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北極(1 / 2)
薩納經營著一間不大的牧場,離他們住的木屋不遠。
畢竟是去別人家做客,宋鬱出門前,把自己不多的行李翻了個遍,挑了一件嶄新沒有用過的亞麻披肩,送給薩納的妻子莉莉婭。
趁著天黑之前,他們便出發了,還沒走到薩納一家住的木屋,宋鬱在外麵就聞到了食物的香氣,順著煙囪和白煙冒出來。
薩納早早就在窗戶口站著等候,遠遠看見兩個身影走進,打開門出來迎接。
因為原來是一家五口住的,薩納的木屋比他們的要大不少,多了三個房間。不過有兩間空置,薩納兩個年長的孩子已經搬走,在城市裡生活。
最小的兒子傑伊今年十歲,在村子裡唯一的小學念書。
學校冬季兩點放學,小家夥貪玩,天快黑了才曉得回家,把莉莉婭氣得夠嗆,一直訓到裴祉他們來了才作罷。
傑伊見到有人把他從母親的嘮叨裡解救出來,剛才還裝模作樣耷拉的腦袋立刻揚起,一張小臉肉眼可見地變成高興的模樣。
晚飯的時候,四個大人帶一個小孩,坐在餐桌上吃飯。
莉莉婭的廚藝非常好,加上宋鬱幾天沒吃一頓好菜了,埋頭專注乾飯。
倒是裴祉對食物的欲望沒那麼強烈,感覺和平時吃麵包差不多,吃到六七分飽,就不再動筷了,和薩納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
宋鬱聽不懂,也融不進去,好在莉莉婭很貼心,時不時給她夾菜,用肢體語言和表情進行溝通,讓她不至於顯得拘束。
估計是因為家裡來生人的緣故,小搗蛋鬼傑伊今天也難得吃飯的時候沒有調皮,他挑了個挨著宋鬱的位置,安安靜靜地扒飯。
「少吃些。」裴祉吃完了,被傑伊拉著去客廳玩,臨走時他提醒道。
宋鬱嘴巴裡塞得滿滿的,小聲嘟囔:「知道了。」這麼說著,她拿起叉子,又叉了一塊凍魚片,言行頗為不一。
雖然在別人家一直吃不停,不是太好的禮儀,但想到之後回去又得天天吃麵包,她吃了很久還沒下桌。
倒不是因為沒辦法弄到食材,而是她和裴祉誰也不會做飯,但裴祉不像她嘴挑,吃什麼都隻當作是果腹。
作為女主人的莉莉婭反而很高興,看到宋鬱那麼捧她做的飯的場,又給她切了好多凍魚片。
凍魚片是奧伊米亞康的特色,將打撈上來的凍魚直接切片生吃,味道極為鮮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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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傑伊從薩納的房間拖出了一把槍。
槍很沉,他拖著很費力,槍柄時不時磕到地上。
薩納懶懶散散地靠在沙發裡,餘光瞥了一眼,槍裡的子彈早被他卸了,沒怎麼管,隻漫不經心地說了句:「小心點,別把地板磕壞了。」
他可不想陪兒子應付暴怒的莉莉婭。
「裴祉叔叔,和我比拆槍吧。」
在村子裡,孩子越早學會用槍,就意味著可以越早和父親外出捕獵。
傑伊年紀還小,但身上流著獵人的血液,對捕獵有著天生的向往。
學校的玩具室裡,也有一把槍讓孩子們玩,傑伊是拆槍和裝槍最快的那個。
平時都是薩納陪他玩,早膩了,這次樂得清閒,主動說:「你們比,我來掐表。」
裴祉從沙發上站起來,繞過茶幾,跟著傑伊坐在了地毯上。
「怎麼比?」他問。
傑伊說:「拆槍和裝槍的時間加起來,用時短的人贏。」
跟小孩兒比,用不著太認真,裴祉拆槍的速度不快,慢條斯理的,一點兒緊迫感也沒有,甚至顯得有些磨蹭,好像故意放水。
「一分十五秒。」薩納報時。
傑伊一聽,喜上眉梢,覺得自己又穩贏了。
小家夥跪在地上,膝蓋往前蹭了蹭,半大的手搭在槍托上。
趁著傑伊拆槍的功夫,裴祉重新坐回沙發裡。
薩納手肘碰了碰他的,揶揄道:「我看你挺喜歡哄孩子的,不打算自己要一個。」說著,薩納的視線瞥一眼餐廳。
裴祉順著他的視線,望向還在埋頭吃飯的宋鬱,腮幫子鼓得跟小倉鼠似的,好像幾天沒吃飯一樣。
他又好笑又無奈地搖搖頭:「哄她這麼一個就夠了。」
聞言,薩納聳聳肩,沒怎麼當真:「等你們結婚了就自然會想要的。」
他一副過來人的語氣:「我和莉莉婭沒結婚前也一樣,就想著兩個人高興。」
裴祉收回目光,輕輕抿了抿唇。
半晌。
他才淡淡開口:「我們可能不會結婚。」
薩納一愣,不解地問:「為什麼?」
裴祉眼眸微垂,漆黑的瞳仁失了聚焦,好像在思索什麼。
之前在飛機上,宋鬱說的那一番話,雖然他們心照不宣,避而不談,好像這件事情就那麼翻篇了。
但他很清楚,宋鬱一直是一個享受既得滿足的人。
小到吃飯的時候會把喜歡的菜最先吃掉,大到一拍腦門兒就不遠萬裡跑來奧伊米亞康找他。
做什麼事情,都全憑自己當高興,但以後會不會膩了厭了,就不好說了。
一開始裴祉生氣,是因為宋鬱的話,表現出了她對他們關係的不信任。
但在奧伊米亞康獨處的日子裡,他有很長的時間去思考,最後發現,其實是他對自己沒有信心。
他不是個有趣的人,也沒什麼耐心,脾氣不見得多好,一年到頭四處漂泊。
宋鬱說她對自己沒信心會一直喜歡他,說的也不無道理。
裴祉輕扯嘴角,發出一聲低低的嘆息:「就看開了。」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既然宋鬱隻想及時行樂,那他就陪到底,等小孩兒玩膩了,他走得利落些就是。
「我多少我多少?」
說話的功夫,傑伊已經拆完了槍。
薩納回過神,發現剛才光顧著聊天,沒給他掐表,隻能輕咳一聲,隨便報了個比裴祉小的數:「一分零五秒。」
傑伊一聽,從地上高興地蹦起來。
小家夥臉上滿是得意,他整個人趴在茶幾上,撅著屁股,湊近兩個大人。
「幸運姐姐很漂亮,裴叔叔要是不娶姐姐,我長大以後娶。」
傑伊不知道什麼時候把大人的聊天給聽了去。
裴祉傾身靠近,拇指和食指相扣,在傑伊的腦門上彈了一下。
「你想得美。」
傑伊疼得齜牙咧嘴,雙手捂住後腦勺,憤憤道:「哼,我拆槍比你厲害!」
「還沒比完呢。」裴祉回到地毯坐下。
「薩納,計時。」
薩納輕輕搖了搖頭,他這小兒子可真是欠的。
他看一眼手表:「在記了。」
雖然裴祉前頭讓了萊伊,但拆槍裝槍的總時長甩了傑伊一大截,毫無懸念地贏了比賽。
傑伊是個輸不起的性格,一聽自己輸了,瞬間撇成了鴨子嘴,嗷嗷得哭了起來。
薩納被吵得腦殼疼,訓斥道:「輸了還好意思哭,誰讓你活該惹他!」
直到宋鬱和裴祉離開,傑伊眼睛裡還掛著淚珠子,哼唧哼唧的。
裴祉倒跟沒事人似的,一臉坦然自若,毫無負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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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木屋,因為出去了一整天,室內溫度有些冷了,即使重新燃上木柴,也沒那麼快回暖。
時間還早,宋鬱又不想那麼早上床睡覺,索性把被子抱出來,裹在身上,懶懶散散地賴進沙發裡。
裴祉燒完熱水,給宋鬱倒了一杯。
宋鬱接過杯子,道了聲謝。
她的膝蓋上架著筆記本電腦,正在把白天拍的照片導入進去。
「讓個位置。」裴祉說。
木屋裡沙發不大,將將夠坐兩個人,宋鬱橫躺著,一個人就占了兩個人的位置。
她動了動,將將騰出些空。
裴祉坐下來後,宋鬱自然而然地就靠在他身上。
男人的月匈膛寬厚溫暖,伸出一隻手環抱住她的月要,另一隻手從旁邊的矮桌夠過一本書,自顧自看了起來。
就算彼此不溝通,各做各的事情,氛圍也很和諧。
宋鬱一張一張地翻今天的照片,有不少廢片,不過倒是舍不得刪,全都留著了。
她一直翻到最後,相冊集回到開始的第一張。
顯示屏裡,由蒼茫一片白,變成滿目的綠色,蔥蔥鬱鬱。
宋鬱一愣,隨即胳膊肘捅了捅裴祉:「你想不想看看之前的照片。」
裴祉的視線落在電腦屏幕上,望著密匝匝的雨林,還真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覺。
他合上書:「你翻。」
宋鬱食指搭在鍵盤上,有節奏地翻動照片。
照片裡拍了很多地方。
有劇組拍攝住的農場,錯落在長勢茂密的棕櫚樹林裡。
那是宋鬱剛到雨林的時候拍的,對她來說,雨林裡到處都是新鮮的,所以拍了許多景物。
再往後的一張照片,是從農場二樓的視角往外看,雨林黑漆漆的,隻有一圈紅色的的火光。
再下一張照片,拍的是牆上插著的一支箭。
木質的箭頭被削得很鋒利,深深地插進去,箭尾是蒼鷹羽毛做的裝飾。
宋鬱仰起頭問:「你還記得這天嗎。」
裴祉盯著照片,皺了皺眉,怎麼看也覺得很陌生:「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