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兄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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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裡死了人,還是自己的兄弟,阿蘇洞主回家之後先問清了事情的始末,接著就去了兄弟家安撫自家親人。

寨子裡這一場雖然死了人但人頭沒被帶走,也不算輸。又俘獲了對方的一些來襲之人,阿蘇洞主自留了一些,又分了幾個俘虜給兄弟家。苦主家的兒子抱著他一陣大哭,轉頭收下了人,挑了兩個看起來品相頗佳的俘虜當成了人牲,剩下的預備留著當自家的奴隸使。

利基族砍老男人的頭,奇霞族放壯年男子的血,都是族中的頂尖祭祀。

這是寨中的慣例了,阿蘇洞主道:「我還有客,明天再來。」

他侄子問道:「是今天奪回阿爸頭顱的客人嗎?我要去謝他。」

阿蘇洞主道:「是。」

家人也不管祝纓是不是山下來的,都打算去道謝。阿蘇洞主正要交好山下官府,便不攔著,反而要帶著侄子回自家去見祝纓。一行人才出門就看到趙蘇走了過來。

阿蘇洞主問:「你義父呢?你怎麼自己過來啦?」

趙蘇道:「義父命我先來看看,說不熟寨裡喪事怎麼辦的,冒然過來怕犯忌諱。」

阿蘇洞主道:「他總是這麼小心。」對侄子簡要說了。

這侄子對山下人的印象一向不是很好,同趙蘇也是麵子情,不過人家幫忙奪回了親爹的頭他也就不太挑剔了,說:「我親自去道謝吧。」又很疑惑:伯伯為什麼對這人這麼客氣了呢?

一行人便往阿蘇洞主家去。

祝纓此時已安頓了下來,先將自己收拾妥當,清清爽爽坐在離火塘不遠的地方想事兒。看到趙蘇回來了,身後還跟著阿蘇洞主,她也起身相迎。阿蘇洞主身後的年輕人就不認識了,這人長得與阿蘇洞主沒半點相似的地方,但是看他的衣飾也知道此人的身份應該不低,祝纓記得,在混戰的時候仿佛看到過他。

阿蘇洞主先給祝纓介紹這年輕人,年輕人十分實在見麵就給祝纓行了個大禮。祝纓上前將他扶了起來,道:「你遭逢大難,不必多禮。」

她說的是奇霞話,將這年輕人唬住了,頓了一頓才哭著說:「能搶回阿爸的頭,你是我的恩人。」

祝纓道:「遇到了這樣的事,誰都會幫忙的。你的家裡現在怎麼樣了?」又問安葬的事兒需不需她出點力。

阿蘇洞主道:「都辦好啦。」

年輕人又邀她去葬禮上坐坐,吃個飯、喝碗酒,全家好認真謝一謝。

祝纓看向阿蘇洞主,阿蘇洞主點一點頭:「咱們一同去看一看,再回來我家。」

祝纓道:「好。」

她又問有什麼禮儀忌諱,重新修整,又拿出布帛作為禮物,再三叮囑自己的隨從不要隨便出阿蘇洞主家,才帶著侯五去了這年輕人家。出門的時候又問一句:「大郎呢?」趙蘇閃過來站在她的身後,同她一起去葬禮上致奠。

奇霞族也不興燒紙錢,卻把逝者生前用過的許多東西燒的燒、放進棺材的放進棺材,也算厚葬了。不興拈香,也不興跟著哭幾聲,人們摘了自己身上的貴重佩飾往棺材裡放,祝纓也摘了枚玉佩放了進去。

逝者的妻兒放聲痛哭。

出了這邊哭聲震天的屋子,再回阿蘇洞主家,洞主家已點亮燈籠火把,預備好了豐盛的酒宴來歡迎貴賓了,從裡到外絲毫看不出才經歷了一場「戰爭」。

祝纓是主賓,侯五在她的身邊,其他人都被安排到下麵有人招待著喝酒、吃肉。曹昌是個老實孩子,不喝酒,帶得童波等人饞得口水要流下來了也不敢多喝。

祝纓已探聽到了今天這場「戰爭」的始末,再看阿蘇洞主這幾個兒子越發看出些端倪來了。他們豪爽,心眼兒卻不多,又很想把這不多的心眼拗得看起來像是很多,結果卻是彎彎繞繞把自己繞得亂七八糟。

她聽著蘇媛的三哥故意說要「三千洞兵人人都有酒喝」,肚裡就想發笑。她麵上卻一點也不顯出來,反而說:「辛苦過的人是該有賞的。」

阿蘇洞主瞪了三兒子一眼:「那你還不滾去催酒?滾!」

將這傻子給趕走了。

寨中年輕的姑娘們唱起了歌、跳起了舞,祝纓看了兩眼,發現她們的舞蹈節拍很有意思,有點像跳大神。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問阿蘇洞主:「寨子裡是什麼人在主持祭祀呢?還是洞主嗎?」據她所知,山上祭中應該有連郎中也兼了的巫醫的。

阿蘇洞主道:「他今晚在各家有事。」

「哦。」祝纓說,猜到大概是去主持喪事了。

有年輕的姑娘在歌舞,哪怕賓主不聊天場麵也不會冷,洞主的二兒子卻偏偏要熱個場。他一手提著一壇子酒一手拿著一隻碗到了祝纓的席前,說:「縣令,我敬你。」

侯五大驚失色,趙蘇道:「表哥,義父不喝酒……」

祝纓不等這位「二表哥」對趙蘇瞪眼便說:「我對你舅舅說過,他家的酒我喝。」

將空碗遞給了「二表哥」,「二表哥」一咧嘴:「痛快!」接了空碗倒滿酒。

侯五想來擋酒代飲,也被祝纓使眼色斥退了,她接了「二表哥」的酒碗一飲而盡。她酒量尚可,不過久不飲酒一碗下去頭稍有點點飄。阿蘇洞主在大聲喝斥二兒子魯莽,祝纓已笑著看「二表哥」又給她滿了一碗,她也不推拒,又喝了。

「大表哥」見狀也上來敬酒,祝纓來者不拒。

阿蘇洞主大喝:「你們又來灌人了!」

祝纓道:「他們故意試我呢!」

「大表哥」說:「沒有!我很佩服你的。今天你不像個山下人,倒像我們阿蘇家的勇士一樣。」

祝纓道:「你有。想試我酒量,還想試我武藝,你已按捺不住了。你兄弟也想給我下馬威鎮住我,不過想裝得不叫人看出來。」

「二表哥」矢口否認:「我沒有!」

祝纓道:「說的就是你,喝酒顯威。你們都不懂你們的父親,覺得他人老膽怯了。你既不想與我多交往,也不想與我做交易……」

阿蘇洞主臉色大變!

他不能說人老成精也是閱歷豐富,「一喝酒就揭短」這種事兒世上肯定有,不過當這種反應出現在要談條件的人身上的時候,他心底是懷疑的。此時此刻,這醉酒的反應是真是假已經不重要的,重要的是祝纓說的話,那是真的在「揭短」。

祝纓還說「二表哥」:「你們不懂你們的父親。」

侯五臉也變了,忙對阿蘇洞主道:「洞主,大人醉了。」要把祝纓拉去休息,阿蘇洞主的內心很矛盾,既想再灌兩碗酒看看祝纓還能說出什麼來,又擔心這樣不禮貌會將事情談崩,便說:「是我沒留神。」讓趙蘇趕緊侍奉義父去休息。

祝纓被侯五扶起,她看到了阿蘇洞主說:「你身體不太好了,上次的傷應該還沒完全好吧?你肯下山找我,是在為你的兒女操心了。」

侯五擔心了個半死,如今他們孤身在此猛戳主人家的痛處也不太好。

阿蘇洞主卻露出了少有的坦誠,他說:「你說的都對。」

「那是,我可不騙人。」

侯五再也不敢耽擱了,道聲「得罪」,硬把祝纓帶回了客房,隨後,越蘇也跟著匆匆進了客房,留下主人家麵麵相覷。

洞主夫人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阿蘇洞主道:「撒酒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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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纓這酒瘋還撒到了客房裡,進了客房就隻有她自己的人了。侯五見她一抬眼看到了自己,不由一個激靈,隻聽祝纓說:「侯五,你現在背後也不說我的壞話了。」

侯五苦著臉:「是,小人改了毛病了。」

「你沒有,你還在背後說他們的不好,我都聽到了。」

侯五鬱悶得要死,嘟囔了一聲,不敢接話。

趙蘇見狀往一旁一閃,甭管這酒醉是不是真的,他都不想讓祝纓現在看到他。

祝纓接過毛巾擦了把臉,往盆裡一擲卻又看向了他。趙蘇心裡咯噔一聲,卻聽祝纓說:「別扭得要死,還以為自己是個心裡清楚的人。你知道原稿是劉鬆年的手筆,偷偷照著識字碑練字。私下找趙振,把府學的卷子還自己做了一遍。」

曹昌聽到了聲音走了過去,先說一句:「怎麼讓大人喝酒了?」又趕緊拉出了趙蘇,接著便和侯五合力將祝纓送到了內室,把她扶上了床。祝纓將鞋子一蹬,扯起被子一蓋,不理他們了。三人如得了赦一般跑了出來。

曹昌大大地出了一口氣,道:「還好我跑得快,沒被看到。」

侯五使了眼色:走!

三人悄悄地跑了,都不說剛剛聽到的別人的秘密。

他們剛走,祝纓就從床上坐了起來,慢條廝理給自己倒了碗茶,小聲嘀咕:「虧了,沒吃多少東西。」

重新洗了臉,坐在床上回想這幾日的所見所聞。

以山寨的規模想湊出三千兵是能夠的,但是,一個這樣的山寨是不可能日常維持得了三千兵的。不過一路宿過兩個小寨,期間也隱約看到路邊山上還有別的小寨,如果都是阿蘇家的部下的話,統統加起來湊個上萬兵也是能夠的。

祝纓估算著阿蘇家的規模。不小,但也不特別的龐大。部族不大才好呢,太大了,誰是主、誰是客?這個規模對她來說剛剛好,地盤、人口仿佛比她手裡的多一點,但是她還是占優的。譬如福祿縣,地盤比萬年縣大得多,各方麵卻都是比不過萬年縣的。阿蘇家也是一樣的意思。

阿蘇洞主這幾個兒子可真是夠叫人發愁的。雖然不知道利基家是個什麼樣,也不知道索寧家又是什麼水平,但是隻要有一個人與阿蘇洞主能力相仿,對付阿蘇洞主這些兒子就綽綽有餘,到時候阿蘇家就得吃大虧了。怪不得阿蘇洞主對自己是這樣的態度。

兩部今天的爭鬥她也看到了,她不大懂兵事,不過京城禁軍不少,金良又是行伍出身,她多少看到了一些、聽到了一些。就今天這一場來看,兩邊都不能說是「兵」,比「群毆」好上那麼一點,稍強於民間械鬥。

她準備明天一早就在寨子裡、四下的山裡再轉一轉,看一看這裡的農桑漁獵。

才要睡下,卻又聽到腳步聲起,祝纓微微皺眉,腳步聲她聽得耳熟——蘇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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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是侯五等人出去的時候從外麵帶上的,裡麵沒有插上,蘇媛一推便將門推開了。

她手裡拿著一盞油燈。她掌著燈,進屋後反手將門給插上。裡間的門剛才被祝纓打開了,透過門正好看到蘇媛的動作。蘇媛轉身看向內室,借著微弱的燈光看到裡間床上坐著個人,她反而嚇了一跳。

「誰!」

祝纓沒說話。

蘇媛拿起燈照進去,看到祝纓,臉上現出一點點嗔來:「你醒酒了,也不說一聲。」將燈又拿進了裡間,往一張小桌上放了。她站在燈,歪著頭看著祝纓。祝纓也看著她,燈下美人別有風韻。

蘇媛晚上也喝了一點酒,趁著一點點的酒意來到了祝纓的屋子。

她看祝纓沒動,嗔了一句:「看什麼呢?」

祝纓仍然沒動,蘇媛上前坐在她的身邊,一隻胳膊搭在了她的肩上:「你不想睡嗎?」

祝纓轉過頭來看著她,蘇媛的心呯呯直跳,心想:他會說什麼嗎?又會對我說怎樣的實話?他會說出我的心事嗎?

祝纓卻站了起來往外走,蘇媛險些被閃到床上。她也不生氣,仍然帶著那一點嗔:「你站住!這麼大的男人,不知道我為什麼這麼來?不知道我過來的意思?」

祝纓真的站住了,蘇媛踩著重重的步子到了她的身邊,說:「我們要與人好,就結親!他不願結親就給他生個孩子!」

祝纓歪頭看著她,仍是沒有多言。蘇媛深吸一口氣,湊近了她說:「你是我見過的最厲害的人,你留下來好不好?留下來,我是你的,以後這個寨子都聽你的、周圍所有的寨子也都聽你的!」

祝纓抬起了手,蘇媛心頭一跳,隻見祝纓伸出一根食指抵著蘇媛已經靠得很近的腦門兒,終於開口說了一句話:「我媽不叫我跟傻子一塊玩兒。」

蘇媛瞪大了眼睛:「你!」

祝纓慢慢地用那一根指頭將她與自己推開一尺的距離,說:「小傻子。」

雖帶了一個「小」字,整個詞卻沒一點親昵的意思。她說:「我今天見過你所有的哥哥了,你四哥說話雖然很少,可也與其他幾個差不多。我都見過他們了,我知道你和你的父親在愁什麼。」

她食指在空中下劃,又抬起另一隻將蘇媛微張的領口理好,說:「我問過你『能不能做主』,你該明白是什麼意思。是女人都能生孩子,這算不得本領更稱不上金貴。我是能做主的人,也隻與能做主的人說話。我不與你姑姑商議任何正事,她隻是信使。你呢?你本事不差,是夠格做下一任當家人的人,如果眼睛隻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我與你就沒有什麼好談的了。」

蘇媛的心跳得愈發厲害了:「你不要兒子嗎?」

祝纓道:「你幾個哥哥可也都是你阿爸的兒子。」

祝纓收回了手,說:「能當家做主的人卻要以出賣身體生孩子來做條件,真是個傻子。明天我會找能做主的人好好談一談。」

見蘇媛還沒動,她伸手捏著蘇媛肩膀上的衣服,將她提到了門口,單手開門,不幸遇到了侯五巡夜又巡了回來:「大人房裡燈亮了?是口渴麼?」

曹昌道:「我去倒水……」

兩人看清門口的人影之後,嘴張得能塞進去一個碗!

他們的聲音又驚動了剛躺下的趙蘇,他也從隔壁房裡拉門走了過來:「怎麼了?」

祝纓麵不改色繼續將蘇媛提了出去,順手把門給關上了。侯、曹二人一聲也不敢吭,蘇媛將頭一昂,從他們身邊走了過去。趙蘇大步追了上去!

蘇媛一路不說話,沒幾步就到自己房外,趙蘇道:「你站住!」

蘇媛回過頭看著他,說:「怎麼?」

「你乾什麼去了?」

蘇媛道:「聊天。」

趙蘇道:「深更半夜,孤男寡女……」

「咱們不講究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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