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北極(1 / 2)
周圍的環境很安靜,隻有木屋裡的燒水壺持續地沸騰,旁若無人,氤氳出水汽。
裴祉走到台子上,把水壺拎走,倒了一杯水,擱在宋鬱麵前的桌子上,然後在她旁邊的沙發椅上坐下。
他胳膊肘撐在扶手上,抬手疲憊地擰了擰眉心,整個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宋鬱抿了抿唇,一時不知所措,隻能捧著水杯,一口一口地喝。
剛燒開的水溫度卻正正好,應該是他兌了冷水的緣故,徹底驅散了她身上的寒意。
牆上的時鍾哢噠哢噠地走,兩個人各自保持沉默。
裴祉傾身從茶幾拿過一本俄語書籍,一頁一頁地翻,翻書頻率很快,聲音急促,也不知道看進去多少。
宋鬱食指沿著水杯的杯口轉了一圈又一圈,視線盯著前麵關著的電視屏幕,黑漆漆的顯示屏,映出他們的身影,距離很近,卻離得很遠。
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氣消,宋鬱猶豫片刻,率先打破僵局:「晚上我睡哪裡?」
裴祉翻書的動作頓了頓,半晌,才回道:「隻有一間臥室。」
宋鬱悄悄看他一眼:「那我睡客廳好了。」
「客廳晚上不燒柴,沒暖氣。」裴祉沒抬頭,翻了一頁書。
聞言,宋鬱疑惑地觀察著木屋裡的結構,看了半天,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
她撇撇嘴:「你不介意就好。」
裴祉闔上手裡的書,隨意地擱回茶幾上:「睡覺吧。」
木屋的臥室比客廳還要小,隻有五六平大小,擺下一張床以後,就不剩什麼位置了。
原本木屋就隻有裴祉一個人住,被子枕頭都隻有一件。
唯一的枕頭給宋鬱枕了,裴祉自己用毛毯疊成一團,當作是枕頭。
房間的燈熄滅。
宋鬱仰著臉,躺在床上,感受到旁邊有人躺下,裴祉搭了個被子邊角蓋在月要腹,隨後轉過身背對她。
一舉一動裡都透著對她的抵觸情緒。
宋鬱在心底發出一聲輕嘆,索性也翻了個身,沖著牆的那一邊。
一整天的舟車勞頓,晚上還經歷了一番波折,宋鬱早就已經累得不行了,腦袋一沾枕頭,懶得再去想其他的,直接閉眼睡了過去。
奧伊米亞康的夜晚,安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仿佛一根針掉落都能聽見。
到後半夜的時候,宋鬱越睡越不踏實,最後被尿憋醒了,估計是臨時前那一大杯水鬧的。
更要命的是,她覺得小腹漲漲的,算了算日子,好像差不多是這幾天要來了。
怕把裴祉吵醒了,宋鬱忍了半天,想等天亮了再說,但最後又怕真來了把床墊弄髒。
她睡的位置靠牆,要出去隻能越過裴祉。
透過窗戶外麵傾瀉進來的月光,宋鬱看向旁邊的人,裴祉依然背對著她,保持著睡前的姿勢,好像一動都沒動過。
她輕輕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坐了起來,被子隨著動作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做什麼。」安靜的空間裡,裴祉冷不丁地出聲,聲音清明低沉。
宋鬱嚇了一跳:「你沒睡嗎?」
她實在憋得不行了,趕緊又說:「我想上廁所。」
「」裴祉跟著翻身起來,伸手打開床頭的燈。
房間裡重新亮起,光線昏黃,宋鬱不適應地眯了眯眸子。
「走吧。」裴祉站起來,解釋道,「廁所在外麵。」
宋鬱愣了愣,沒想到上個廁所還得出去。
裴祉已經往外走,她趕緊跟在他後頭。
門口的窗戶上搭著一個溫度計,放在室外,宋鬱裡三層外三層地套衣服,一邊去數溫度計的度數。
負五十一度。
一個冷到她完全沒概念的溫度,她在北極最冷,也隻遇到過負三十來度的天氣。
「要不你給我指一指位置,我自己去吧。」宋鬱不好意思看裴祉也跟著她折騰。
裴祉淡淡掃她一眼,拿下掛在衣帽架上的外套,快速地穿上,徑直拉開了門。
刺入骨髓的寒意立刻湧了進來。
「」宋鬱縮了縮脖子,趕緊跟了出去。
村子裡廁所簡陋,兩塊木板搭著,底下黑黢黢的,時不時有冷風灌上來。
宋鬱發現自己果然是來姨媽了,還好不是很多,她簡單地做了處理。
廁所的隔音一般,宋鬱總覺得她在裡麵上,裴祉在外麵也能聽見,尷尬地頭皮發麻,磨磨嘰嘰了半天。
光是在外麵待了這麼幾分鍾,宋鬱已經冷得牙齒打顫,渾身像是在冰水裡浸透過一樣,尤其是剛才洗手的時候,水拔涼拔涼,她在口袋裡捂了半天也沒用。
晚上取暖的柴火燒得沒那麼旺了,室內的溫度有所降低。
宋鬱躺回床上的時候,依然在發抖,小腹也跟著一抽一抽的疼。
他們兩個人是背對背睡著的,中間被子拉出一大條空隙。
宋鬱感覺後背空空的更冷了。
她猶豫片刻,悄悄移動身體,往裴祉那邊靠了靠。
隨著中間的距離縮小,宋鬱明顯感覺到來自男人身上的熱量,像是一個溫暖的大火爐,惹人忍不住想要靠得更近。
宋鬱又動了一下。
又一下。
然後不小心移動地太多了,直接貼上了男人的後背,隔著薄薄的衣服布料,滾燙滾燙的。
裴祉依然側身躺著,沒有一點反應。
宋鬱知道他肯定沒睡,沒反應就是有反應,她索性轉了個身,從後麵抱住他。
男人的身體明顯的僵硬。
宋鬱額頭抵在他的後背,輕輕蹭了蹭。
「我冷。」
她小聲地說:「肚子疼,你給我扌莫扌莫。」
撒嬌的語氣連宋鬱自己都鄙視自己。
裴祉顯然也看穿了她的矯揉造作。
「你覺得這招有用嗎?」他的聲音淡淡,聽不出情緒,好像不為所動。
宋鬱雙手纏上他的月要,整個人貼在他的身上。
她反問道:「你覺得有用嗎?」
裴祉感受到女人身體的柔軟起伏,兩隻手冰冰涼涼,搭在他的腹部,指尖若有若無地劃過,勾起他渾身的燥意。
他抬起手,胳膊擋住臉,無奈地發出一聲低低的輕嘆。
隨即,轉身將宋鬱撈進了懷裡。
宋鬱沒預料到他突然的動作,怔怔地凝著眼前的黑暗,感覺到肩膀被整個壓住,仿佛要嵌進他骨髓的力道。
雙手被裴祉一隻手攏住,來回地揉搓,驅散了寒意。
他的另一隻手掌蓋在她的肚子上,男人掌心溫熱,暖意隔著衣物渡過來,舒緩了疼痛。
就這麼捂了許久,原本冷冰冰的手已經變熱了,血液仿佛重新流動。
宋鬱雙手掙脫出來,抬起手臂,勾住了男人的脖子。
「我錯了。」她的聲音溫溫懶懶。
服軟就是服了一次,就會服第二次,服著服著,就習慣了。
裴祉深吸一口氣,女人的發絲如綢緞般滑順,掃過他的側臉,癢癢麻麻。
她可真知道怎麼對付他啊,裴祉忍不住心想。
他伸出手,五指插進她的發間,順了順她的頭發。
「我還沒有消氣。」他說。
宋鬱覺得他的補充很刻意,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有些好笑,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她把臉埋進他的月匈口,聽見男人心髒很有節奏的跳動。
她輕輕「嗯」了一聲。
那你氣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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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像是冰箱裡的燈,散發出微白淡黃的光芒。
窗簾沒拉好,透過縫隙,光線照在宋鬱的臉上,她皺了皺眉,漸漸蘇醒過來。
宋鬱的動作遲緩,迷迷糊糊地坐起來,看著眼前陌生的環境,整個人還處於懵懂的狀態。
另一半床已經空了,連墊子都是涼的。
屋外有窸窸窣窣的砍柴聲,一下一下,很有節奏感。
宋鬱揉了揉眼睛,隨意披了條坎肩,走到客廳。
客廳裡的柴火像是新燒的,室內溫度格外暖和。
透過客廳裡十字窗戶,在朦朧不清的水汽下,隱約能看見外麵的人影。
裴祉腳踩在一根半米粗的樹墩上,膝蓋彎曲,兩條腿修長筆直,砍柴的姿勢利落乾淨,黑發隨著動作在額前輕晃。
宋鬱擦了擦窗戶上的水汽,看得更清楚。
明明隻是砍個柴,她卻覺得頗有些賞心悅目的意思。
有人從不遠處走來,喊了一句什麼,用的是雅庫特語。
宋鬱認出了是昨晚幫他們開車庫門的男人。
裴祉停下了動作,將手裡的斧頭隨意地插在樹墩上,抬起頭來時,餘光瞥了一眼木屋,視線正好和宋鬱的撞上。
隔著窗戶,宋鬱笑眯眯地朝他揮揮手,打招呼。
裴祉薄唇輕抿,默默地收回視線,轉身和男人講起了話。
宋鬱撇撇嘴。
怎麼還沒氣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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