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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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慎並不理林容的嗚咽,觸碰到一片溫熱,僵在那裡,不可置信:「你……你小日子還沒走?」

前兒實在熱得厲害,丫頭們做了冰碗來吃,她貪涼沒有忌口,吃了好些,這小日子便沒有走得乾淨,沒想到,倒是救了她一回。

林容奮力掙開手上的綢帶,手腕處已經紅了好大一片,火辣辣地疼,聲音控製不住發抖,這才能夠說出話來:「是,妾身小日子還在身上。」

陸慎悻悻,又覺得不對:「那日在湖邊小閣樓裡,你也說自己來了月事,距離今兒少說也十餘日了,婦人此事,竟有這般長的日子?」

林容垂下眼眸,不敢去瞧陸慎的眼睛,隻怕又被他瞧出什麼來,低聲道:「妾身自幼體弱,此事也比旁人多些時日,一來便是半月,從來便是如此。在江州時,延請了不知多少名醫,也不知吃了多少藥,都無濟於事。」

陸慎聽了半晌無語,突地掀開簾子,起身離去,這夜便再也沒有回來。

林容穿戴好衣裳,呆坐在床榻上,見陸慎久久沒有回來,這才合衣歪了一會兒,不多會兒,便聽得翠禽推門拂簾進來:「主子,該起身了,沉硯說君侯那邊已經起了,今日回府去。」

林容頭昏目眩,手腕處酸疼無比,眼睛腫得不像樣子,強打著精神洗漱了,叫丫頭扶著登上馬車,抬頭一望,見陸慎坐在一旁,手裡捧著一冊兵書,目不斜視。偶爾淡淡瞧林容一眼,也並不跟她說話,二人一路無話,直至節度使府。

馬車一直到了二門處才停下來,一人往外院去,一人進了內院,林容叫翠禽扶著,甫一進院子,見裡裡外外跪了一地人,當前跪著的便是杭卿。

林容見她麵色蒼白,臉上的胭脂都叫糊掉了,頗是吃驚:「這是怎麼回事,都跪著做什麼?」又命翠禽、鳳簫二婢:「叫人都起來,回去當差吧。」

這時候的仆奴、丫鬟雖同買賣,身份低微,但是除了年節,也沒有見人就行跪拜大禮的風氣。

杭卿仍舊是跪著,並不叫人扶起來,臉上還掛著點笑,有氣無力:「夫人回來了,路上可還好走?」

又道:「奴婢差事沒辦好,合該跪一跪。」

林容點點頭,心裡已經明白過來。進內間,見屋子裡亂糟糟的,藤箱翻蓋摔在地上,妝匣子也掉在地上,盛胭脂水粉的瓷盒也叫碎了個乾淨。翠禽驚呼一聲:「走之前都吩咐了,不叫那些小丫頭進屋子裡來。又或者是那隻白猿,那畜生手腳發癢,摔了這好些東西?」

林容再往裡間去,見拔步床上也亂糟糟的,道:「怕不是小丫頭乾的。」又命翠禽去前麵問一問陸慎身邊的沉硯:「可是叫人起來?」

不多時,翠禽從外頭回來:「君侯說了,叫都起來,各自當差去。」自己院子裡的都叫下去歇息了,今日也不必當差。止戈院的,也叫小丫頭扶著送了回去。

等人都散乾淨了,翠禽進來稟告:「聽那意思,跪了一夜呢。君侯不叫起,都不敢起來。我去尋沉硯的時候,剛巧君侯要出去,要不是縣主打發我去問,這些人隻怕要跪到晚上呢。」

一麵命丫頭用銅盆端了水進來,擰了帕子給林容淨手:「杭卿姑娘膝蓋腫得老高,在外頭坐了好一一會兒,才勉強站得起來,又說要進來給縣主請安,我見她那個樣子,便說主子睡了,叫桂圓扶著她回去了。」

又嘆氣:「奴婢瞧她往日是個又風光又體麵的人,不想……」話沒說完,意思卻很明顯。一邊說,一麵瞥見床下一支素白色扁方,拾起來,正疑惑著:「縣主,咱們的首飾裡沒這支釵子,也不像咱們南邊的款式?」

正說著話,鳳簫進來,見這那釵,接過來瞧了好半晌,猶猶豫豫,還是開口回稟:「主子,奴婢剛出去逛了一圈,咱們出去這幾日,君侯在咱們院裡歇了好幾日,還宣了仙籟館的美人侍寢,隻怕這簪子就是她們遺落的。」

林容聽了立刻從床上站起來,頗覺惡心,吩咐翠禽:「把這床上的東西都換了。」一麵往外麵坐著喝茶,剛喝了一口,便放下,也不知陸慎那廝都在這屋子裡乾了些什麼,道:「這些茶具也都換了,簾子什麼的也都取下來,重新洗過了。」

丫頭們自去忙碌不提,林容怏怏地靠在高幾上,心道,此地不宜久留,吩咐鳳簫:「你尋幾匹粗布來,挑那不起眼的顏色,藏藍的也好,漆黑的也好,靛青的也好,照著我的身量,做幾套外頭平民百姓穿的短打出來,鞋子也做幾雙出來。用料要實,隻別繡花,越樸素越好。」

翠禽不解:「主子要這些做什麼,別說您,就是我們丫頭也不穿粗布做的衣裳?」

風簫端著一籃子花瓣進來,笑吟吟:「我知道,縣主是想學魏晉時的風流雅士,學他們穿粗布麻衣做的舊衣裳,是不是?」

林弈笑著點頭:「知我者,鳳簫也。」

她昨晚叫陸慎嚇得一宿沒睡,說了幾句便困得不信,勉強進了一碗雞絲麵,便往床上補覺去了。明明困極了,卻怎麼也睡不著,又把這些天的事細細琢磨了一遍,慢慢明白來:陸慎這個人是吃軟不吃硬的。

翠禽、鳳簫手腳麻利,聽了吩咐,便立刻拿了針線、布匹、簸箕來,一人做衣裳,一人人做鞋。入夜時分,林容陪在旁邊,小丫頭教她打絡子,她心不在焉,打壞了好幾根絡子。

如此這般安穩過了幾日,諸事皆備,又尋了曲嬤嬤來,道:「我知道嬤嬤隨我北上,君侯雖不許江州一兵一卒進雍地,母親跟父親也派了些許死士,暗中跟隨,隻怕有個萬一,不能往來傳遞消息。」

曲嬤嬤有些吃驚,長公主臨行前,叫瞞著縣主的,見她樣子,又仿佛早就知道了,道:「縣主?」

林容又道:「從前我年紀小,心裡也不大通。這幾日在山上,人少了心也靜了,嬤嬤往日對我說的話,我慢慢想來,竟也有幾分道理。我孤身在此,倘若沒有君侯的寵愛,便無立身之處。往日對嬤嬤多有些不耐煩,我這裡給你賠罪了。」

曲嬤嬤頓時大喜:「縣主能想通,又說什麼賠罪不賠罪的呢?」

林容接著道:「隻是我如今雖有心邀寵,卻在山上道觀裡,無心惹怒了君侯,隻怕一時半會兒不能叫他回轉心意。」

曲嬤嬤道:「不妨事,不妨事,縣主這樣的容貌,叫君侯心意回轉,也不是難事。」

林容點點頭:「是,隻怕我這回得罪狠了他,他也恨極了我,我幾次叫丫頭去求見,竟連一句話都沒有。嬤嬤你也知道,那位姑老太太是君侯極為敬重的長輩,倘若我前去服侍一二,請她說情,說不準有轉機呢。」

那位姑老太太在陸氏的地位,曲嬤嬤是知道的,她叫林容這一連番的話沖昏了頭,隻顧順著她的意思來想:「姑老太太德高望重,往日在時,常勸君侯,又極喜歡縣主。倘若真能得到她老人家的說情,便事半功倍了。」

林容笑著點頭:「是,嬤嬤,我正是這樣想的。」

曲嬤嬤回想,又道:「姑老太太似乎是去了徐州,拜祭裴令公,那咱們去徐州?君侯已經允了嗎?」

陸慎自然是不會允許的,但是林容也沒打算告訴他,頂多留下一份書信,言道自覺羞愧,不敢服侍左右,自去徐州侍奉長輩。縱使陸慎發怒,可宣州需他坐鎮,也不會親自追拿,頂多命麾下武將前去罷了。君臣有別,男女有別,林容就不信,她不肯回,那武將會綁了自己回來,更何況有姑老太太這杆大旗。

林容扯出個笑來:「自然是允了的,隻是嬤嬤別往外說,叫夫君趕走去侍奉長輩,也沒什麼臉麵的。我是江州的人,自然也就更加信任咱們江州的護衛,叫雍地的人跟著,多為不便。過得一二日,咱們便去徐州,侍奉姑老太太。」

曲嬤嬤完全叫林容給饒進去了,心裡隻顧著為縣主轉變心意歡喜,連連點頭:「是,還是咱們江州的人得用,雍地的人護衛,總是不方便。奴婢這就出去聯係,縣主放心,也有五六十人,有的充作陪嫁的仆奴、工匠,有的充做行走的商人,護送咱們去徐州,已經是足夠的。」

過得一二日,等陸慎不在節度使府邸了,就出發去徐州。林容手旁放著一張地圖,去徐州,從水路去,必定過千盪崖。師兄啊師兄,你可一定要在那兒啊!

如此安排妥當,隻等著哪一日陸慎外出巡視軍營,隻一連等了三日,都不見他出城去。

這日夜深了些,林容心裡發急,也並不敢睡,命丫頭們沒差事的歇了,不必全熬著等人。一人靜靜坐在燈下,不知從哪兒鑽出來一青色飛蟲,繞著琉璃燈罩,林容時不時搖搖團扇,免得它飛進燈罩裡去。

不知什麼時辰了,聽見大門處婆子開門聲,林容立刻站起來,迎到門口,見陸慎大步而來,心慢慢沉下去,見曲嬤嬤在旁,頓了頓,臉上猶淺笑著迎了上去,福身:「君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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