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中（1 / 2）
淩晨4點。
《撞邪直播間》節目組正在路邊布置拍攝場地。
導演郝芒正蹲在馬路邊上抽煙提神，他一副嚴重睡眠不足的模樣，鬆弛的眼皮往下耷拉，眼下兩道重重的黑眼圈，緊挨香煙的兩枚指甲已經被熏得發黃。
因為太過焦慮，郝芒已經整整一個月沒睡好覺了。
他呆呆地看著正在忙碌布景的工作人員，忽然深深嘆了口氣。
現在是2022年，一個人與各路鬼魅共生的時代。
不知從哪天開始，一些原本隻有在誌怪傳說和影視作品裡才會出現的妖魔鬼怪忽然現世，橫行人間。
它們之中，有的化成人形，混跡於普通人類中間，有的則出沒於深夜巷道，對過路的倒黴人類痛下殺手，吸食精氣。
一時間，人類陷入了重重危機中。
然而，這也同樣是一個娛樂至死的年代，大部分人類很快就適應了這種與邪祟共生的危險生活，甚至有人鋌而走險，企圖從中獲利。
各種神棍打著降妖除魔的旗號猖獗吸金，一些所謂的陰陽事務所如雨後春筍般瘋狂湧現，似乎所有人都在進行著末日前最後的狂歡。
因為經營不善而即將麵臨倒閉的椒花雨娛樂公司，在這個亂世中看到了一絲希望，身為公司老板兼導演的郝芒趁熱打鐵，推出了一款名為《撞邪直播間》的網絡直播節目，希望能夠挽救公司即將倒閉的局麵。
節目內容顧名思義，以招魂驅邪為噱頭進行靈異直播。
倒黴的是，節目上線一個月以來，他們卻連一隻邪祟都沒有見過。
因為經費有限，請不起正經神棍，隻能靠人為裝神弄鬼。
觀眾不是白癡，一眼就看出了貧乏經費造出的蹩腳穿幫鏡頭，不僅觀看直播人數沒提上去，每次直播還會遭到大量謾罵。
眼看一直在賠錢，視頻平台給椒花雨娛樂下了最後通牒：一個月內，要麼把收視率或口碑做起來，要麼直接砍節目滾蛋。
「郝哥，這紙錢總是點不燃啊，每次都是一點就滅。」忽然，場務莉莉妹叫了一聲。
椒花雨是一個典型的小作坊，算上老板、製片、攝影和場務，一共就四個人，有時候員工還要身兼數職，一個人乾幾個人的活。
「夜裡風太大了吧。」郝芒頭也沒抬，悶悶地回答，「你點火的時候擋著點風。」
「可是……」見郝芒心情不佳，莉莉妹把話咽了回去。
又嘗試了幾次後，她無奈地轉頭看郝芒，又叫了起來：「郝哥，真不行，蠟燭又滅了。」
「又滅？都已經點了十七次了，今晚的風有這麼大嗎？」布景不順讓郝芒感到煩躁，他咬著香煙站起身，含糊不清地罵罵咧咧，「真是狗屎糊了鬼眼睛，我來！」
郝芒心裡煩得很，為了實現自己的夢想，逐夢演藝圈，他把房都賣了，最後的寶都押在了這個節目上，連公司現金流都快斷了。
如果這個節目黃了，公司全體員工隻能原地下崗。
郝芒來到供桌前，伸手挨個搓了搓白蠟燭的燈芯，將它們撚緊實了點，然後取下嘴裡的香煙，將煙頭湊近燈芯。
一見火星子，蠟燭立即被點燃，亮起微弱的火苗。
「這不就點燃了嘛——」郝芒嘖了一聲，話音未落，一陣陰森的風忽然從街道盡頭劈頭蓋臉地掀過來，將他剛點亮的蠟燭吹滅。
「又來了……」陰冷的夜風中，莉莉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顫抖，「剛才也是這樣！郝導，我們這一次該不會真的撞邪了吧？」
「我倒真希望撞邪了呢，誰不知道我們節目組一直裝神弄鬼？」郝芒心知肚明，把手伸到懷裡扌莫打火機，「湊巧而已，我再點一次。」
「嗯……這是可以說的嗎？」一旁的製片ry看了一眼周圍密密麻麻的手機支架和打光燈，有些無語和無奈，「這可是在直播中欸。」
這一回，還沒等郝芒的打火機靠近蠟燭，陰風再次襲來，直接撲滅了打火機的火焰。
他又試了幾次，情況和之前一樣。
「真是見鬼了。」郝芒狐疑地嘟噥一聲，「你們繼續點，我先去那邊看看紙錢。」
莉莉妹應了一聲，戰戰兢兢地繼續擺弄起怎麼也燃不久的蠟燭。
因為預算有限，《撞邪直播間》的道具和布景十分簡陋，一直被觀眾痛罵擺爛。
這一次，為了讓觀眾感受到他們的用心，ry咬牙下了血本，買回一批印有「天地銀行發行」的仿真鈔的紙錢，每張麵額一個億的那種。
郝芒蹲在路邊，一手拿著一張億元大鈔，一手拿著打火機。
這一回，別說點燃紙錢，連火都打不起來了。
郝芒按了幾下打火機，忍不住皺眉：「真晦氣！」
「其實挺正常的不是嗎？」一旁的ry苦笑著安慰道，「我們本來就是陰間直播。」
「哦，對對……」郝芒恍然大悟，「直播已經開始了是吧？剛才那段沒漏掉吧？」
「哥，沒漏，全錄進去了。」林立的支架後麵傳來攝影師眼鏡仔的回答，「包括你說我們節目組一直裝神弄鬼那段。」
郝芒：「……觀眾什麼反應？」
眼鏡仔猶豫了一下：「觀眾罵我們傻逼，又開始裝神弄鬼，遲早要被鬼上了。」
郝芒：「……」
誰？誰被誰上？這是可以說的嗎？
突然，他們身後傳來「嘩啦」一聲巨響，像是有什麼東西摔到了地上，巨大的聲音在寂靜的深夜街頭顯得尤為清晰。
「臥槽！」郝芒嚇了一跳，回頭望去，卻發現擺放在供桌上的神像居然跌了下來，摔得粉碎。
離奇的是，供桌前後三米的範圍內，空無一人。
「怎麼回事？」看著地上的碎片，郝芒頓時火冒三丈，「神像沒放穩嗎？誰負責擺供桌的？你們不知道這個神像多少錢嗎？！」
「哥，是我……」見郝芒大發雷霆，眼鏡仔唯唯諾諾地從攝影設備後麵探出半個身體，又著急地為自己辯解，「可我擺的時候確認過，沒有任何問題！」
「那為什麼還會掉下來？難道它自己長了腳？」郝芒把火氣都撒到了這個倒黴鬼身上，「你知道我們請的這個神像多貴嗎？從你工資裡扣！趕緊把它掃掉！」
「本來就又當攝影又當司機，再扣就真的倒貼錢打工啦……」眼鏡仔欲哭無淚，隻能趕緊去找掃把和簸箕收拾殘局。
發了一通火，郝芒穩了穩情緒，扭頭問ry：「直播間情況怎麼樣？」
ry將手裡的iad遞給他：「你自己看。」
頁麵是他們直播間後台頁麵，此時的觀眾人數隻有138個，幾條彈幕零零散散飄過去，都是罵他們傻逼的。
【什麼幾把節目，不能演就停掉啦，當我們傻逼啊？！】
【有無搞錯啊，又來這套，導演你不膩的嗎？】
【罵工作人員算什麼本事，有本事招個魂來看看啊。】
郝芒越看越心焦，就在這時，眼鏡仔忽然失聲尖叫起來：「郝哥，郝哥！」
「你叫魂啊眼鏡仔！」郝芒嚇得手一抖，差點把iad摔了，「我靈魂差點被你嚇出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