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生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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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問什麼事。祝纓道:「我是外鄉人,有個遠房的姐姐一道上京,不幸失散了,昨天終於找到啦!」

所有人都說恭喜。祝纓道:「她父母都死了,原本有丈夫婆婆的,不幸也亡故了,怕在家鄉受欺負才上京的。不幸路上又失散了。家父家母被嚇著了,說,不如收做義女,不能再叫她出事了。」

大家都說是好事,這個熱鬧是一定要湊的。

祝纓又說:「有一件事,見了她不許取笑——她上京之後為免麻煩,剃發為尼的,現才還的俗。」

左主簿「哦」了一聲,說:「怪不得總聽說你往尼庵裡跑!原來是為了這個!怎麼不早說?咱們也能幫你找一找,總比你京城熟!」

祝纓笑道:「當時都忙呢。如今大案要結了,咱們正好聚一聚?」

王司直道:「那得擇個吉日。」

祝纓道:「定了日子就請你們,就在我家,搭棚子,從外麵叫酒菜,你們喜歡的哪家?」

眾人七嘴八舌地說著,十分熱鬧,直到鄭熹等回來。

鄭熹連夜把龔逆結詞整理了出來,朝上就向皇帝奏報了。皇帝下敕,經政事堂等處,正式昭告天下。現在文書還在政事堂,鄭熹回來就讓大理寺準備:「務必有始有終。」

不多會兒,政事堂就簽完了,還文書給大理寺,讓會同禁軍等做最後的執行。

龔劼夫婦二人是死罪,其餘同黨或死、或流、或罷職,也有抄家的,也有罰錢的。龔劼最終被定了大罪十條、小罪五十六條,羅列的罪名十分壯觀。按照慣例,龔劼的死刑執行的時候是「自盡」。

地點就放在大理寺獄,應該是大理寺、刑部、禦史台一同來監刑。皇帝偏偏讓文武百官都在大理寺獄外站著,等著,等著裡麵二人自裁,驗過屍首,抬出來。兩列官員排成長長的隊伍,幾個獄吏抬著兩具屍體從他們中間緩緩走這,慢慢送了出去,裝進一口薄皮小棺裡,也不知道葬到了哪裡。

在這之後,就是例行的抄家、罰沒、處置餘黨了。

祝纓又忙了好幾天,才算把分配給自己的活計辦完。這一回抄家依舊輪不到她來做賬,她現在也做不了這麼精細的賬。然而外快又撈了不少,粗粗算了一下,除了補貼家用、改建房屋、置辦衣物、請酒之類,還能再餘一筆私房錢。

她存私房錢是從小的習慣,又果斷給自己多留了一筆錢。並且想,自家名下置一份薄產,再以花姐的名義也置一份產業。

她先去尋了金良等熟人,向他們說了要認個姐姐請酒的事情。金良和金大娘子一則以喜、一則以憂,金大娘子道:「三郎,我們固然知道你是個有成算的人,可這姐姐……沒聽說過呀!究竟怎麼回事兒?沒叫人給哄了吧?」

金良倒是想明白:「哦!是她!可她的來歷……不錯,也確實不宜再做你妻子,認做姐姐,也是看顧了她。」

祝纓正色道:「她是很好的人。她比我強時,我也是這個話,如今她落了難,我還是這個話。可沒打過個十年再娶個什麼名門千金的主意!」

金良道:「成!你拿定主意就好。」回去才跟金大娘子說了花姐的來歷。金大娘子想了一下,說:「這樣的來歷、這樣的波折,硬要說是患難夫妻也有些不妥,他能這樣照顧人家,已算是有良心啦。」

金良聽妻子這麼說自己兄弟又不樂意了,說:「他兩個也是半路夫妻!跟你說過了,本來是個寡婦,要叫族人給吃了,三郎這才幫忙的。你怎麼知道她心裡不是想著原來的丈夫,並不樂意跟三郎呢?」

金大娘子一想,點頭道:「也是。過兩天我先去看看,祝家大娘子可是個熱心腸,不能叫她吃虧了。」

祝纓又去找了木匠之類,拿木板把廂房給間開,兩邊都有門、裝了鎖,又打了一張床、一個衣櫃、一個妝台、一個盆架,又把布置做了調整。兩間臥房就都滿滿當當的,兩人共用中間一間做書寫、誦讀之用。

祝大悄悄向張仙姑抱怨:「這是租的房子,這麼花力氣哩!」張仙姑道:「等賃著了新房子,都拆了帶走,你怕它怎的?萬一賃不到更合意的,咱們還住這裡呢。」祝大才不說話了。

張仙姑又去找祝纓商量:「那個王媽媽的牌兒,你該寫啦。」又問花姐:「那個王媽媽叫啥名哩?」

花姐道:「聽她說過,娘家姓夏。」

祝纓也就拖了個空白的牌位來寫,張仙姑道:「幸虧我去年買得多!花姐,你來瞧瞧,寫得還行不?花姐?」

花姐看著這母女二人,尤其是祝纓,問道:「三郎……王媽媽……不!我真是育嬰堂抱來的麼?乾娘?」

她本沒往這上麵想的,祝纓說的她也沒有懷疑。至於坊間傳言就精彩了一點,甚至也有女人說,這王婆子為個抱來搪塞丈夫的孤兒做到這一步,實在不至於,保不齊是親生的,但是沒有證據。花姐就疑心上了,但是出於不給祝纓找麻煩的心理,也隻能先爛在心裡。

給恩人立牌位是應該的,放在於妙妙一處供奉、還特意保留骨灰之類,就稍稍有點過了。以她對祝纓的了解,這姑娘心地不壞,但是所有的周到都是對「自己人」的,王媽媽離「自己人」還差了一點。除非……

祝纓道:「別問她,她也不知道。我也不確定,沒有證據的。連珍珠也是,都是自述。縱她不是親生,對你也是恩同再造的,你拜一拜她也不為過。」

花姐認真地看著祝纓,道:「三郎,我不聰明,但也知道些人理世情。」

祝纓道:「我也很好奇,但是知道真相的人已經死了。我不會對王媽媽講是不是已經找著你了,她自然也不會對我說你究竟是不是她親生,我隻想保住你行蹤的秘密,她隻想我繼續找你,我與她從來沒有互相坦誠過。」

花姐低聲道:「是啊,是不是親生的,又有什麼要緊?生下我與抱養我,差別也不是很大的。養恩大過生恩。」

於是將夏氏的牌位也給供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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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工活做得挺快,做完的這一天,剛好是端午節,祝纓今年的端午也沒有一個熟人的表妹出事,官也升了、端午節的賞賜也拿得多了些,一家人在一處煮粽子吃。

張仙姑就不再拿自己那些鮮亮衣服給花姐,花姐裁了兩身素色的衣裳,自己做了鞋子,又包著頭巾。有鄰居問起時,就說自己原是寡居的,不合穿鮮亮的衣衫。鄰居們都扼腕:「好好的小娘子。」肚裡還有一句話,改嫁也不算什麼,可惜看起來是想青春守寡了。

吃過粽子,祝纓就張羅請客的事情了,就在院子裡,擺上四、五桌酒,請些同僚、朋友、裡正等及家眷這樣的頭麵人物,並左鄰右舍張仙姑的朋友們。外麵擺兩張桌子,放些糖果之類,供街坊家小孩子自取,告訴大家,祝家小官人多了個寡姐。

女眷們見花姐斯文有禮,待人接物也有分寸,聽說針線也自己做,都說:「祝大娘子,你有個好女兒了。」

金大娘子見了花姐,心道:怪可惜的,要不是身上還有那個官司來歷,倒是三郎的賢內助。對花姐也熱絡起來。張仙姑見金大娘子也喜歡花姐,喜道:「大妹子,以後多多看顧我們花兒姐啊!她人好的!花姐,這金大娘子又熱情又周到。」

祝纓的同僚們也有帶家眷來的,都勸張仙姑:「你們家三郎這般能乾,不買個新房子嗎?」大家都在龔案裡發了一筆外財,據說祝纓這財發得尤其的多,買個新房怎麼了?都掇攛。

張仙姑為難地道:「還得跟她商議呢。先賃個好屋子住著,旁的,再看。好房子現在賃得起了,卻又買不起。」

女人們七嘴八舌,也有推薦,也有說,趁早換個大些的,還要買兩個侍奉的人,否則是真的不像個仕途極好的官員的家。

外麵,所有人都不敢叫祝纓喝酒,隻管敬祝大一回,很快把祝大喝高了,金良、甘澤幫祝纓把人扶到屋裡放著,才回來接著喝。吃完了酒,祝纓又準備了些糕餅、糖果之類,給諸人帶回家去,這才算給花姐把身份給砸實了。

這些人裡,隻有金良之類跟著上京的才算知道花姐來歷,其他人都隻道是個立誌守節的「寡姐」,心裡記下有這麼個人,也不懷疑了。

送走了客人,祝纓雇了輛車,親自提著一個大禮盒,揀上等的糕點之類裝了一大盒子,又一大盒散裝的糕點,往鄭侯府上,給鄭熹送禮。上等的給鄭熹,管他吃不吃,散裝的味兒也不差,請仆人們吃。

她這頭忙著,回到家裡,花姐就勸她:「別這麼張揚,叫那邊府裡知道了也不美。你雖仕途極好,沈大人也是高官,毀人容易捧人難,他要惱了立意與你作對,也是耽誤了你的事兒。我也不委屈,這樣就夠啦。」

祝纓道:「他?他先忙完他自己家的事兒再說吧。哎,咱們置點田吧。」

花姐道:「你買就是了。」

祝纓道:「我是說,咱們都買些,我如今也有點錢了,拿你的名義也買一些,我的名義也買一些,以備不測。」

「不測?」

「嗯。」

「那好,我代你操持。」花姐就不拒絕了,隻是咬定是代祝纓管理的。這也是許多官員常做的事兒,常見於經商。花姐比祝纓更熟這些套路,她先給祝纓寫一張欠條,自己按了手印,然後才答應祝纓去買田。又教祝纓一些官宦人家的做法,比金大娘子又更高明一點。

祝纓也就聽著,其實,她抄家的時候,見識的比這個更多一些,都是看上頭追的緊不緊。比如龔劼家,三個管家都有許多良田,也都讓她給抄了。此外還有什麼用當票躲抄家的。也都讓她給抄完了。

不過她們家底子薄,置個幾十為的薄田,抄家的人都嫌牙磣。她也就收了這個欠條。

花姐道:「你預備怎麼買?」

「有老王啊!」

祝纓又告訴了花姐王司直的事兒,說:「他快要休致了,我教他為兒孫置點田產,咱們就順著他買。」

花姐道:「這樣也行。」又說,對休致的前輩,也頂好準備一份不輕不重的禮,送一送。

祝纓就拿出錢來,請她代為操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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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案抄家的財物上繳完、大理寺也分潤完,鄭熹就給王司直又提了一提,散官上給他升到了將將可以領休致俸祿的品級,王司直也十分識趣,諸事料理妥當,便也寫一封休致的奏疏遞了上去。

又等了小半月,他這奏疏才批了下來。王司直終於鬆了一口氣,歡歡喜喜地向上官、同僚辭別。

鄭熹等人隻說些場麵話,什麼辛苦了,回去頤養天年,祝他長壽之類。同僚們就很實在了,一色的:「恭喜恭喜。」

王司直老淚縱橫:「我來大理寺的時候,可沒想到有今天呀!我那時候是什麼?從八品的評事呀!多虧了鄭大人提攜,我才有今天啊!」又請大家去他家吃酒。

大家也都答應了。

祝纓比別人更早與王司直聯絡,她提了花姐準備好的禮物,先去王司直家拜訪。王司直才把家裡埋怨他「怎地不再接著做下去,還能再升呢!你的官運興許就從七十歲開始」的老婆狠罵了一通,將家裡給鎮壓了下去。

收了禮物,氣得不讓別人陪,自己與祝纓說話。祝纓是為買田的事來的,一老一小兩個合計了一回,王司直有兩個兒子,得準備好兩份產業,還有自己的棺材本兒,再給老妻一點傍身銀子。

「虧得遇著了龔案,最後能沾一點兒光,否則是真不夠呀!」王司直感慨。

他肯與祝纓一同商議買田的事,乃是覺得祝纓前途不差,不至於惦記上自己這點家底,想請她做個見證人,以免自己死後兩個兒子爭產鬧得敗家。祝纓答允道:「隻要我在。」

王司直將自己買的田契拿給祝纓看,又寫了一張文字寫明如何分配財產,蓋上自己的印,按上手印,交祝纓保管。再三拜托,並且將自己新置的月要帶送給了祝纓。

祝纓出了王家,回去就與花姐商議,花姐道:「他既信任你,又送了禮物,你就收著。明天我就與乾娘去找他尋過的中人問問,那中人為了應付他,必有準備,咱們看看他沒買的那些個。」

花姐有主意,像買房、買地不似旁的花銷,沒買的不一定是不好,還有可能是太好。譬如王司直準備買兩塊地,如果一塊太大了,他就不會去買。又譬如,如果他的錢不足,有一塊合適的地他也就買不下來。

祝纓就將這些事情都交給花姐去操持,心道:等田地置下來,安排好了,可再安排一間城外的農舍了。咱們都有個退路,也能專心乾事了。花姐學醫的事兒,還是繼續下去的好。藥鋪不收女弟子,就問問有什麼醫藥好的尼庵之類,反正現在身份光明正大的。

到了六月裡,祝纓去吃了王司直休致的酒,又吃左主簿晉升司直的酒,大理寺復核舊案的事兒也收尾了。鄭熹向皇帝報了復核的情況,重封了案卷,大理寺終於又回歸了日常。

祝纓反而有些不習慣了——她一來就是復核舊案,那個時候鄭熹也在辦龔案,後來連龔案都讓她參與了,更是忙。

現在兩件大事突然沒了,她出奇地閒,難過得要命,不好說盼著有點什麼事發生,隻得每天上午打算盤,下午背書,仿佛是一個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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