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新婦(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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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京城都有點提心吊膽的。

大家等了一天,沒動靜,等了兩天,沒動靜,等到第三天就有點撐不住了。

日子還得過啊!誰能受得了這樣天天疑神疑鬼的?愛誰誰吧,大不了咱們繼續挨打。

也就祝纓家裡老兩口還樂嗬嗬的,到了七月裡,曹昌擔心得都疲掉了,開始每天按部就班地跟著祝纓去應卯、晚上再接她回來。表哥甘澤有了兒子之後乾活更加賣力,天天在皇城外頭訓他。

甘澤跟曹昌不一樣,甘澤是豪門家奴,是沒有王雲鶴反而能過得更舒服的那種人。平素不好無故欺負人,與普通京城平民想法還是有那麼些許不同的。他隻是隨口說句:「王大人這樣的好官也應該高升了!」

曹昌想起來表哥跟的是鄭熹,也不會拐彎,就直接問了:「哥,那新的京兆會是什麼樣的人呀?」

甘澤道:「我怎麼知道?」

不但甘澤不知道,連鄭熹也不知道!京兆尹的位子空了出來,皇帝連著幾天沒說新人選。那邊王雲鶴已然搬離了京兆府,暫住到劉鬆年的府上去了,一應拜相的禮儀都是在劉鬆年家辦完的。

現在,王雲鶴都開始跟陳巒、施鯤排班值夜「宿衛」了,京兆尹的新人選還是沒下來。如今京兆府裡是少尹當家,帶著一乾原來的班底在維持著運轉。

小官們猜了幾天也就不猜了,說這件事也隻是拿來磨磨嘴皮子打發時間,反正他們中絕大多數是猜不到上麵的想法的。一旦手上的活計多起來,就把這事兒拋腦後去了。

祝纓是打一開始就不去猜的,她現在要防備的是鄭熹有可能的「政敵」段氏。打從王雲鶴當了丞相,祝纓就開始著手重新整頓大理寺。

光經營得好還不行,她還得再留點鈎子。為此她特意去找到了鄭熹,想要一份名單,或者說,幾個人名。

她帶著曹昌到了鄭府,曹昌跟鄭府中一些仆人也是眼熟的交情,就在外麵看馬、聊天。祝纓放心地進了鄭熹的書房,進門就伸手:「大人,拿來吧!」

鄭熹道:「你要乾嘛?」

祝纓長長嘆了口氣:「段嬰進京了,名頭可大得很。就這幾天,有人說他跟您有仇吶?」

鄭熹嗤笑一聲:「一個乳臭未乾的黃口小兒罷了。」

「噫!當心人家明年拔頭籌喲!聽說天份極高,還肯用功。」

段嬰樣樣出色,明年春天考個試,肯定不用像祝纓這樣的考明法科,人家得考進士科。到時候就不止是京城聞名了,得是天下皆知的青年才俊了。

鄭熹十分惋惜地看了一眼祝纓,口上卻不屑地道:「不過是一個從小衣食無憂可以安心讀書的你罷了。」

祝纓道:「這話怎麼聽起來奇奇怪怪的?不說這個了,給我幾個名字吧。」

「怎麼?想造冤獄吶?還是要揪人尾巴?做得太明顯了可不好。」

祝纓笑笑,道:「有什麼段家親密的朋友,或者五服、三族內的在京的親屬沒有?*嘛主動動手呢?」

鄭熹拉開抽屜,拿出一張紙來,問道:「怎麼?又憋著什麼壞呢?就在這兒看。」

「我這麼好的一個人!」祝纓*道,把紙上的內容背下了。這上麵也就五、六個人連同簡歷,想來段氏的姻親不止這些,不過鄭熹不再給,她也不好意思多要。

看完就告辭了。

她回去要做賬。幫鄭熹當然是要幫的,不過她不跟金良似的,金良做了官兒還是忠仆,她就不是了,她先保她自己。大理寺在她手中經了多少事兒,件件有跡可查。在大理寺的本職公事上,想拿她的錯處是幾乎不可能的。實在不行還能一把火把檔都燒了,有種讓他們查去!

但是這兩年她搞得有點大,經手的財物有點多,雖然給同僚們謀了不少好處。其中有許多都是與錢財有關,她還得給鄭熹再多撈一點。賬雖然不怕查,架不住跟外麵的商戶還有點牽連。

她要再布置一下,保證誰要借她的賬生事,多少得牽扯出幾個段家親友出來。如果段家人不來找她的麻煩,那這一筆就算揭過了。

她是拿了把刀等人來往上撞,所以鄭熹左等不見她動手,右等也不見她動手。心中不免納悶,又拉不下臉來問。

就在鄭熹的疑惑之中,乞巧節又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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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巧這天,張仙姑、花姐、杜大姐在後院裡擺香案,後院十分寬敞,她們也很盡興。祝纓抱著手在一旁看著,花姐要拉她來拜,張仙姑也有點期望的看著她。祝纓卻連連擺手:「我要什麼『巧』?我還不夠能乾的?」

花姐道:「也對!」

杜大姐道:「三郎也不該拜織女呀。」

張仙姑噎了一下,到口的話又咽了回去。

祝纓道:「你們玩。我去看書。」

她還住在前院,放下紗窗,將燈點著了,慢慢翻看著賬簿。她不能保證自己的賬「毫無瑕疵」,查賬的時候「毫無瑕疵」才是有問題的,真正的「毫無問題」是每個破綻都有正常的解釋,或者有一個合理的解決辦法。

她現在做的就是這個。

她很警惕,覺得這個段家不簡單。二十年過去了,當年許多事都說不太清楚了,但是有些事情現在想查的話還是能夠窺到一二的。比如當年舊檔。各衙司各部每過數年都要輪換、淘汰掉一些陳年舊檔。有些不是密檔的東西稍有門路的有心人就比較容易弄到。

當年那件事,為什麼鄭熹那樣一個人都不得不撕破臉?這事兒隨手拉個小吏就能回答一二——某事,限七日內辦妥。想整你,我就卡在第七日下午給你簽了。開心不開心?驚喜不驚喜?沒拖超期呢!

想拿著這件公文去辦下一道手續?天都黑了,人都走了,你等明天再找人吧。

所以京兆府雖然與祝纓也有過些小小的不愉快,最終上下都很喜歡她,就是因為在她這裡「七日內」,經常是當天就辦好,至多到次日或者第三日。實在困難的也及早告知,讓對方早做準備。

段家就那麼卡著,在不太明白的人看來,就是兩家關係還沒有那麼好,可也沒有那麼的明著動刀子。實際上,救兵如救火。可以沒有什麼傷亡就拿下的「完勝」,你得變成「慘勝」。是,都勝了,但你「慘」了。回來說話就不硬氣了。

能乾出這種事兒來的,至少不是個傻子。她得防著點。

然後又翻出來一份鋪子的房契,祝纓彈了一彈:「輪到你啦!」

京兆府沒有新府尹對她而言是一件好事,這意味著現在那裡麵都還是她的熟人,大家又都處得還不錯。這契書辦下來也是很順利的。明天拿到大理寺的公賬上一歸,顯得她自己蓋房子也沒忘了公中的事情。鋪子的租金比住宅高,用這筆收入給大家發草料錢,則她自己家也能省一筆開支了,劃算!

花姐和杜大姐的笑聲從後麵隱隱地傳來,聽得不太真切。祝纓走到外麵廊下,居高臨下一看,張仙姑站在葡萄架下麵,倚著柱子在看。葡萄架子有了,葡萄藤還沒長好,架子光禿禿的。

杜大姐抬頭看到了她,指了一指,張仙姑和花姐都看了過來,天已黑了,她們看不太真切,卻都揮一揮手。張仙姑也朝她揮手。

祝纓笑笑,閃回了書齋裡,繼續忙她的那一攤子事兒。給大理寺準備的公產明天要入公賬,她同時準備的給鄭熹的新婚賀禮可怎麼辦好呢?!東西好了,鄭熹的新娘子在哪兒呢?!!!東西不能就這麼擱她手上吧?本來就拖了幾個月了,再拖下去,放著生蟲嗎?

孝敬上司,東西準備好了,上司也不會假模假式拒絕,偏偏現在不能送!祝纓隻好把這一份鎖起來。

第二天,先把劃歸大理寺的鋪子歸入了公賬,造了賬,拿給鄭熹簽了字。鄭熹笑道:「怎麼?還忙得過來?又弄了這個?」

祝纓道:「忙不忙的,反正東西在這兒了。」

鄭熹極滿意地簽了名,然後狀似無意地說:「今年過了半年了,你草擬個奏本吧。」

「啊?」

鄭熹道:「啊什麼?又不是沒上奏過!奏增女監這樣的事情都敢胡說八道了出去,如今不過是循例的上報大理寺庶務,你還不敢寫?」

「我……我?」祝纓有點吃驚。鄭熹這意思,讓她以自己的名義奏一些事務上去。說直白點,就是讓她持續露臉兒,把大理寺一些庶務正式就移她頭上去辦。之前是讓她送公文去政事堂。現在就是讓她以她自己的名義奏事,有意無意在皇帝那兒把名字給混個眼熟。

這是很好的安排。

「嗯?」

「哎!」祝纓高興地答應了。

鄉下財主也是半年一收賬,皇帝也就是個大財主……

祝纓總能讓他開心,鄭熹笑著搖搖頭,他將一些事務移到祝纓身上,也還因為他近來有一件大事要辦——嶽家進京了。

鄭熹要重新議婚,自然是因為姑娘出了孝。姑娘出孝,就意味著姑娘的兄弟們也同樣出孝,該重新出來做官了。一家人從原籍再搬到京城來,一是給兒子謀官職,二是給女兒說婆家。

嶽家想先給兒子弄個官職——這個不難,嶽家的長子已婚,守孝前已然出仕,他的品級在那裡。回來到吏部報個備,等著吏部重新按著品級找個缺填上去就行。

嶽家祖父在世的時候學生不少,除了一個最出名的劉鬆年,其他學生在京做官也有一些,孫子快速補一個差不多的官職並不用如何等待,也自會有人為他說話造勢。

如此一來。長兄發嫁妹妹的時候也是官身,妹妹的婚禮也就更能好看一些。

此事甚至不用走任何的門路,因為嶽家的住宅就跟劉鬆年是鄰居——對了,劉鬆年當年這房子還是恩師資助了一半的。後來他雖然給皇帝立了功,皇帝要賜宅,他也沒要新的,就還跟老師當鄰居。

劉鬆年家裡現在還住著一個王雲鶴。

一切都很順利,王雲鶴知道隔壁有這麼個人,當天留意看了一下吏部待上任的名單,想了一下,給這孩子填到了國子監去。這是一個非常合理的安排,劉鬆年老師的孫子,家學淵源,給年輕人放到國子監去當個太學博士,合適!

國子監的太學博士是個正六品,聽起來好像不太高,但是離五品門檻已然極近,教的也是五品以上官員的子弟。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講,這都是一項十分合適的任命。

大舅子的新官職有了,鄭府也就開始跟嶽家商議怎麼舉行婚禮的事了。鄭熹自然要將手上的一部分事務交給信得過的人去辦,這樣他才好騰出一點時間來辦這件人生大事。

劉鬆年猶不死心,趁著嶽家長子嶽桓去國子監的功夫,跑到嶽家跟嫂子、侄女最後徹談。

「你們別聽大郎說,必要守著他爹的遺訓!隻要你們不願意,我必幫你們!大理寺卿又如何?郡主之子又如何?」

嶽夫人聽了道:「我們也覺得可以呀。」嶽夫人看來,丈夫還是很有眼光的,一個現成的正三品的大理寺卿當女婿,人也端正,家裡也不鬧騰,挺好的。

劉鬆年道:「且不說他已有一雙兒女,就說現在這個事兒……」他猶豫了一下,還說了段嬰也在京裡。

嶽夫人微一皺眉,道:「當年就是段家不厚道。」

嶽妙君道:「叔父的心意侄女盡知的,便不說什麼先父遺願之類的客套話了。叔父所憂慮的,不外是那一位人情淡薄。可叔父想想,世上有幾個不人情淡薄的呢?縱對朋友兄弟、同道中人肝膽相照、生死相托、一諾千金,對妻兒也能如此的嗎?那樣的情義,有幾個背後不是拋妻棄子掙來的?」

劉鬆年張張口,嶽妙君道:「叔父,我們固然可以說找一個對我們有情有義的人。」

「對呀。」

嶽妙君道:「相敬如賓如何?我想,相敬如賓,也不過如此嘛。」

「呃……」劉鬆年低聲道,「至少該有一個心意相通的人。」

嶽妙君嘆氣道:「叔父,我們都知道的,不看官位不看爵祿,他也是個合適的人。至於子女,我有福氣,自有好兒女,我沒福氣,親生的孽子也能叫人晚年不得安寧。真能都客客氣氣的,倒好了。往年間,常以為俊傑的周遊……」

「不要提那個廢物!」劉鬆年跳了起來。

嶽妙君道:「是吧?咱們這一位已是頂好的了。」

「那你要不得安生啦!」

嶽妙君道:「哥哥已經打聽過了,是段家嗎?誰家沒幾門親、沒幾門仇?不是我被父親安排了婚事就隻好認命,實是換一個人他家裡難道就每個煩心事?都是要同甘共苦的。哪有隻享富貴不擔煩惱的事兒?」

嶽夫人憐愛地說:「這麼年輕一個姑娘,倒像看破紅塵似的。」

嶽妙君笑道:「什麼看破紅塵?咱們常去的寺觀裡,他們就不記賬?不收租?不想著法兒的拉香客?人間就是紅塵,世上何曾有人臆想中那樣的空門?」

劉鬆年一聲嘆息,道:「你想好了就好。以後有事兒,隻管找叔父來!」

嶽妙君道:「我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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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嶽妙君已然決心要與鄭熹同進退,那邊鄭熹也把自己的事兒安排得井井有條,並沒有寄希望於新婦能幫他在外務上乾什麼。

大理寺內,鄭熹讓祝纓寫本子把上半年大理寺的諸多事務做一個總結奉上。祝纓知道,大理寺卿如果不能視事,該少卿頂上,少卿下麵還有大理寺正。她要再插這一手,還得拿出點東西來。

比如新鋪子。公布新鋪子入賬的當天,祝纓就給大家宣布,這鋪子取的租子依舊是用來補貼大家的車馬草料。沒車馬的,補車馬費,有車馬的給草料錢。

無論你喜不喜歡她,都得說她能乾,都得……維護她,不想她出事兒,不想她離開。誰會不喜歡給自己帶來利益的人呢?

點一個祝纓收拾大理寺事務,就是鄭熹對大理寺的安排了。

大理寺外,乞巧之後是十五,這一天,道家過中元,佛家過盂蘭,熱鬧異常。

宮中也常過節,中元節是個大節日,白天的時候,高陽郡王的母親老太妃過來看太後,說今晚在家過節,就白天過來看看太後。

老妯娌聊天,自然就說到了兒女的事情上。老太妃高興地說:「我那七郎,終於要續弦啦!」

太後也挺高興,因為鄭熹的親娘跟太後的兒子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總是有點不一樣的感悟的。太後就問:「哪家的淑女?」

「嶽家。」

「是那個嶽家嗎?」

「對,就是那個嶽家。」

太後笑眯眯地:「那是好事!孩子成家都是好事兒。」

老太妃突然想起來:「哎喲,咱們五娘也到成婚的年紀了吧?」

她提的五娘是皇帝很喜歡的一個女兒,皇帝有九個女兒,活到成年序齒的隻有五個,這個就是最喜歡的小女兒,未婚。如果她下嫁了,則這駙馬一定是血賺的!

鄭熹也不要別的,就要段嬰娶不到這位公主就行了。段嬰未必有此心,但以他之文名,暖春真考了個頭名,事情就會變得棘手。鄭熹自是不用怕這位公主,可他手下這些人在公主麵前就是蝦米了,當街打一頓都沒處說理去。

無論接下來有沒有爭鬥,他都要皇帝、東宮不下場。皇帝老了,東宮還年輕,以後的事情多著呢。早早給五娘定一個老實駙馬,別跟著摻和接下來的事兒就行。這個安排,他並不全是針對現在還每個影兒的「段家*」。

老妯娌拉家常,能有什麼壞心眼呢?

太後很快就跟皇帝提到了這件事。五娘的生母過世的早,死在最美的年華,皇帝、太後親自撫養的五娘,對她自是十分關切。

皇帝聽了母親的話,說:「有時想多留她在身邊幾年,就怕她下嫁之後不自在。有時又恨不得她早早下嫁,看她成家才能安心。」

太後道:「誰說不是呢?就是七郎那個小人精兒,他外婆還惦記著沒個知冷著熱的人。」

皇帝問道:「他要娶的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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