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漸進(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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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飄著雨,祝纓在縣衙屋簷下看雨的時候接到了蘇媛的名帖。

驛館的驛丞陪同蘇媛的隨從將名帖送了過來。

祝纓已從趙蘇那裡知道了這件事,她並不驚訝,示意他們到簷下避雨。名帖沾了雨水的潮氣入手有點軟,打來看依舊是趙蘇代寫的筆跡。

「樹兄」道:「小妹回了洞主,洞主答應了交換奴隸。」

祝纓微笑道:「那便好,有勞蘇娘子跑這一趟啦。我當親自去拜見蘇娘子,再商談細節。」

「樹兄」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祝纓道:「你有話不妨直言。」

「樹兄」心道:交換什麼奴隸?你不知道小妹花費了多少力氣得罪多少人。

他搖搖頭:「沒有,縣令有話同小妹講吧。」

祝纓道:「好。」也讓小吳拿著帖子去見蘇媛,表示自己第二天會去驛館見蘇媛。

她已與鄉紳們聊過了,她以市價從鄉紳們的手裡換取獠人奴婢,如果有已在鄉紳家裡時間很久、已然「歸化」的奴婢,自己不願意離開,她也不強行將人帶走。隻要這些奴婢與其家人見一麵,再做決定。當然,很多時候這些奴婢的家人可能也找不到了。因為「獠人」數部語言也多,現在交易的隻是奇霞一部裡的阿蘇家。

蘇媛手裡的奴隸,有多少她都盡力去換,這個價格就不是山下的「市價」了。

第二天,祝纓帶上祁泰、關丞等人到了驛館。驛館裡還算清淨,蘇媛此次沒有帶大隊的奴隸過來,須得先商議好了,然後還是照著租牛、還牛的程序,雙方在交界處交換。並非一句「交換」須臾就能辦好的。且要統計數目、辨清來歷之類,奇霞族沒有文字,這項工就更繁復了。

小吳在身後撐起了碩大的暗黃色的桐油傘,蘇媛的目光在油傘上,隻見傘麵彎弧雨水順著傘骨的尖角落成一串。祝纓看蘇媛,隻見這個姑娘依舊精神十足,心裡也覺得她是個能頂事的人。

進了屋裡,兩人對坐,祝纓先說:「蘇娘子遠道而來,辛苦了。」

蘇媛道:「也不苦。我就不跟縣令多說沒用的話啦——我們願意交換,交換的條件要變一變。」

祝纓好聲好氣地問道:「怎麼變?」

蘇媛道:「我不知道你們手上有多少奴隸,應該沒有我們的多。多出來的你還要不要?」

祝纓毫不猶豫地說:「我都要!」

蘇媛道:「那得用別的東西來換,我也不要人。我也答應你,不再掠你縣裡的人。」

祝纓道:「要換什麼?」

蘇媛道:「鹽鐵米最好,可你們說不能多換,那就換點兒別的吧。」她顯然是有備而來,列出來的單子很細,多是些需要百工技巧的,以及有一部分奢侈品。她說:「凡單子上的,隻要你有、隻要能換的,都行。」

祝纓接過單子看了,上麵也有金珠玉貝、漆器、琉璃,也有瓷器——瓷器還指明了器物的類型,譬如酒器、餐具等等。也有木製農具,比如耬車木犁之類。祝纓指著這一類說:「你要這個做甚?你們沒有木匠?不如換些別的。」

蘇媛道:「我要這些的。」

「好。」祝纓說。

蘇媛聲量低了一點,說:「別人家的奴隸我們不要。要了也沒用。」如果可以她想交換一些山下的熟工巧匠,尤其鐵匠一類,這些到寨子裡是非常有用的。還有很會種地的農夫,但是農夫是連他姑父都不肯給往山上弄的。姑姑以前曾送了幾戶佃戶往山寨上去,惹得姑父大發雷霆,兩家差點斷親,直到將人還了回去事情才算完。她就不再做這類的試探了。

祝纓道:「可以。」她這裡跟鄉紳們說話底氣還算硬,不過據她看,蘇媛在阿蘇家恐怕沒她在福祿縣說話這麼好使。據趙蘇的說法,他還有四個表哥,所以祝纓對蘇媛總想問一句「你能做主嗎?」

蘇媛又說:「你這裡要有多出來的我們家的人,我也拿東西與你換。」

祝纓:「可以,」

接著,蘇媛拿出兩份單子來,字是她自己寫的,寫得歪歪扭扭的還有錯別字,祝纓看多了祝大張仙姑的字也都能順出意思來。

第一份裡麵寫了一些奴隸的情況,無非男女老少,健壯瘦弱之類。有一些人後麵點上了墨點,蘇媛道:「他們都說是你們縣的人,沒有墨點的就不是。」有墨點是三十三個。

祝纓從頭看到尾,約有二百來號人,她能攏起來的「獠人」奴婢比這個數目要少一些,看來得填點東西進去了。

兩下拿出來的都是約數,一則語言不通,來歷說得不是很明白。二則也有瞞報偽報的。蘇媛那兒統計的時候,有奴隸以為是要被拿去放血祭天,就說自己不是福祿縣的。也有知道是要交換,不是福祿縣的也偽稱是的好逃出生天。

祝纓這裡對「獠人」族屬也是分不清,因為祝纓自己學會了奇霞族的話,隻有奇霞族的還能弄清楚一點。其他的就模模糊糊,也有認的、也有不認的,祝纓發了狠,接著學那個「勇健之族」利基族的話,現學現賣這次是來不及了。也有在山上就是奴隸,覺得山下奴婢比山上奴隸過得好而不承認的,自己都不承認了,主人家也樂得留個勞力,這種就更弄不清楚了。

祝纓也不自己上陣,而是叫了祁泰:「祁先生。」

祁泰拿著單子上來,上麵也是名單,奇霞族的有三十九人,其中十五歲以下的倒有二十人,十歲以下的有十五人,仍是男女奴婢婚配之後繁衍出來的。

「樹兄」上前與祁泰對陣。

雙方各拿了一份看起來統計到個人的精確名單,連年齡、家庭關係都有,其實兩份都有不少水份。先是對了數目,一兌一的抵銷,本來蘇媛手上的福祿縣籍的人沒有祝纓手上奇霞族的人多,由於祝纓所有的山下人都要,反而是祝纓要多拿出物品來了。多出來的這一部分祝纓沒有讓祁泰去討價還價。

祁泰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嗖一聲將單子一卷,人閃到了祝纓身後,他一個書生樣子的人行動不利索,左腳絆右腳差點絆腳,扶著祝纓的椅子才站穩。他買個菜都買不利索,隻會被菜販宰,這種毫無標準而要與人爭執的事嚇著他了。

祝纓道:「你單子上要的東西太多,這些人換不得這許多,須得有人與你仔細議價。我叫趙蘇來從中權衡,也不叫你吃虧就是。」

山下「精工」的物件兒,在山上山下也是天上地下的兩個價,賣到寨子裡還是很貴的,祝纓才不要讓祁泰參與。

蘇媛道:「好。」

到了第二天,就是趙蘇做個中人掌眼,一邊是「樹兄」一邊是關丞帶著市令。祝纓和蘇媛都沒有出現,蘇媛又去了縣城中遊走,又往縣外看看田裡的情況。祝纓也讓她看,也不陪同,祝纓自己還有自己的田要看呢。

侯五跟在祝纓的身邊,見她隻專注看農田水利,不無憂慮地說:「以往在邊塞都防著胡人窺探哩。又要鹽鐵米,又要交易,又四處亂看,還跟山下人聯姻,怎麼看都像是準備著要起兵的樣子。」

祝纓道:「兩處情形不同。初見阿蘇洞主的時候他還遇到了刺客。我看他們這般準備不是沖咱們,是沖其他的『獠人』。縣中無駐兵也不是朝廷的疏漏,而是不需要,最近的駐兵地在鄰縣邊界,真有事要過來也是很快的。」趙蘇還在縣城她眼皮子底下看著呢,顧翁等人輕輕鬆鬆就能湊起二、三百精壯。

幾次巡視,全縣道路都還算通暢,也不見被大規模襲擾的痕跡。百姓也沒有哭訴的。

她心裡都有數。

侯五道:「叫個娘們兒出來談事兒也不對。」

祝纓道:「說不好這就是他們老實的另一個原因。」看得出來蘇媛的能乾不是偽裝的,也能看得出來蘇媛有些事背後也是困難重重但是她自己都不提,老洞主年紀又大了,氣色也有點差,還有四個兒子。新舊交替,「對外武功」或許是新主立威的極好手段,但有腦子的人一般會選擇先「安內」。沒腦子的人,她就更不用怕了。

如果條件允許,她還想上山去看一看。

又經過了三天,兩下的價終於談妥了,有趙蘇在中間又憋了一回氣,終於雙方價碼談攏。「樹兄」以為山下的東西要價太高,蘇媛明明在市集逛的時候看著的不是這麼個價,憑什麼要高了幾倍?關丞和市令就說,集上的東西都是有數的,你們買了,縣裡百姓要的時候就買不到了,這可不行,可不得抬價?商人賣東西都是這樣的,有人爭買的時候就貴了。

兩邊吵了三天,一般的手藝活計隻比市集高了不到一倍,而奢侈品的價就比較沒邊了。還是趙蘇兩邊不討好,才將價給談攏。很難想象,一套黃金嵌寶的頭麵能換三家奴隸。因為山上要的東西還挺多,奴隸不夠抵的,好在蘇媛當時準備了兩份單子,另一份就是山上的物產。

這個交易也是縣衙出麵的,並不由普通商戶直接交易。縣衙從市麵上以市價買到這些東西,轉手給山上就賺個差價。美其名曰「稅」。

山寨裡就是蘇媛這邊直接出麵,她也照著市價跟祝纓算,並不比著商人入山的收購價。由於祝纓主要先要解決牛、馬的問題,也就是以人易物,這個價還比較公開,也是縣衙支付,祝纓也不虧。

「樹兄」看著自己手上單子還有許多沒有換到的東西,感覺十分遺憾。

兩下又約定了交易的時間——十日後。地點還是在西鄉,地方也還是老地方。

————————————

「樹兄」與蘇媛即刻啟程,他們需要回去點齊奴隸、準備庫房、安排押運的人手等等。

出了縣城,「樹兄」才以奇霞話對蘇媛道:「小妹,既然他們願意拿東西換人,咱們不如再——」他做了個捕獵的動作,「叫他們拿東西來換?」

蘇媛猶豫一下,表情變得很堅定:「不行!索寧家、利基族、已很難應付了,不能再添敵人!與山下人做朋友比做敵人好。」

「再這麼換下去,咱們家就要被換沒啦!牛犢馬駒賣不上價,長大了要三年,唉……」

「樹兄」也很惆悵,他輔佐了洞主幾十年,也並不是一味隻知劫掠之人,卻不得不為家底而發愁。且山下城堅池深兵器鋒利心眼多,他也不是沒交過手。

「這個縣令像個柔弱的女人,再逼一逼試一試多要些東西,萬一鬆口了呢……」

「女人怎麼了?!」蘇媛突然說,「像個女人倒好了!沒那麼壞心腸!燒死我阿翁的可不是女人。」

「樹兄」無奈地笑笑,蘇媛一個女孩子想要代父掌權是很艱難了的,可惜她的哥哥很難在與對家的爭執中取勝。

蘇媛意識到自己乍刺了,緩聲道:「敵人已經夠多了,好容易遇到一個軟和的,不要激怒。他不是一般人,我要從他身上學很多很多東西。」

「樹兄」奇道:「學什麼?」

「他事事都照著簿子,沒本事的人乾這樣的事隻會被騙。有本事的人乾,是讓人老實點兒他什麼都知道,也是叫人都到他手下來聽話。他能管得著這些人,我要好好學一學這個本事。」蘇媛大多數的日子是在山寨中,他們的習慣用詞、詞匯量與平地人差別稍大。心裡十分清楚,「控製」一詞卻不在她的詞匯列表中。

蘇媛講如何治理部族、山寨的時候每每說奇霞話總有些不得勁,有許多意思她心裡明白本族的詞匯裡卻無一個合適的詞可以用,還要借些山下的詞。

她慢慢地想著,說:「咱們有那麼多的人,卻沒有山下的人那麼樣的有用。阿叔,你看他們要人,人有用。咱們人多了就沒那麼有用。他換了人,人心向他說他們好,不向他的也不敢不聽他的,他就更能『治理』好這些人。我多贖了人,也有人說我好,也有人說我壞,多出來的人要怎麼活呢?」

她說到最後已經自言自語了:「姑姑說縣令管的人不比咱們管的多,可是他就比咱們有力。表哥還說要『百姓』富裕,這要怎麼做呢?啊……」

一路上,蘇媛都在想著治理山寨、阿蘇家所有能管轄得了的範圍的事兒,直到回到寨中仍然沒有停止。

「我要能管著整個奇霞族,人口比他一個縣要多多了,地方比山下一個府也不差呢!可卻不比他強。光靠搶是不能維持的,咱們族裡每個人都如山下那樣頂用該多好啊!要怎麼做呢?我要怎麼做才能讓山上的人也與山下人一樣有用……」

她惦記著惦記著就睡著了。

第二天起來,還要打起精神收集奴隸、安排給奴隸一點吃的、收集要交換的牛馬等等。

山下,祝纓倒過得愜意。

一大早,張仙姑就早早地起來,將之前冬天沒燒完的炭盆點了起來,把祝纓今天要穿的衣服給烘一下。昨天下雨,晚上停了一陣兒,早上又開始下了,衣服都潮了。張仙姑對女兒十分講究,認為女人不能受寒受潮,一邊烘著衣服一邊說:「這雨水可太多了。」

「福祿縣的雨水本就比京城、比老家更多些,去年也這樣,再下一陣兒就能晴兩天了,」祝纓說,「要不怎麼叫『煙瘴之地』的呢?人都不愛到這兒來。」

張仙姑咂咂嘴:「可惜了,好吃的果子有不少哩。」

「這才不會餓死太多人吶!」

張仙姑烘一件讓祝纓穿一件:「快,趁熱。」

祝纓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行,我趁熱吃了。」

張仙姑抬手拍了她一巴掌:「你這張嘴!」

一件一件烤好衣服,看祝纓穿好了,張仙姑才滿意地說:「行,吃飯去吧。」

她這衣服也算白烤了,祝纓吃完飯,把縣衙的事務吩咐完頂著個鬥笠穿個蓑衣就去田裡了,又騰了一身濕氣。春耕完了,她從鄉下接了兩個老農過來,連同單家幾個農夫一同伺候她那點寶貝的試種田。

老農也披蓑衣戴鬥笠,陪她下地。祝纓因張仙姑說到了雨,就向老農請教雨水的問題。老農道:「現在還不算雨下得最大、持續最久的時候,現在下一下好。隻要揚花的時候不總是下、收割的時候不下,水肥跟上了,今年一準兒豐收。」

他們又去看了其他的地,也有長得好的、也有長得不好的,單八等人跟老農嘀嘀咕咕,一致認為還是水土地氣的原因。單八等人覺得這裡太濕熱,老農則說他們不懂,這裡最好了!最後慪了點氣,都約定等到收成的時候再看。

過了兩天,天晴了一陣兒,後衙張仙姑趕緊張羅著洗衣服、後半晌又要曬被子之類。祝纓這裡也將要與蘇媛交易的人、物依次準備好。鄉紳們才從她這兒得到一點橘子、同鄉會的好處,又要賣奴婢給她,雖不是強搶還給了市價,鄉紳們也是哭笑不得:「大人可真是……」

不吃虧呀。

不過也是無傷大雅,他們也沒有強烈反對。但是公推了顧翁做個代表來與祝纓請願:「大人說這獠人部族多,今天來一個要換的,明天再來一個要換的,那可受不住呀。這些奴婢都是咱們正經從中人手裡買來的,可不是自己搶的。一會兒要這個,一會兒不要那個的,也忒麻煩了。」

祝纓笑道:「要不我把這樣來歷的都買了?」

顧翁道:「也行啊。」

祝纓道:「祁先生。」

顧翁見她要動真章了,趕緊阻攔:「別別別,一叫祁先生就是要動手了。大人總要給我們一個準話,您一向不好折騰鄉裡的,大家夥兒都感激著呢。」

「我折騰的事兒可也不少。」

「是好事就不算折騰。」

祝纓道:「我要告訴你以後都是好事兒呢?」

「那行!」顧翁一口應了下來,「秋天想收莊稼,春天也得灑種子,明白!」

祝纓指著他說:「人老成精了。」

顧翁道:「不敢不敢,尚覺年輕,還給為大人辦些事哩。」

兩人都笑了。

到了約定交易的這一天,祝纓依舊是親自帶隊前往,這次留關丞守家,帶著縣尉、莫主簿、司戶佐等人同去。司戶佐是為了當時就統下人口,如果是本縣的,就在本縣恢復了戶籍。如果不是本縣的,凡本府的,祝纓就行文給送到府裡,不是本府的,就行文送到魯刺史那裡讓他看著分派。

此外又有貨物,運送瓷器尤其小心,以厚厚的草墊隔一件一件包好,隔好,再用草繩捆好、裝箱。此外又有少量的米可以交易。

山上除了人就是牲口,祝纓這裡把獸醫也帶上了檢查。「樹兄」看了一眼這個半老不老的獸醫,頗有些心動,差點開口要換。

祝纓看一看這些奴隸,大部分瘦骨嶙峋,因瘦顯得眼睛特別的大,骨節突出,頭發被剃得隻剩狗啃的一撮胡亂編成個辮子。他們的頸間、腕間、踝上都有磨損的痕跡,這是長期戴枷或是鐐銬頸圈才能留下來的。身上多有交錯的傷,有鞭傷、有棒傷,還有一些銳器傷。其中又有十幾個殘疾人,或是沒了手、或是沒了腳,又有瞎子,或耳朵沒了的。

趙蘇低聲對祝纓道:「都是受了刑的。」

隨行的人臉上或有些薄怒或有點恐懼,祝纓麵不改色,道:「還行。」

兩下交易完了,都各帶了點盈餘,互相看著地方貨物的盈餘,祝纓和蘇媛都會心一笑。祝纓看看還剩下些手藝活還有點農具,她敲了敲箱子:「帶出來就沒有再帶回去的。」都送給蘇媛了。

蘇媛又送了她一頭牛、一匹馬,她們的馬馬種有點矮小,比祝纓從京城騎過來的看著灰撲撲的,馬的身高差也有點像人的身高差,但是在附近使用無論是載貨還是拉犁都很適合。

她又拿出些茶來給祝纓:「請嘗一嘗我們的茶。」

祝纓也大方地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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