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造化(2 / 2)
白雲生盯著祭台上的劍,狹長的眸子裡從來沒有如此亮的光。
老人繼續道:「被你從火神澗救出後,我便四處尋找它的下落,沒想到它竟藏在了小彌天中。而你下山入世來到荊州,或許這就是它與你的機緣,有可能破你身上之繭。」
白雲生當即彎月要拱手,無比崇敬道:「還請前輩成全!」
老人深深地看了一眼這個少年,就像在看七萬年前的自己。看了好一會,他終於輕輕一嘆,說道:「機緣已至,能不能把握還要看你的造化。時間不多了,我來助你。」
說完老人拂袖轉身,看向祭台上的凜凜長劍。隻見他五指成掌,雙掌合十,掌心凝聚出一團詭異的黑色業力,就像雨後荒原上燃燒的一團黑色火焰。
此刻,白雲生極力按捺著內心的洶湧,吃驚地看著老人的背影。
他第一次看到如此漆黑如墨的業力,而當他的目光接觸到黑色火焰的剎那,一股極度危險的氣息從他背後嗖嗖地升起,陰冷恐怖。
他絕不會懷疑,隻消一丁點火星子,自己就能死上千百回。
忽然,那把插在祭台上的劍像有了生命一般染成了血色,散出柔軟綿長的血光,呼應著老人掌心正在燃燒劇烈的黑色火焰。
不一會兒,隨著火焰急劇膨脹,擴散成了一團巨大的黑色焰體,升到半空,向血劍慢慢靠攏。
劍身發出的血線像烏賊的觸手,一下抓住了漆黑的火焰。眨眼間,黑色業力仿佛血液一般順著血線流進劍身。
火焰越來越弱,劍上的血光卻愈發耀眼。不一會兒,最後注入劍身的業力中已經夾雜著縷縷血紅。那已不是業力,而是真正的血。
就在黑色火焰熄滅的那一刻,血劍從祭台緩緩升起,閃耀的光芒仿佛殘陽中的血河,波光粼粼,照亮了石室的每個角落。
滔滔殺氣山呼海嘯般撲到白雲生麵前,讓他黑色的瞳孔瞬間染成了紅色,整個人置身一片血海之中。
剎那間,無邊無垠的血海上掀起了滔天血浪,而他就是血海中飄搖的一葉魂魄。
剎那間,光芒瞬熄,風平浪靜,視線收盡。
白雲生驚恐地環顧四周,還是那間石室,還是那個老人——唯獨老人此時手中多了一把長劍。
一把普普通通,平平無奇的劍。銀白色的劍鋒宛如三尺月光,陰冷幽然,讓人不寒而栗。
「此劍名,長生。」
老人右手一拋,長生劍破空襲來,飛影如流星,竟瞬間刺入了白雲生的左月匈口。
「接劍!!」
在白雲生驚駭的眼神中,老人黑發飛揚,雙目神光四射,口中聲音若晨鍾暮鼓、般若密音:
「血劍入體,向生而死,逆轉五行,死而復生。白雲生,老夫以吾神魂之血獻祭,喚醒神劍融於爾身,助你通魂開魄,破雲登仙!」
雖然白雲生做好了準備,但還是沒能料到長生劍的刺襲——劍鋒沒有穿他體而過,而是石沉大海一般沒了蹤影。
等到老人說完最後一個字,白雲生猝然倒地,昏迷不醒。
……
正當白雲生在小彌天第四層孤身犯險時,當天夜裡,項無間獨自離開了天一學院,向荊州城持道界的河東街走去。
夜晚的河東街繁華不減。一路走來,通明的燈火點綴著黑夜,讓這座古老的城市顯示出了它神秘的一麵。
夜空中,藍黑的底色上星光閃爍,浩瀚的星河與這地上的燈河在天邊的盡頭交匯,無比絢爛。
每一個遊走在燈光和黑暗裡的修行者都知道,荊州最美的燈火在河東街,河東街最美的燈火在珠光寶氣樓。
三十裡長街,三十裡燈河,唯獨項無間眼前這座樓上的燈最高,最亮。
百丈高的樓宇鶴立雞群,每一層樓都是燈火通明,說不盡的高雅富貴。
樓下出入的修行者絡繹不絕,要麼衣著華麗,要麼目露凶光。門口的千年沉香木匾上刻著五個赤金大字:珠光寶氣樓。
這裡隻歡迎兩種人:有錢人和修為高深的人。可項無間既不是有錢人,修為也不高深,但卻偏偏受到了極大的歡迎,而且一進門歡迎就來了。
來人是個身著金色長袍的圓臉男子,一頭金發,一雙方眼裡閃著炯炯的金光,看著進門的青年揖笑道:「恭迎項少主。」
一旁出入的修行者紛紛側目,無不驚詫。
珠光寶氣樓的第一掌櫃,堂堂的鐵麵財神竟然親自到門口,迎接的卻是一個黃魄境的年輕妖修。
出入珠光寶氣樓的都是些眼光毒辣的狠角色,他們驚詫的目光掃過項無間——這年輕人也就二十歲左右,能有黃魄境的實力絕對是個不世的天才,但即便再大的天才,也輪不到鐵麵財神親自迎接,除非是公輸家的人。
但眼前的青年絕對不是公輸家的人,因為他是個妖,公輸家裡絕對沒有妖。
項無間隻是淡淡一笑,回禮道:「閣下是···」
男子恭敬道:「在下是這寒舍的老板,來是非,特在此恭候少主。」
項無間忍不住笑了出來,說道:「來老板,如果堂堂珠光寶氣樓都是寒舍的話,那這荊州城豈不成了叫花子窩?」
「少主見笑了,請隨我來,堂主正在樓上相候。」
說著,來是非讓開身子,請項無間走上樓。
珠光寶氣樓的第一層是公輸家天機門的兵器鋪,項無間隻是掃了一眼,心中就贊嘆不已。
隻見樓中五花八門的兵器應有盡有,刀、槍、劍、戟,斧、鉞、鈎、叉,鞭、鐧、錘……琳琅滿目,讓人眼花繚亂,應接不暇。這二到四層都是拍賣場,分為天地人三等,此時都正在舉行拍賣會。
頂樓是器閣。
此時,一個雄眉闊眼、橫鼻厚唇的老人正坐在閣中主座上翻閱古籍。房間門大開,金玉雕頂,屋內高低不齊的牆格中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礦石,五顏六色,無奇不有。
項無間隻認出了一座紅木架上暗白色的天目石,那可是鍛造兵器的極好材料。
老人見項無間進來,放下書起身相迎,笑道:「項少主,老朽天機門公輸王,在此恭候多時了。」
項無間以禮還禮,說道:「晚輩豈敢勞煩前輩久候,疏漏之處還請前輩多包涵。」
「哈哈哈……」公輸王大聲笑了出來,那笑聲仿佛是鐵錘在打鐵:「少主請坐。」
項無間坐定後,說道:「前輩直呼吾名即可。看來前輩早知道我會來。」
公輸王滿意地看著項無間,點頭道:「荊州城雖大,不過這持道界卻很小,裡麵的事很少有我不知道的。少主此來可是有事要辦?」
公輸王還是沒更改對項無間的稱呼。
項無間也不再客套,起身從懷中拿出一張圖紙遞給公輸王,開門見山道:
「前輩,不知天機門中可有人能打造出此劍?」
公輸王接過圖紙,第一眼看過去,就擰緊了金條一樣的眉毛。
過了很久,公輸王方抬起頭,凝重道:
「敢問項少主,你這兵器圖是從何處得來?」
項無間似乎早就料到他會有如此反應,淡定道:「家中一位長輩外出遊歷時無意間獲得。我下山修行時特意交給我,囑咐我去一趟天機門,看能否有人將其鑄成。」
公輸王聽完,又沉思了一會,無力地搖搖頭,說道:
「這件兵器雖然看似工藝簡單,完成起來卻是極難,此種鑄造之法聞所未聞,即使能打聽到,恐怕江湖上也難有鑄劍師能將其完成。」
項無間雖早有心理準備,但聽到這壞消息,還是小小的失望了一下。不過,他仍舊不放棄地問道:「難道天機門中無人可以一試?」
公輸王思忖良久,眼睛一亮,似是想到了什麼,卻又接著嘆氣搖頭,說道:
「如果祖師還健在的話,或許有機會一試。」
項無間看見希望,急道:「他老人家怎麼了?」
公輸王失落道:「祖師已退出江湖兩百年,我久在荊州,具體情況還要到了宗門中才能得知。」
他的話,無疑給項無間留了一條後路。
項無間也頗為感激道:「多謝前輩,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了,若有機會,定當登門拜訪貴宗。」
說完俯身行禮,就要離開。
公輸王急忙叫住了他,似乎生怕失去了什麼機會一般:「項少主若是急需兵器,可從樓中先取一件暫用。」
項無間麵露感激,口中卻拒絕道:「不必了,兵器若無法心意相通,不用也罷。」
說完,便起身離開了珠光寶氣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