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深夜。
芙蓉仙山上凝了濃濃的一層霧,濕潤的氣息從草木間氤氳開來。山頂的樹木掩映下,築了一方庭院。
顏如昭在自己的後院中結陣。她的後院很大,四角皆栽種著嬌艷欲滴的芙蓉花,花瓣上還留著清晨的露水。她在花蕊處貼上符籙,運轉靈氣,揮指在空曠的院中畫下血紅色的圖案。
她在血祭芙蓉仙山,這是她這段時間來的第三次嘗試。
顏如昭如今已經半步化神,體內的靈氣和她所居住的芙蓉仙山相連,運轉流通,渡往玉羅門中的各山讓弟子們化用。但是,靈氣相通還不夠,顏如昭想要讓這座千萬年仙山徹底被她馴服,和她融合,激發出最強大的靈力,以此抵禦天道。
然而,符咒越往後畫越吃力,即使是以顏如昭這般高深的修為,也需要凝神靜氣,全神貫注才行。前兩次她都在中途出了小差錯,因此功虧一簣。
額頭沁出一滴汗,顏如昭用靈力蒸發,沒有停下。
不知過了多久,她緩慢地畫完最後一筆,手指抬起,指尖的血液灑在庭院右下角的芙蓉花苞上,那花頓時綻開,露出鮮嫩的花蕊。
陣法已成。顏如昭抬頭望去,發現天光乍亮,已經是第二天清晨了。
結了陣法隻是第一步,她還需要找來一個能讓她和芙蓉仙山契合的仙器。
不過此事不急。她現在得先去尋她的小徒兒。
謝寄凡昨夜被她吩咐去給玄明山送芙蓉花,她山上的芙蓉花含著充沛的靈氣,是用來入藥的珍貴材料。
顏如昭去了謝寄凡的朱雀閣,卻沒找見他的身影。
她來到下山的出口處,這裡有一扇狹窄的朱漆門,門口守山的小仙東葉正坐著打瞌睡。
「東葉,你可知謝寄凡在何處?」她問。
「唔……」東葉迷迷糊糊醒來,「回仙君,他昨晚下山,似乎一夜未歸。」
「要我去尋嗎?」他小心翼翼地問。
「沒事,你回山腳下睡吧。」顏如昭和顏悅色,「我親自去尋他。」
「好嘞,仙君慢走。您看起來氣色不好,多注意休息。」東葉見顏如昭臉色有些蒼白,便貼心提醒。
「無事。」顏如昭知道這是剛剛結陣的反噬,並不當一回事。
顏如昭乘著一朵祥雲,飄出了芙蓉山。
她前段時間剛剛結束長達三千年的閉關,最開始出山時,和她一同關了三千年的祥雲甚至不認得路。
作為玉羅門開宗立派的始祖,顏如昭被人尊稱為玉羅仙君。要是說出去,玉羅仙君本人會在自己門派裡迷路,大概不會有人相信。
然而她已經不問世事多年,三千年過去,門派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顏如昭在出關後,還沒找到機會把門派再重新熟悉一遍。
她站在祥雲上,瞥了一眼東南邊閃爍的一條山脈,那是門內的靈脈開鑿工程,五百年前開始。這件事,她就完全不知情。
顏如昭收回目光。
還不知道謝寄凡現在在何處,為何一夜未歸。
顏如昭撚起自己佩戴在月匈前的一塊小小玉玨,這是個防禦仙器,是成套的,另一個是一隻手鏈,戴在謝寄凡身上。她在裡麵儲存了自己的一縷靈氣,能隨時感應到對方的所在。
玄明山。
謝寄凡拎著一柄最普通的玄鐵劍,生疏地和麵前的餘林過了兩招。
「不是這樣的。」餘林糾正他,「我師尊教我,握劍不能用手腕發力,要用手臂。你揮劍的方向也錯了,這樣很容易傷到自己。」
餘林是謝寄凡偶爾下山,為玉羅仙君送東西時認識的弟子。謝寄凡當初和他一同進入玉羅門,餘林因為已經是築基期修士,天資很好,被玄明宗長老收為小弟子。
「玉羅仙君不教你這些嗎?你平時都怎麼修煉的?」餘林暗戳戳地試探問道。玄明長老是個有名的劍修,作為他的弟子,餘林每日都要練很久的劍,每隔幾天都會有考核。
謝寄凡麵色沉鬱,他低下頭,看了眼手上的玄鐵劍。
事實上,他進入玉羅門這麼久,玉羅仙君還沒教過他什麼。至於每天的修煉……那是謝寄凡不願啟齒的事情。
「仙君很忙。」他最終隻能這麼說。
玉羅仙君確實很忙,昨晚她吩咐謝寄凡出來送芙蓉花,隨後便又將自己關在了她的凝霜閣中。房門緊閉,謝寄凡隻能感受到強大的靈力威壓。她最近每天都將自己關在房內,不知在做什麼事情。
他從來不問,他也沒資格問。
提起玉羅仙君,餘林有些緊張,「你昨夜留在我這裡,還和我練劍,仙君不會怪罪吧?」
然而話音剛落,他便在謝寄凡身後看見了一朵落下的祥雲,還有……祥雲上的仙人。
玉羅仙君容色絕艷,平日裡眉目柔和,見過她的弟子們都會感嘆仙君平易近人。
但此時,餘林卻感受到了仙君如刀鋒一般的審視目光,毫無感情可言,沉重的威壓讓餘林不禁跪下行禮:「參見仙君——」
謝寄凡回頭,那威壓便忽然間散了,餘林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托起。
顏如昭盯著謝寄凡手上的玄鐵劍看,溫聲道:「怎麼還不回山?放下劍,和我走吧。」
仙君的聲音如玉玨相擊,清耳悅心。餘林不禁想,剛剛的施壓應該是錯覺吧。
謝寄凡沒有說話。他將劍還給餘林,說了聲「多謝」,便垂著頭隨顏如昭走了。
顏如昭和少年一同站在祥雲上,謝寄凡就在她半步後的距離。
「昨夜做什麼去了,為何徹夜不歸?」顏如昭隨意地問道,「還是我調用了蓮歸玉的靈氣,才知道你在何處。」
蓮歸玉就是他們身上佩戴的一對仙器。謝寄凡手上的手鏈滑落,手腕觸到鏈條上冰涼的蓮花掛飾。
他自嘲地想,當初說是贈予他的防禦仙器,其實也不過隻是個監視他的器具罷了。
不知道為什麼,玉羅仙君很不喜歡謝寄凡離開她的視線,每每下山,她都規定了時間,必須要在何時之前歸來。
但昨夜她忘了,謝寄凡便鑽了空子,在玄明山上和餘林待了一夜。
也就是這一夜,讓他知道了一些事情。
顏如昭沒等到回答,轉頭過來的時候,少年漆黑雙眸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乖戾。
「怎麼了?」她伸手鉗製住他的下顎,踮起腳望向謝寄凡黑寶石般漂亮的眼睛,想要捕捉他眼中的神色。
謝寄凡隱忍地壓下自己內心中翻湧的另一種情緒,冷靜應答:「師尊,我不是你的爐鼎,也不是你的玩物。」
「你不能這麼監視著我。」
原來還是因為這個。顏如昭放下手,無奈地嘆了口氣,「你還要我說多少遍,當初這是個誤會,我本是要收你為徒。」
「這個仙器,是為了保護你,你以後會明白。」
謝寄凡沒有吭聲。顏如昭的視線轉到他的手上,謝寄凡手掌寬大,手指修長,現在上麵卻覆滿了細細碎碎的傷口,看樣子是新傷。
顏如昭拉起他的手,眼神帶了點厲色,「是誰傷了你?」
謝寄凡立即抽出,將手藏在身後,「沒什麼,是我和餘林學劍,刀劍無眼而已。」
「你和餘林學劍?」顏如昭聲音加重,「以後再不許去了。」
「那般小兒的劍術不堪入目,怕是要把你帶壞。」
玉羅門並非是那種有傳世功法的宗門,門中連劍修都分為幾派,每個山頭的教法都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