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別扭(三合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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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欽辭來得猝不及防,走得乾脆利落。

打擾二字混入瀟瀟雨聲聽不真切,玄色身影融入沉沉夜色更看不真切。

他錦衣墨發早已濕透,粘在皮膚上卻毫無知覺,隻是胡亂抹了把臉,兀自冷冷哼聲。

……顧欽辭吶顧欽辭,你真是夠多管閒事的。

一個多時辰前,他從楊子規口中聽完那樁宮闈秘事,並沒有即刻出宮回府,而是相反扭頭去了內廷太醫署。

顧欽辭不算精通歧黃之術,但最基本的藥理常識是行軍打仗該具有的必備技能。他知道,寧扶疏當年為救寧常雁服下的毒藥,多半是至陰至寒之物。

而寒性入骨致使每逢陰雨天便關節疼痛,此症狀和另一種世間常見的病痛極其相似,風濕。

顧欽辭太熟悉這種病了。

北地寒涼,他們常年駐守邊陲的人身上到處是戰場刀光劍影留下的疤痕,傷筋動骨已屬家常便飯,寒氣便盯準那些傷處,趁虛而入,成了紮根骨頭縫裡的風濕病。

再加上將士們日日需要巡防值守,不論冰霜雨雪艷陽天,無可偷懶懈怠。往往站在雨雪中被淋上三四個時辰,病痛纏身擋都擋不住。

顧欽辭得益於身體硬朗,兩軍交戰又基本隻有他打別人的份兒,沒怎麼受過傷,倒是運氣好沒患風濕痛。但他的嫡親兄長卻恰恰相反,一雙腿大多數時候都坐在輪椅上,疼得動不了。

是以,他早照顧兄長照顧出了經驗,知道用什麼法子、吃什麼草藥才最能緩解病痛,便依照熟記腦海中的藥方和配比去太醫署抓了藥材。

本想支使小太監煎好藥送去昭陽宮即可,但顧欽辭倏爾想起寧扶疏那副矜貴嬌氣的樣子。

藥汁苦澀且味兒沖,她該不會喝不下口吧。

於是他半路折返回太醫署,邊用白瓷缽搗碎草藥邊進行小火加熱,稍冷卻後和入上等蜂蜜,攪拌混合,揉搓棗核大小的圓丸子形狀,便於吞咽。

顧欽辭自己嘗了一粒,入口有蜜糖香甜掩蓋藥味苦重,覺得應當沒有問題了,連忙趕往昭陽宮。

他以為寧扶疏的四肢關節還疼著,度秒如年。

可結果呢,他看到了什麼?

縱情歌舞,美男環繞,和其中一位小郎君眉目傳情。哪有半點身負病痛的樣子,哪裡需要他配置的治病藥丸。

顧欽辭透過門窗剪影看了許久,終於忍不住莫名翻湧的脾氣,重重推開殿門。

不速之客驟然闖入,歌舞升平變成四下寂靜,與寧扶疏麵對麵相望著,他理應說些什麼。可話音在喉間幾度輾轉,顧欽辭才驚覺自己闖進來是要做甚。

給寧扶疏送藥?

人都能曖昧調戲小郎君了,需要個屁的藥。

譴責她不檢點?

本就是君王製衡權臣的姻親,是做給外人看的表麵夫妻,寧扶疏玩得再浪盪再荒唐又如何。隻要不損害到他顧家利益與顏麵,就都和顧欽辭無關。

他是這聲色犬馬中最多餘的那個。

雨勢漸漸大了,顧欽辭腳下步伐愈快。他沒乘那輛長公主禮製的厭翟車,獨自一人孤零零的,穿過蒼茫不見五指的夜色,走出宮門,走進小巷。

手中裝著藥丸的藥盒早已被雨水打濕,他手掌用力,任由雕花木盒尖銳棱角紮入掌心。

冷哼飄散風雨中,顧欽辭暗自在心裡唾棄自己:僅此一次,下不為例。他要是再吃飽了撐的關心寧扶疏,顧欽辭三個字就倒過來寫,再讓他遭受五雷轟頂。

「轟隆隆——」一陣驚天駭地的巨響驀然在頭頂炸開,震得人耳朵隱隱作痛,伴隨著紫電青光劃破蒼穹。

顧欽辭:「……」

巧合,這一定隻是巧合。

何況,他也沒關心寧扶疏。

之所以半路折返去太醫署,隻是借此找個去昭陽宮的正當理由罷了。隻是想回去看看,寧扶疏被病痛折磨成了什麼慘樣,好供自己冷眼欣賞,僅此而已。

顧欽辭覺得這個解釋很合理,信手將已經沒用了的藥盒隨意丟到路邊。

誰愛要誰要,反正他不要了。

大概連顧欽辭自己都沒有發覺,在他甩手扔東西的瞬間,腳步不由自主地稍稍慢下來些許。甚至因為沒聽見木盒砸到地麵的鈍響,駐足回頭看了一眼。

「駙馬爺,您的東西。」暴雨中,一人哈月要弓背,掌心穩穩托著精致小盒子呈到他麵前。

此人衣衫破敗,鞋帽襤褸,頭發亂糟似一簇鳥窩遮住小半張臉,隻剩兩排大白牙咧出嘴唇殷殷笑著。

虧得習武之人六感敏銳,顧欽辭凝神細看,忽然笑著「喲——」了一聲。他目含戲謔地挑眉:「薑大人,不對不對,現在應該喚工部郎中大人。幾日不見,怎麼落魄成這樣了?」

薑昱登時撲通跪了下來,膝蓋重重墜地,濺起雨水淤泥:「駙馬爺,求您,求您幫幫草民。」

沒有自稱下官,顧欽辭隱約猜到些什麼。

但他沒忘記那日寧扶疏病酒症發作,紅疹遍布脖頸,可是有薑昱好大一份「功勞」在裡頭。這馬屁精不是喜歡說話嗎,一張嘴不是最擅長扒拉個不停嗎,那就讓他說說看自己是怎麼變成這副破爛樣的好了。

殺人誅心,顧欽辭補充道:「薑大人最好說的詳細些,方便本侯了解清楚情況。」

「其實也不算什麼大事,就,就,就是禦前失儀。」薑昱羞憤欲死,磕磕巴巴終於憋出句完整的話,「草民大概吃壞肚子了,在上朝的時候,沒忍住,連續出了好幾次虛恭,汙了陛下和長公主殿下的耳朵。」

「隻是汙了耳朵?」顧欽辭悠悠反問。

薑昱現在隻巴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翁聲道:「還有,鼻子。」

「長公主殿下立刻沉了臉色震怒,在朝堂上當著諸位大人的麵斥責草民。陛下為了哄長公主殿下平息怒火,就殺雞儆猴罷了草民的官。」

前因後果就是這樣,隻不過薑昱省去了他事後找太尉求助卻被掃地出門,以及在熙平侯府坐落的巷子拐角蹲守了整整一日,才終於瞅準駙馬爺獨自一人的時機沖出來。

薑昱將如意算盤打得劈裡啪啦響,覺得顧欽辭肯定不知道他曾投靠過太尉,那麼在駙馬爺眼裡,他便是借長公主之勢上位的人。被長公主罷了官還來求援駙馬,又坐實他忠於長公主黨。

他們一個是長公主的臣下,一個是長公主的夫君,綁在一根繩上,互相幫扶是應該的。既然上回顧欽辭能向長公主引薦他,這回沒準同樣能幫他說上話。

薑昱靜靜等著顧欽辭的指示,卻不曾想,聽見的會是一聲輕笑,包含著五分興致濃稠和五分輕蔑鄙薄。

前五分,是笑寧扶疏的。給人飯菜中加入巴豆,害得排矢氣不止,讓看不順眼的人裡子麵子都丟乾淨。

這招,真是夠損的。

後五分,則是笑薑昱,沒多餘的意思,就是看不上。顧欽辭連話都懶得說,不耐煩地轉身便走。

薑昱心頭一緊,伸手欲拉拽顧欽辭的衣擺,但卻被巧妙躲開,抓了個空,連半片衣角都沒扌莫著。

「……駙馬爺?」他小心翼翼低喚。

顧欽辭漫不經心地往腳邊覷了眼,伸出一根手指抵在雙唇之間,以氣發音:「噓——」

「本侯隻說要了解情況,可沒答應幫你。」

薑昱霎時如遭驚雷轟頂,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已經被太尉黨當做廢子拋棄,以丞相為首的中立黨壓根不摻和這些事兒,如果連長公主黨也不要他,那就真的隻能一輩子自稱草民,再沒有飛黃騰達的機會。

他拖著被秋夜寒氣侵蝕的身子跟在顧欽辭身後,生怕跟丟了,走兩步跑三步,摔倒了就再站起來,跌跌撞撞。

眼見雨絲空中被熙平侯府門前的燈籠照亮,薑昱體力逐漸不支,腦子卻還靈光著。他知道如果今日讓顧欽辭走進這扇門,自己的仕途便到此為止了。

身處絕境,薑昱咬咬牙,豁出去了!

他扯開嗓子大喊:「太尉!」

沙啞聲音被暴雨淹沒,可薑昱相信顧欽辭聽到了,因為前麵的人腳步由疾變緩。

薑昱喘了口氣續道:「太尉要殺長公主!」

顧欽辭身形頓了頓,下一秒,人影如鬼魅般閃現至薑昱麵前,五指掐住他的脖頸逼問:「你說什麼?」

「咳咳咳——」薑昱呼吸困難,艱難開嗓,「今日長公主殿下生辰設宴,駙馬爺是剛從宮裡出來吧?」

「別廢話,你究竟想說什麼?別妄圖挑戰本侯的耐心。」顧欽辭手掌用力,逼得薑昱麵色如豬肝漲紅發紫,連告饒和討價還價的精力都沒有,連忙把知道的秘密全盤托出。

「不瞞駙馬爺,趙太尉覬覦長公主殿下手裡的權利很久了,在朝堂上用盡手段也沒能奪走一星半點。最近趙太尉又懷疑長公主殿下抓到了他的把柄,成天寢食難安,就動了暗殺的心思,覺得如果能成功就一勞永逸。」

「草民初入金陵時曾寄住在太尉府,知道趙太尉喜好聽琴,上個月卻將府裡最好的兩名琴師送去了樂坊,要樂坊掌事趁機把人安插到進宮獻技之列。還說一旦計劃成功,讓兩人演一出被捕的戲碼,把髒水潑到……」

他抬眼看向顧欽辭漆黑如墨似能吃人的眼眸,有些不敢說:「潑到駙馬爺您身上。」

顧欽辭從始至終都麵若寒霜,聽到和自己相關的栽贓陷害也沒反應,淡聲道:「繼續。」

「沒,沒有了。」薑昱吃力地抬起雙手,證明自己所言句句屬實,「草民身份低微,打探不到太多絕密消息,就隻知道這些。」

顧欽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話音聽不出是什麼情緒:「講得不錯。」

隨之鬆開了鉗製他脖頸的手。

薑昱頓時仿佛看見了希望的曙光,邊大口呼吸空氣供氧,邊諂媚地朝著顧欽辭憨笑。

突然,張開的嘴巴裡被丟進來某種東西,藥味沖鼻,由於他喘息急促,頃刻間,不自覺就吞下喉嚨。薑昱臉露狐疑,想問顧欽辭給他吃了什麼:「唔——唔——」

開口隻剩下含混不清的嗚咽聲,嗓音如鋸齒割木般嘲哳粗澀,難聽至極。

顧欽辭一腳把人踹開,踢斷了肋骨。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猶如房屋梁頂掀開天窗,顧欽辭不是隻會彎弓耍大刀的武將,他自小熟讀兵書策論,金陵城中汙七八糟的爭權奪利他都暗暗看在眼裡,心如明鏡澄亮。平素漠然置之是因為事不關己,嫌髒更嫌惡心。

可這晌,猜出了寧扶疏當日忽犯病酒症的真相,乃至自己也被算計入局的真相。

井水明目張膽犯到河水頭上,河水若依舊息事寧人,該叫人當他熙平侯好拿捏。

顧欽辭再瞥向薑昱的眼神,染上濃稠憎惡。

他冷冷退後半步,說道:「講得不錯。」話音陡轉,「可你這張嘴,長公主殿下不喜歡,本侯身為駙馬,便越俎代庖替細君懲戒。」

語訖,顧欽辭一把奪過被薑昱接進手裡的雕花藥盒,嫌髒似的在衣袖上反復擦拭,而後刻意揚聲命府外護衛千萬守好大門。

侯府門楣高懸,不是乞丐要飯的地方。

顧欽辭甫一進門,老管家就湊上前忙裡忙外地關心他:「侯爺您這一身……」

他見自家少爺身上沒一處乾燥的地方,霎時皺緊眉頭,密密麻麻的仄皺痕跡在額頭積聚,抱怨不停:

「咱不是跟著長公主的車進宮了嗎,怎麼弄成這樣?難道說長公主發脾氣將您趕下了馬車,還不讓您撐傘?快快快,快進屋去把衣裳脫下來,再洗個熱湯浴,鐵打的身子也經不住這麼淋雨遭罪啊,真是造孽。」

「袁伯。」顧欽辭冷不丁打斷他的碎碎念。

老管家立馬閉唇噤聲,聽他吩咐。

顧欽辭道:「我要再進宮一趟。」

老管家不明白為什麼他剛回來又要走,且這會兒已將近亥時,滿城萬家燈火逐漸熄滅,瑰麗恢弘的皇宮也已安眠。這會兒進宮,能做什麼。

但他是老侯爺身邊的心腹了,隻知絕對遵從少爺命令,不多問、不質疑。點點頭答應:「老奴去備車。」

顧欽辭攔住他:「夜間街巷無人,備馬吧。」

趙太尉要殺寧扶疏,李皇後帶去昭陽宮的琴師中有刺客。性命攸關的大事兒,半分半秒都耽擱不得。

馬車笨重太慢了,隻有駿馬最快。

昭陽宮中。

駙馬爺走後,小郎君再一次彎月要俯身,薄唇緩緩落下。

他清晰聞見寧扶疏身上體香悠然清雅,和長公主明媚驚艷的容貌各是兩處極端,血液仿佛燃起一團火,有什麼東西叫囂躁動著,愈來愈熱。起初生澀的動作頓時變得急切,想不顧她長公主身份,想逾越地狠狠口勿下去。

亞當即將吃到禁果,忽然,寧扶疏伸手抵住了他的肩。

小郎君不得不停下,盈盈眼眸流露出狐疑。

「下去吧。」寧扶疏紅唇翕動,頂著最嬌俏的容貌,卻吐出最無情的話語。

小郎君猜不透她為何突然變卦,惴惴不安地跪下,長睫低垂顫動著:「是奴哪裡做的不好嗎?」

「殿下告訴奴,奴一定改。」

「與你無關。」寧扶疏道,「下去吧。」

相同的話重復兩遍,便是絕無商量餘地。縱使小郎君再不甘心,也隻能緊著小腹,退回琴案前撫琴奏曲。

寧扶疏懶洋洋打了個哈欠。

李月秦將一切都看在眼裡,她瞥過寧扶疏明顯比方才懨然的神情,一語中的:「因為顧侯爺?」

聞言,寧扶疏把玩椅上雕花的手指驀地一頓,想否認說不是,但話音卻似卡在喉嚨間,難說出口。

她是沒了興致。

在見到顧欽辭之後,青年銀冠革帶,孑然站在殿門前,渾身被雨水打濕也擋不住他氣宇軒昂。

獨立於奢貴的紙醉金迷之外,也獨立於蕭瑟的夜聆秋雨之外。隻遙遙相望一眼,英氣眉宇和深邃瞳眸間襲來侵略感,是那種戰場上所向披靡的侵略感,令人傾羨。

過後再看麵前小郎君,美則美矣,可無端覺得陰柔過甚,缺了些什麼。濃烈興趣不禁褪淡。

寧扶疏坐在至高無上的位置,向來不喜歡勉強自己,也沒必要勉強自己。有興致便招幸,沒興致便作罷,簡單的一一對應關係而已。

李月秦將她的沉默理解為承認,調笑揶揄:「其實我倒覺得,顧侯爺挺有正房風度的。他既然不打擾,那不就是給你隨意玩兒的機會嘛,朝歌你便是幸了誰再領回府去,他應當也不會置氣。」

「難道說……」她驀地頓了頓,瞪大眼睛,「朝歌你如今寵誰幸誰,還得同他商量,經他同意?」

寧扶疏扶額:「……沒有的事。」

「真是越講越離譜。」她趕忙打斷李月秦不著邊際的混話,「堂堂皇後娘娘,天下女子的表率楷模,且聽聽看你自己說的這些,合適嗎?」

李月秦不在意地聳了聳肩:「如今天下女子的典範可不是我這個皇後,而是長公主殿下你。」

「開女子學文習武,入朝為官的先河,創女子昂首挺月匈,不再屈膝伺候男子的新風,我覺得哪哪都合適得很。若非我嫁入宮中身不由己,定也同你和沁陽大長公主一樣,搜羅天下美男子,看他們絞盡腦汁討好自己。」

她口中的沁陽大長公主是先皇的幺妹,也是寧扶疏的親姑姑。

自豆蔻年華初曉人事起便風流成性,推拒掉先皇給她擇選的所有駙馬,坦言自己庸俗自私,不會深情愛誰,也不會相夫教子。縱使非要說喜歡,那她也隻喜歡年輕貌美的小郎君。

若追溯養麵首的本源,沁陽大長公主才是真正的開山鼻祖,朝歌長公主後來種種都是跟這位皇姑姑學的。隻不過沁陽大長公主不乾預朝政,不顯露鋒芒,時下儒生批判傷風敗俗的矛頭指不到她身上罷了。

「說起來,沁陽大長公主在外遊歷半年有餘,算日子也是時候回金陵小住準備過年節了。」李月秦續道,「如若她再像往年一樣辦流水宴,邀你品鑒各色美男子,你去不去?」

「為什麼不去。」寧扶疏隨口反問。

「你如今畢竟成婚有了家室,像顧侯爺那種從腥風血雨中廝殺過來的人,脾氣多半不太好。」李月秦道,「我是擔心你如果太下他顏麵,那邊跟你鬧起來難收場。」

寧扶疏慵懶一笑:「你剛才還說他有正房風度。」

話音落下的瞬間,李月秦還沒來得及再開口說些什麼,「砰——」,熟悉的巨響將琴音斬斷。

寧扶疏不禁抬眼,隻見顧欽辭身上衣裳沒換,卻比半個時辰前更加濕,說是從江河湖海裡撈出來的都有人信。

他大口喘著粗氣,這回沒有來了就走,反而急匆匆地沖進殿內。漆黑眼瞳一瞬不瞬地緊盯著寧扶疏,在望見鳳椅上女子杏眼睜得鬥大,內裡寫滿疑惑,倏爾緊繃的嘴角放鬆,笑了一下。

寧扶疏沒死。

長公主沒事。

刺殺沒發生。

顧欽辭腦海中反復飄過這三句話,忽然間竟生出些許劫後餘生的慶幸。猶如戰場上深入敵營的兄弟毫發無傷歸來,活生生站在他麵前,那種鋪天蓋地狂卷的喜悅,牽動眉目舒展。

寧扶疏從沒見他這樣笑過,發自內心的笑意好像清水裝滿囊袋,輕輕一碰就會溢出來。

中和掉他眉眼間冷意冽然,好看得緊。

但這樣的笑容並沒有在顧欽辭臉上停留太久,甚至寧扶疏來不及捕捉欣賞,他的目光頃刻間變得陰沉,如夜間尋覓獵物的貓頭鷹,逡巡掃視過煥金大殿,仿佛在探查什麼。

寧扶疏沒遇刺說明刺客尚未行動。

他得揪出刺客才算一勞永逸,顧欽辭想。

除卻十六衛禁軍,任何人進宮皆需要搜身,不得攜帶兵刃利器,連身有侯爵的他都無法避免。但想要在守衛森嚴的皇宮大內刺殺長公主,要麼一擊得手,要麼滿盤皆輸,所以刺客必須持有兵器。

或者說,必須藏好兵器躲過禁軍的鷹眼。

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顧欽辭相信自己對殺意的直覺,他短暫地閉了閉眼睛,隻片刻,瞬間唰地睜開。

這琴音有問題。

古琴音色深韻悠長,似空穀傳響。可這縈繞殿內的曲調,空弦泛音稍顯尖銳,自然不是琴弦的問題,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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