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祭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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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江決意要離開京城,小黑丫頭已經很熟悉這位娘子的脾氣了,仔細看了看小江的表情,見她不是開玩笑,小黑丫頭很快點頭:「娘子,我跟你一道走,我也不留在京城。」

小江道:「你想好了?」

「嗯!」小黑丫頭其實沒怎麼想,走就走唄。她本身也沒什麼對未來的計劃,也不想這些,有一天算一天,況且與熟悉的娘子一道出遠門看景兒,苦點累點也沒什麼。

小江扌莫扌莫她的頭,說:「那好,先收拾行李,咱們再買輛車。」

小黑丫頭道:「不雇嗎?買車,車夫呢?」

小江笑笑:「就咱們倆。我雖手生一點,也可以教你的。」

「哎!」小黑丫頭跳了起來,正在最有精力的年紀,她喜歡學點新手藝。

小江跟小黑頭一邊收拾行李,一邊打聽買車。她們在這裡住了幾年,零零碎碎添置了不少的東西,一天下來居然也沒收拾完。車也沒有買到合適的。

第二天,小江依舊教授琵琶,卻在女妓們離開之前托其中一人捎信給季九娘:「明天請九娘過來,有事相商。」

季九娘雖不明就裡,還是抽空過來了一趟。

自從小江搬出了花街,住得雖然不遠,卻不再往那條街上去,季九娘事情又忙,也識趣,將兩個女孩子托付小江教授琵琶之後,就很少過來了。她算了算日子,學琵琶的費用也跟小江結清了。小江一直收她家優惠價,想來也不至於突然漲價。

難道是要托她什麼事?

季九娘懷著疑慮,出門前又抓了一把錢,步行到了小江家。

敲了門,小黑丫頭開了門,季九娘往裡一看,隻見小江家裡沒有什麼異常。自從小江有了個度牒,就把這家收拾得仿佛一個道觀的樣子了,雖小,也供了神像,四下依舊是乾乾淨淨的。

她笑著問:「你們娘子有什麼事兒嗎?」

小黑丫頭說:「九娘,您老進來就知道了。」

進了屋子裡,季九娘也沒發現什麼異樣,被小江請進東間靜室臥房,季九娘吃了一驚:「珍珠啊,你這……收拾包袱是要乾什麼?」

小江道:「九娘,這些年來承蒙您看顧。我近來有些事,想離開一陣兒,所以想把這家托付給你。」

「你,你要去哪兒啊?」季九娘皺起了眉頭,「你一個婦道人家,有伴兒嗎?」

「小丫跟我一道。」

季九娘更覺得不妥了:「你也曾叫過我阿姨,我得多問你一句。你這是為什麼?不跟我說實話,我接不下這個活計。你能有如今這樣的日子不容易!踏踏實實的,太太平平的,比什麼都強。」

小江笑笑:「我知道,就是想出去走走了。」

季九娘道:「那位祝大人要走的時候,我還擔心你想不開要跟著。現在他老走那麼遠了,你……哎喲,你不會是聽著他的消息,又動心了吧?你快消停消停吧!聽我一句勸,他是好人,也不是一般人,更不是咱們能拿捏的。你別竹籃撈月。」

「九娘,我心裡有數兒。您要是不方便,我就另找人托付……」

季九娘道:「你這是什麼話?倒像是我,我,你!」

小江笑道:「我知道,像咱們這樣的人能有幾天清淨日子不容易。可是我呢,這一輩子還有什麼?九娘,我是能找個正經人家嫁了做個娘子,還是能做夢像那位壞了事的管夫人一般?天下人那麼多,管夫人也隻有一個,還死了。這些日子我就想啊,我想放肆一回。」

季九娘道:「你這是魔怔了嗎?」

小江道:「什麼是魔怔呢?想著有個院子住著,曬著太陽,一輩子就這麼過,什麼事兒都不能打亂這種生活,就不是魔怔了嗎?

我不是為了那人才要走的。是突然覺得這日子過得沒滋沒味兒。您說的那個人的身邊,已經有了一個人了。我,不是那樣想的。

我想將房子托付給您,代我收個租子。收多少,您說了算,隻要每年給我攢兩吊錢就成。等我回來了,這房子還在,我就謝謝您了。別這麼看著我,我當然會回來。有房有業,我為什麼不回來呢?現在的日子過於無趣了。」

季九娘:「哦,散心吶?那倒也好。」

小江笑道:「是吧?」

「可這路上,太平嗎?你一個人,就算帶著個小丫,有點兒頭疼腦熱的你們兩個都不好辦吶!」

「我有度牒。」小江都想好了,有個正式的出家人的身份確實比較好使,就像她,正經的度牒,道觀就能掛個單。沒有道觀,客棧住宿也方便,去蹭個官方的驛站等閒也不會被趕出來。沿途手頭緊了,也能算個命、打個卦、做個道場之類糊個口。化緣乞討也方便。

不管怎麼樣,她既然動了念,就不想再在京城裡住了。

她說:「我手上還有兩個閒錢,正好弄個馬車,一路上也不用受風吹雨打的苦。」

「就怕路遠長程,車夫起歹念,又或者是有強人剪徑。」

「我走官道。」

季九娘道:「你到底要去哪兒呀?」

「還沒想好。我現在也沒有後顧之憂了,要說『日後』或者『養老』又太早。不能等到老得走不動了,想回憶,又都是些糟心的事兒。我想趁現在給自己找點兒樂子,以後跟人說話也有得聊。」

季九娘眼中透出一點羨慕來,說:「珍珠啊,你命不好,運氣還是好的。能自己個兒做一回主,恣意一回,也好。」她想了一想,將身上的錢都取了下來,交給小江:「這些你帶上,窮家富路,難道真要拿度牒討飯嗎?」

小江還要推讓,季九娘道:「不是讓我代收租子嗎?這兩處院子,一年不得收上幾十貫錢?這算預支的。」說著,又把身上幾件金飾也摘了下來,都給了小江。

小江道:「您先別著急,我今天也走不了,先立個字據給您,防著我沒回來的時候有人找您的麻煩與您搶奪。我看這京城,越來越沒有王大人管著時那麼太平了。」

季九娘道:「也好,定契的時候我拿錢來給你。」

兩人商定了,小江這裡準備好走,季九娘過來定契、送行,也給小江送些路上的花銷。

小江又花了幾天時間,將行李收拾好,終於也買妥了一輛車。拉車的就不用馬,而是用了騾子。季九娘等人也幫忙,給找了個獸醫看了騾子,道是還算健壯,不至於突然死在半道上。小江與季九娘簽了契,將兩處房子都交給季九娘打點,由季九娘收取房租,每年九娘給她攢下十貫錢,餘下的都歸季九娘,如果房子有什麼破損,也由季九娘來修補。

小江帶了把琵琶上路,將家裡其餘的樂器之類都分贈了學生們。

行前,九娘又拿了些金銀送給小江,權充盤費。姐妹們也依依不舍,也有送手帕的,也有送些私房錢的,也有送她一些配好的丸藥的。

雙方灑淚而別。

小江和小黑丫頭都著道袍,天氣也還好,她們就都坐在車轅上。小江會駕車,隻是不太熟,趕得慢些也無所謂。

小黑丫頭坐在車轅上,非常高興:「天兒可真好啊!」再看小江也是一臉輕鬆,跟在京城時繃著的樣子判若兩人。她說:「娘子,你很高興嗎?」

小江想了一下,說:「沒有。不過也沒有不高興了。」

「娘子,你還會趕車呢。」

「嗯,上回進京就是我自己趕車的。」

「教教我吧。以後我來趕車,你在裡麵歇著。」

「行。咱倆輪流換手。」

兩人慢慢地走,慢慢地學,起初一天也就走個二十裡,她們也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妥。到了一處驛站,尋一小間屋子,驛站賣飯她們就買一點。不管行人的飯,小黑丫頭討一眼灶,自己弄些米蔬燒了飯,與小江兩個一起吃。夜間睡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也不覺得特別的害怕,門窗都栓好,兩人都有點興奮。

走了兩天,離京也不過五、六十裡地,小江駕車漸漸手熟,小黑丫頭也要學一點。

兩人就尚著官道走,到了一處驛站,先住下,再到四處轉轉。聽驛站的人說說本地的風物,覺得有趣就逛逛,不感興趣了就接著往下走。離京城比較近的地方她們不太感興趣,小江也擔心在附近遇著「熟人」,頭幾天就沒有逛。

這天晚上,正在一處驛站的大堂的角落裡坐著喝稀粥啃鹹菜,外麵突然來了幾匹馬。兩人行了幾天路,看來人的裝束也能猜出些來歷了,這幾個人應該是傳遞朝廷往來公文函件的差人。

果然,他們到了之後先要了兩間房,就在大堂裡連吃邊聊了起來。其中一人說:「快些吃,吃完了早早歇下,明天還要早起趕路。」

另一個年輕的人說:「何必這麼著急?這不是朝廷給那位祝大人的回函嗎?」

先前一人就說:「正是給他的,才要著緊些。哎,仔細你在這裡偷懶,他在那裡掐指一算給算著了。」

「這麼靈嗎?」

「沒聽說嗎?有個小孩兒叫人給綁了,他掐指一算,算出來是仆人乾的,小孩兒就在家裡……」

小黑丫頭偷笑了兩聲,低聲對小江說:「在京的時候,不是說祝大人巧妙安排,派了手下的能人飛天入地探聽到的嗎?」

小江道:「噓,聽他們怎麼編。」

那邊又不編故事了,說起陳萌升職了,有人羨慕他有個好爹,又有人為祝纓打抱不平,說她乾了這麼多的事兒,末了,宰相兒子升官兒了,她還得去三千裡外。「這人的命啊,可真是!能乾不如有個好爹!」

又有人說:「你不知道,他與陳相是同鄉呢。聽說,他離京的時候陳相帶著同鄉們去送行的。這些大人物們的事情,咱們就別猜啦。」

「同鄉?以前沒怎麼聽說過呀。」

「害!他們的事兒怎麼會告訴你?」

小江聽著漸漸入神,晚上跟小黑丫頭回到了房裡,她說:「小丫,我知道我們要去哪兒了。」

「哪兒呀?!」小黑丫頭興奮地問,這孩子隻有十幾歲,正在活潑好奇的時候。

小江道:「咱們去陳相的家鄉,看上一看。」

「是去那個人的家鄉吧?」說完縮著脖子等小江生氣。

哪知小江不在意她的調侃,反而說:「我差一點兒就在那裡生長了。以前錯過了,現在我自己能做主了就要去看一看。」

「好!看就看!」小黑丫頭剛才說錯了話,現在馬上附和。

「睡吧。」

「哎!」

——————————————

祝纓並不知道有人因為偶然聽到了幾句話,就決定先到她老家看看。她正在處理一些與商隊有關的事務。

商隊跟著她走,也是講究個日子的,前麵幾百裡走得順風順水的,在此地卻遲滯多日。商人買賣上盈利虧損的事,並不因朝廷發生了什麼就會有所改變。到得晚了,沒趕上時令,賣的東西就有可能掉價,想采買的東西可能就沒了。

祝纓將商人召集起來,願意繼續等著跟她上路的就先留下。不願意的,她就退還一部分他們給她的費用,再為他們尋找路過的官員捎他們一程。祝纓現在就住在驛站裡,也不去府衙裡住,過往的官員也都要過驛站。得到消息的人都會拜訪一下她。

有的是為了看看揭破大案的人是什麼樣的,有的是禮節性的拜訪,也有人想「就見一麵,叫他記著我的臉也沒什麼不好」。

倒容易再找人。

商人們也有不著急的,就留下,也有想走的,大部分不想向祝纓索要已然交給她的錢。祝纓卻按照路程,一一與他們結清。

辦完這些事,隨行的商隊走了兩支。祝纓終於等來了陳萌。

陳萌被升得很突然,他須得把自己手上的公務都處理了,再將賬目、縣中的倉儲之類都點完,與留守的主簿辦了個交割,然後才是收拾行李過來。

他已知了些案情,所以沒有直接入城進住府衙而是先到了驛站來見祝纓。

兩人距上次見麵也就一個月左右,已然物是人非。

祝纓聽說陳萌到了,跑出來迎接,陳萌跳下馬來,一聲「三郎」包含了無限的感慨。

祝纓道:「大公子,怎麼不去衙裡?那邊房子已經修好了。」

「哦!唉,你辦事總是那麼的讓人省心。不過我呀,還是先過來與你見個麵才好呢。」

祝纓道:「你才過來,先歇一歇?歇好了咱們辦個交割,其餘的事兒你再慢慢捋?忘了說了,恭喜恭喜。」

哪知陳萌臉上沒有一點得意的樣子,反而說:「僥幸而已。」

祝纓想早點走,但是要辦的事情還有不少,尤其來的是陳萌,更得跟他辦仔細了才行。陳萌這幾年縣令並沒有白做,賬也能看懂一些了,許多官麵上的細節事務也都懂了。看到祝纓為他準備好了一本乾淨的賬,又留了一部分錢糧做周轉,陳萌感慨萬千。

「我什麼也沒有做,這個位子你來乾才合適。」

祝纓道:「這是什麼傻話?我哪能做得了這裡的知府呢?你也不是揀著便宜了,本來你做縣令就是令尊特意安排壓一壓你的。你如今才是回歸本位呢。」

陳萌道:「要是以前,我也這麼想的。這兩年長了見識了,並不敢覺得就是自己如何高明、如何應該了。我以前自怨自艾,現在想想那又算得了什麼呢?丞相之子,出仕就是正六品,嗬,可我手上的真本事又有多少呢?從九品都能糊弄我!本事不夠,所謂德不配位,受辱的就是自己。哎,不提了不提了。」

隨著交割的完成,陳萌越發覺得祝纓是個能乾的人。以前,他見識過的祝纓的「能乾」、「有情義」大多是一些與家長裡短相關的瑣碎細務。現在觸及政務陳萌才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做「能乾」、「有情義」、「會做事」。怪不得鄭熹會對一個沒有任何根基的窮小子這麼看重,幾年間就視為心腹了。

陳萌道:「能者無所不能。」

「什麼?」

「忙了這兩天,也不及拜會令尊令堂,他們這一路還好嗎?我想拜會一下。」

「好呀。」祝纓說。以前這陳大公子隻是「不太討厭」,現在倒是令人有點喜歡了。

張仙姑和祝大雖然背後有時會說陳大公子傲氣、不太曉事兒、不太懂人情之類,冷靜下來又覺得「興許是咱不配人家對咱客氣」,也就都沒了脾氣。人家是丞相的兒子,看不起咱就看不起唄,人家配,咱不配。

陳萌要宴請一家的時,兩人很是緊張了一回,張仙姑還要翻出她那身誥命的服色出來穿以顯隆重。

花姐道:「乾娘,不用的。您就穿個家常衣服就行。」

張仙姑道:「那不行,人家什麼身份?不能顯得咱們不懂禮數。」

好說歹說才折衷了一下,都穿了身繡衣。張仙姑往頭上插了金簪,祝大往月要裡別了玉佩,老兩口鄭重其事地跟陳萌吃酒。

陳萌以前是萬看不上這二人的,現在還給兩人敬酒,說:「以前也總往府上去,卻總沒能與二老一道吃個飯,現在想了,機會又不多了。」

祝大道:「有機會,有機會的!以後,以後哈。」

陳萌也不在意他不會說話。張仙姑在這會兒就學人家貴婦,裝個矜持,也不多說話了,陳萌敬酒她就喝。花姐也在一邊坐陪,她與陳萌二人並無矛盾,兩人互相一致意,陳萌道:「路上照顧好自己。你要不介意,就還當我是表哥。」

花姐也一飲而盡,起身對他一拜:「承蒙您許多的照顧,也占了您許多的關愛。您要不嫌棄,但凡有我能做的事情,也請不要見外。」

「好。」

祝纓道:「這下好了。大姐這些年對別人隻有些惆悵,倒是總記得大公子。」

陳萌喝了點酒,說:「能別叫大公子了嗎?聽著有點兒嘲諷的味兒。以前聽也就聽了,現在就不太順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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