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2 / 2）
所有人都在這一剎那，產生了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陸雲挽則輕輕地笑了起來。
遠離「攝政王」的身份之後，他故意不再看與首都星有關的新聞。
但在楚玄舟一天勝過一天的高壓政策的影響下，陸雲挽還是知道——
幾次小型沖突過後，帝國皇室與貴族迅速對立，現在全星際都知道這位年輕的皇帝，有一顆擺脫貴族集團的野心。
而看過《人魚帝國》的他更清楚：楚玄舟的野心不止於此。
「和他有什麼關係？」班如風愣住了。
「他們希望拆除實驗室，宋教授不同意，所以鬧了起來。後來皇室軍團忽然出現，在附近起了沖突……」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先說了這麼一句。
精神力輔助治愈實驗的理解門檻太高，雖然宋非衍曾專門作出科普，並且楚玄舟也和他說的那樣，從最底層推行起了實驗成果。
但是對於絕大多數的人來說，此時的它依舊是一場騙局、是攝政王留下的邪惡遺產。
甚至有人說，實驗有非法竊取精神力數據的嫌疑。
不久前的帝國行政例會上，貴族們聯名提出銷毀實驗數據，但最後一步卻被楚玄舟駁了回去。
陸雲挽聽到周圍響起了一陣竊竊私語聲。
「摧毀就摧毀唄……」
「宋教授之前不是最討厭陸雲挽了嗎？怎麼現在忽然在意起了實驗？」
「……這場騙局就應該和陸雲挽一起消失。」
再往後的話越來越難聽。
帝國科技大學有很多人類學生，可現在偏偏是他們在陸雲挽的耳邊咒罵了起了他，一時間這裡怨聲載道。
胡亂中廣場上的人們不知道，洛厄爾星上的一切，都落入了楚玄舟的眼底。
*
首都星上，年輕的皇帝握著一把手杖，似笑非笑地看著廣場上混亂的景象。
和他那個當了一輩子傀儡的父親不一樣，楚玄舟登基後貴族們便發現，這個少年意圖改革。
現在全星際都知道，在強權統治的同時，楚玄舟還在「拉攏」人類，為他們爭取利益。
他曾多次公開表示對人類能力的欣賞與期待，並且發布了對應法案。
十足一個開明統治者的形象。
而那些貴族偏偏不想讓他如願。
眼下這群學生還不知道，自己是以「人質」的身份出現在這裡的。
這群本就無所顧忌的貴族們正在以他們為籌碼和楚玄舟談判，如果楚玄舟還不配合，他們便會在強行摧毀實驗室銷毀數據的同時殺了這群人類！
「陛下，他們在催促您。」楚玄舟身邊的近侍說，他的表情略有些著急。
聞言，少年緩緩地坐直了身，他虛握著手杖搖頭說：「暫不回應。」
楚玄舟手上的傷口終於愈合了，但未經處理的棕紅色傷疤卻比之前更加猙獰。
他像是依靠著雙手，從煉獄中爬出來的一樣。
「是，陛下……」
近侍猶豫了一下，慢慢地向後退去，最終離開了這間書房。
那群貴族想要讓楚玄舟服軟，可是發來了十多條消息都石沉大海。
「雲挽，」楚玄舟忽然喚起了那個熟悉的名字，「他們以為我真的很在意那群人類。」他說完居然笑了起來，語氣裡滿是不屑。
接著又一臉不耐煩地看向了遠處的光屏。
這裡所顯示的就是洛厄爾星廣場上的實景。
成千上萬個鮮活的生命，在楚玄舟的眼裡隻是一個個晃動的黑點。
這是陸雲挽曾經看過的風景。
想到這兒，楚玄舟旋了旋手杖，他百無聊賴地說：「怎麼還不動手？」
如果剛才的那個近侍還在，他一定會因為楚玄舟的樣子而感到不寒而栗。
——楚玄舟對人類的關心，還有他的種種善意其實都是偽裝出來的！
短暫而絕望的瘋狂過後，楚玄舟忽然恢復了「正常」。
他回到了當初在軍部時的樣子。
楚玄舟就當陸雲挽還在一樣，偽裝出了攝政王喜歡的樣子，甚至騙過了大半個星際的人。
「你看……明明連我都找不到你了，可是他們還在害怕你。怕你留下的一切，甚至怕人類理解你，」楚玄舟的目光忽然迷茫了起來，「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摧毀你留下的一切。」
「不過沒關係……」楚玄舟閉上眼睛笑了起來，他如夢囈一般說，「你留下的所有東西，我都會替你保管好。」
楚玄舟是個很有耐心的人。
但他的同類們卻並非如此。
幾次給首都星發去消息都收不到回應，那群人魚終於忍不住開始原本的計劃。
——他們像楚玄舟期待的那樣，從宋非衍和他身邊的人那開刀，以這群人類「阻礙拆除非法實驗裝置」為理由動手了！
……
「是機甲？！」
「他們要做什麼？」
陸雲挽隔著人山人海看到，宋非衍帶著幾名眼熟的實驗員出現在了廣場另一邊。
他張開雙臂想要將實驗室擋在身後，同時嘴上也不閒著，仍在罵罵咧咧地說著什麼。
怎麼這個時候還在罵人？
「噗。」見狀，陸雲挽忍不住笑了出來。
「陸閒，不會吧？」站在他身邊的班如風此時臉色已經比哭都要難看了，「你這都笑得出來？」
「我——」陸雲挽剛開口，不遠處便閃出一陣刺眼的光亮，將所有人的思緒打亂。
人魚動手了！
他們利用量子武器瞄準了宋非衍所在的地方，可緊接著，就被不知道從哪裡彈出來的保護屏障給屏蔽了過去。
駐守在這裡的皇室軍團成員出現了。
那群人魚並不意外。
他們連糾結都沒有糾結，便立刻切換武器，開始對這裡的所有人進行無差別攻擊。
在星際時代，比常見的量子武器更防不勝防的是精神力乾擾武器。
——它早已經因為不人道、殺傷力過大被星際禁用。
在那東西出現的同時，廣場上立刻有人哀嚎了起來。
「啊！我的精神核……」精神力還算高的班如風用力按住自己的額頭，皺眉倒吸一口涼氣。
而別處一些精神力低的人則已經癱倒在地。
偌大的廣場上滿是哀嚎聲。
這裡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地傳到了首都星楚玄舟的眼前。
坐在光屏前的他欣賞著那群人類的「慘狀」，忍不住笑了起來。
此時楚玄舟身邊的光腦在不斷閃爍著紅光：
以為他關心人類的下屬和軍團成員，正緊張地發來問詢消息。
可是楚玄舟卻像沒看到這些一樣。
他用食指輕輕地點著膝蓋，過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廣場上的人倒下一半楚玄舟終於坐直了身：「動手吧。」他輕聲說。
楚玄舟就像過去的攝政王一樣。
他是潛藏在叢林中的毒蛇，蟄伏許久，終於向敵人撲了過去。
……
不對勁，楚玄舟怎麼還沒有反應？
陸雲挽的直覺和近期的新聞告訴他，眼前發生的事歸根結底是楚玄舟正在和那群貴族對抗。
但現在的「戰況」卻讓他有些扌莫不著頭腦……楚玄舟絕對不會沒有辦法應對這種情況，他遲遲不出手究竟是為了什麼？
看到周圍人的表情，陸雲挽也跟著裝起了難受。
同時他看到，自己周圍的人已經倒下一片，他們各個人臉色蒼白看上去難受的不像話。
要不要出手？
一個沉重的問題忽然從陸雲挽的腦海深處冒了出來。
他知道自己有能力救這群人。
但是陸雲挽更清楚，一旦自己出手，身份十有八九也會隨之暴露……
後麵會發生什麼，他想都不敢想。
陸雲挽的精神力強大，這種經過改裝的群體性武器對他幾乎產生不了一點影響。
他隻能感受到一股陌生壓力的存在。
但是他的臉色還是在這一刻變得無比蒼白。
陸雲挽不是真正的攝政王，更不是冷血動物。
在這幾個月的時間裡，他早就已經和這些人成了朋友。
陸雲挽沒有辦法看著他們被攻擊而坐視不理……他也沒有注意到，自己垂在身側的手已經不受控製地顫抖了起來。
就在他糾結的這一瞬，剛才小聲啜泣的高澄珂突然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陸雲挽握緊了手，並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動手吧……
一陣柔和的精神力慢慢地向周圍散去。
就像湖麵上清淺的波紋一樣。
可就在陸雲挽將要觸及高澄珂精神核的那一瞬間，壓在他神經核上的力忽然消失了。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又一陣柔和又陌生的精神力。
——一隊身著黑衣的士兵出現在了廣場另外一邊。
「是衍微軍團？！」不知道是誰先大喊了一聲。
接著，所有人都朝那裡看了過去。
這隻曾經聞名於星際，又戲劇性消失的軍團居然重現了？！
但最重要的是，伴隨著他們的出現，在陌生精神力的「觸碰」下，精神核上的異樣刺痛竟然一點點消失。
一個可怕又不可置信地念頭出現在了他們的腦海中……
此時廣場靜的針落可聞。
因而遠處宋非衍絕望又瘋狂的笑聲也變得無比刺耳。
「你們真的沒有想過……如果陸雲挽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呢？」
他的話一遍遍在廣場上回盪著。
像一把把刀，刺戳著眾人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