。」

祝纓一聽消息合上了,就說:「等著。」

老馬忙把她的錢袋又還給了她,說:「這個不能收,您什麼時候到我這兒來,我隻有招待著的。」

祝纓道:「當我跟你買的,你準備點乾糧,有什麼鹹菜疙瘩之類也弄點兒,給姑娘的東西也預備下——別弄太好的,容易被搶。再弄隻雞、一條羊腿,一會兒送過去。」老馬還是不肯收,祝纓道:「成,那就記賬上。」她收回了錢袋,去了嚴府。

嚴府是還沒判的,一家子淒風苦雨封在府裡,奴婢更是缺吃少穿。祝纓先不問關押的什麼人,隻與守衛套近乎。她是大理寺的,守衛對她也還算客氣,隻是對她一個放假的跑過來圍觀他們值班有點不滿。祝纓與他們聊起來:「我除夕夜也當值呢。」

守衛不免與她略略惺惺相惜一下,聊了一會兒過年值班的倒黴,祝纓又說:「怎麼裡麵有哭聲?」

守衛笑道:「都說小祝大人心地好,是有哭的呢。可誰不哭呢?挨著吧。享樂的時候他們在裡頭,也沒見他們能聽得見牆外的哭聲。」

祝纓搖頭道:「裡麵的仆人還是可憐的。」

又套了一陣近乎,祝纓就說,給裡麵的仆人一些吃的,守衛也沒反對。祝纓就讓人拿了煮好的雞和羊腿送給守衛,再把吃的送進去。乾完這些,也不回茶鋪,遠遠跟老馬揮揮手,走了。

老馬和那個麵目普通的青年再要追時,哪還找得到人影?老馬道:「哎喲,這回人情欠大發了。仔細將來得給他賣命。」

「那也沒什麼。反正也是有今天沒明天的,他比別的官還好些。」

老馬笑罵:「沒出息!就你命賤!」

「原也不值錢的。」

老馬輕嘆一聲:「是啊。都是賤賣,好歹在他這兒不那麼賤。」

祝纓做了一件好事心情不錯,又遛遛躂躂,狀似無意,一路遛躂到了金螺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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