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謝禮(雙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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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骨子裡總或多或少藏著些矯情。

孤身一人時,哪怕再苦再難的事,隻要咬咬牙就撐過去了。可當身邊有個照顧你的人陪著,丁點兒小委屈也變得難以忍受。

依理說,顧欽辭的性情跟會關心照顧人沾不上多少邊兒。神奇的是,不知從何時開始,每當這個昂藏七尺、神采英拔的人在自己身旁,寧扶疏便無端覺得心安踏實。

不由自主的,她手臂纏住顧欽辭月要身,額頭抵在他結實月匈膛,竟啜泣掉起眼淚:「顧欽辭,我感覺好累……」

邊關大男人從沒見過姑娘家梨花帶雨,一時難免手足無措。但身體仿佛有自己的意識,催著顧欽辭摟住寧扶疏窄瘦後背,骨節分明的十指穿插過她的秀發,動作輕柔地梳著。

耐心哄道:「臣在,臣在……」

寧扶疏驀地抱他更緊。

懷裡人哭起來不張揚,一點聲音都沒有,唯獨肩膀聳動著,淚珠子一串接連一串地滾過麵頰。像鮫人默默無聲泣落珍珠,卻比大吵大鬧更顯可憐。

如若顧欽辭今日沒有陪她來朝暮閣,也許她會獨自躲在僻靜角落裡,兀自潸然淚下,再兀自抹乾眼淚,將拭淚的帕子丟棄,綰發簪好珠釵。

俯仰之間,掩藏一切啜泣痕跡,又是外人麵前無堅不摧的朝歌長公主。

而示弱,是她深埋的不為人知。

那一滴滴淚,是病中身體的虛弱,是數月來費心朝政的艱辛,是對寧常雁的心寒失望,是原本堅定不移世界觀的轟然崩塌,還有不斷湧入腦海的幼時記憶,承受著原主剜心撓肝的痛苦折磨……

太多太滿的復雜情緒紛亂,聲勢浩大地討伐起來,眼淚越流越洶湧,停都停不下來。橫流涕泗弄花了妝容,混著口脂毫不客氣擦在玄色肅然的衣料上。

顧欽辭也不嫌棄,隻在她哭聲漸小後玩笑說:「殿下將臣弄得這樣濕,臣還怎麼出去見人?」

話音落,並未得到回應。馬車內除卻兩人一深一淺的呼吸聲,靜悄悄的。

顧欽辭動了動跪久的膝蓋站起身,將寧扶疏扶著坐好。果不其然,大花貓哭累了,睡著了。

寧扶疏這一覺,又是睡了整整一日一夜。

期間,顧欽辭每看一眼她那兩撇細長罥煙眉擰向眉心,仄出三兩道淺淺皺痕,不知夢見什麼惹她難受的事兒,心底那股想殺死寧常雁的暴虐便又死灰復燃般跳躍出火星。

縱然麵聖不得佩戴刀劍利器,可憑他的身手,想要搶在驚動禁衛軍和皇室暗衛之前,赤手空拳奪小皇帝性命,並非毫無勝算。到那時,任他朝歌長公主派的黨臣還是中立不站隊的朝臣,都得簇擁著長公主登基。

是不是隻有那樣,寧扶疏才不會皺眉。

顧欽辭偏執想著,十指握拳,竟真有一瞬甘願為了寧扶疏能夠順心如意,能夠自此不受委屈而背負千古罵名。

他甚至開始琢磨,自己手頭有哪些可以用的暗器。破釜沉舟的沖動如在弦之箭,張弓待發。

昨日被他派出去辦差的影衛突然出現,這才打斷顧欽辭的思緒。

影衛奏稟,下頭官員已然按照他的吩咐,在折子內撒上藥粉。宮裡那位深夜驚醒,發覺身上大片皮膚潰爛,慌忙召見禦醫。

但說來古怪,不等禦醫趕到寢殿,寧常雁體表醜陋的潰爛就神乎其技地消失了。經過太醫署院判診脈,也並未發現異樣。小皇帝以為是自己睡夢中犯迷糊,產生了幻覺,隨後倒頭繼續睡。

可不到一個時辰,相同的情形又上演了第二次。似乎隻有寧常雁睡熟,皮膚才會腐化。惹得小皇帝大發雷霆,斥責太醫署上下都是一群廢物。

顧欽辭緊握的拳頭緩緩鬆開,眸中怒意褪去,覆上一層陰鷙的蔑弄。

不是似乎,那藥的厲害之處,正在於此。

中毒之人在神誌清醒時,蠱蟲安靜蟄伏,脈象和常人無異。相反,每當神經鬆弛安逸,體內蠱蟲自然蘇醒,沿著血液蠕爬作祟。

聽上去對身體沒有其他危害,可往往擾人驚慌害怕,片刻不得安寧,才是最大的折磨。

可惜了,這藥隻有七日之效。

便宜了寧常雁。

晌午陽光描繪著幔帳上百鳥朝鳳,金線折射光芒耀眼,悠悠轉醒的榻上人恍惚半晌,嗅聞鼻間安息香繚繞,才反應過來她在自己的寢殿中。

琅雲聽見動靜欣喜上前,卷起床帳道:「殿下可有覺得身子不適?婢子去請李府醫過來。」

寧扶疏道:「不必了,本宮挺好的。」

李府醫是寧常雁送來的人,不如不瞧。

她坐起身,掀開半邊被褥準備下床。

在她沉睡的這一日裡,原主猶如過山車般跌宕的情緒逐漸平靜下來,寧扶疏自然更加冷靜。

這世上所有憂思成疾,都是積鬱難消憋出來的心病。她對寧常雁沒那麼深厚的感情,認清了一些現實,沒什麼決定是做不下的。

琅雲一邊為她穿鞋,一邊道:「那婢子喚他們傳藥膳,想來殿下睡了這許久,定是餓了。」

「不用這麼麻煩。」寧扶疏嗓子因咳嗽發炎,出口聲音還啞著,但語調極淡,「隨便做兩道茶點,再配一份暖胃的湯,送去書房便好。」

「書房?」琅雲一愣,「殿下風寒未痊,需得安心養病才能好得快,那朝政哪有身體重要。何況陛下素來敬重您,聽聞您玉體欠安,想來也不希望殿下如此勞心勞力。」

「他當然不希望我操勞。」寧扶疏驀地冷笑譏諷,不帶語氣道,「有些話以後不要說了。」

「婢子失言。」琅雲連忙低頭,拍了下自己口無遮攔的嘴巴。

她怎麼給忘了,自家殿下如今與宮裡那位主子鬧了矛盾。雖然她們做奴才的不太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但瞧殿下這兩日又是纏綿病榻,又是悲慟大哭,又是失魂落魄的,便知道絕對是頂頂大的事兒。

再說敬重一詞,實在諷刺。

這個陳年舊習,必須得改。

她想了想,又補救說:「其實這樣的話,殿下就更該安心休養了,沒必要為讓您傷心的人勞神吶。」

寧扶疏看著半身銅鏡中的自己,理了理繪花披帛。她自有打算,遂沒接琅雲這話。

走到殿外,被迎麵刮來的寒風一吹,倒忽而想起些其他事情。她道:「對了——」

「熙平侯,在東偏院嗎?」

「這個婢子就不清楚了,聽說是去安排一個朝暮閣來的少年了。」琅雲回話,「不過駙馬爺熬了好幾宿沒睡,將人安置完的話,應當也該回東偏院休息了吧。」

「熬夜沒睡?」寧扶疏狐疑。

「是啊。」琅雲將這兩日的情形如實道出。

「從殿下前日早晨昏厥開始,便是駙馬爺徹夜不眠地守在床前侍疾。還有昨日,駙馬爺抱您回來後,就始終衣不解帶地,先幫殿下擦去臉上花了的妝容,又極盡耐心地一勺勺餵您喝藥。」

「就連您在夢中突然皺眉,也是駙馬爺替您撫平的眉頭。」小婢女說著,掰扯起了手指頭,「算起來,駙馬爺已經兩天兩夜沒合眼了。」

兩天兩夜、衣不解帶……

整整二十四時辰……

寧扶疏在心底重復默念過這幾個詞。

饒是鐵打的體質也難經得住這樣消耗啊。

寧扶疏走在冬日寒天中,倏然思及姑姑的話。流水宴當日,顧欽辭為了護她安危特地上山。便是說明,其實在她提出兩人和離與送人回北地之前,顧欽辭就已經陪伴在她身邊了。

哪怕自己沒有拋出那些條件,他也會抱住被毒蟲追蹤的自己跳崖求生,也會背起崴傷腳踝的自己尋道觀避雨。

心跳瞬間漏了半拍,沁在寒風裡的手指也仿佛簇上一層暖意。

情不自禁地,唇角揚出淡淡淺笑。

「殿下,您去哪兒?」琅雲在身後喊她。

寧扶疏恍然回神,發覺她竟然沉陷思緒中難以自拔,在自己的府邸上走過頭了。

書房就在左手側,推開門可見陳設典雅、擺件精致,桌案上整整六遝奏折,都是近日寧扶疏沒能及時處理,而堆積下來的。

她將腦海中顧欽辭的身影暫時拋出,解開鬥篷掛於屏風,在檀木椅子坐下,琢磨起幾件當務之急的事。

寧常雁那日夜間還假惺惺喚她阿姊,做出一如往昔的姐弟情深模樣,便說明小皇帝沒想同她撕破臉皮。

想來也是,寧常雁所有見不得光的陰暗心思,不論是敲打宋丞,還是猜忌顧延,最終都借了朝歌長公主之手排除異己。而他坐享其成,一點汙名都沒沾上。

他那麼愛護自己的名聲,這回,又怎可能留給史官殘害手足這樣的談資。

說到底,他是要寧扶疏識趣兒。

主動卸下監國大權,他們就能和從前一樣。

昨日沁陽姑姑規勸她的,也是同樣的意思。

但在寧扶疏這裡,和過去一樣是不可能了。她不喜歡破鏡重圓的戲碼,她隻相信本性難移。

既然這個皇帝疑忌成疾,心比天高。

必要之時,她不介意換一個德配其位的。

比起趙參堂那般硬碰硬的手段,寧扶疏更傾向於緩兵之計。讓小皇帝放鬆警惕,先假意照著他的心意「識趣」還政,保住長公主的榮華地位,再徐徐圖之。

而寧常雁喜歡演,她不介意陪他演。

甚至演得更逼真,更體麵。

眼前這些折子,她總歸要送到禦前的。如果一本不批,落在小皇帝眼中,難免覺得她在發脾氣,消磨掉僅存的「和氣」。如果一本本全部翻過去,勞神費力不說,還會引起寧常雁多心,以為她不舍得放權,吃力不討好。

最圓滑的方式,便是看一半,放一半。

以舊疾復發,身體每況愈下為由請辭。

她離開朝堂不要緊,但她在朝中的可用之人卻不能少。寧扶疏命人把駱思衡喊了過來。

自從發現這位昔日狀元郎博古通今的才華後,寧扶疏傳召他念折子的次數愈漸增多,久而久之也有了些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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