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第一章
歲暮天寒,天凝地閉,正是一年最冷的時候。
呼嘯的北風卷著鵝毛大雪漫天飛舞,刮得人睜不開眼。
「操,什麼破天兒!」
王二兩隻手縮在袖子裡,掃量著麵前這個小半個時辰前來過一次的小院,「那丫頭在哪兒呢?」
一個衣著破爛鼻青臉腫的瘸腿男人踉踉蹌蹌地跟過來,指著不遠處的雞窩:「下麵有個地窖,賊人……你們進村的時候,我親眼看見張老三把他家閨女藏進去了。」
雞窩不大,原本隻養了兩隻母雞,早被捉了當加菜,這會隻剩下倒塌的柵欄和滿地茅草。雪下的太大,茅草上蓋了一層,把這些都掀到一邊,一塊木板堪堪遮在地窖入口。
「藏到這種地方,怪不得剛沒發現,」王二轉身,「行了,滾吧!」
「別啊,」瘸腿男人討好地湊上去,「咱們說好的,我帶你過來……」
「想把銀子拿回去?」王二笑了一聲,「好說……」
鋒利的匕首閃著凜冽的寒光,輕而易舉地穿透破舊的棉衣刺入心髒。前一刻還以為自己逃過一劫的大活人瞬間變成了再不能開口的屍體,連句慘叫都沒發出來,仰麵摔在地上濺起一片飛雪。
四濺的鮮血還冒著熱氣,落在雪地上凝成暗紅色的冰晶。
王二低頭,正好和那雙到死都沒能合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眼睛來了個對視。
「廢話真他娘的多,耽誤老子好事!」他彎月要拔出匕首,抓了把雪擦淨上麵的血,回身掀開地窖口那塊礙事的木板。
晚風獵獵卻無法掩蓋少女淒厲的慘叫。
王二抓著那纖細的手腕,一邊把人往屋裡拽,一邊撕她身上那件沾滿了灰土的舊夾襖,口中含糊不清說著下流的話:「真他娘的香!小美人別害怕,哥……操」
殷紅的鮮血順著前額慢慢淌了下來,王二下意識扌莫了一把,後知後覺地感受到後腦勺被鈍器砸後的疼痛,連罪魁禍首的臉都沒看見直接昏死過去。
碩大的身軀摔在地上,鬧出的動靜不小,幸好這村子雖然人口不多,地方倒是廣闊,也沒驚動其他山賊。
李緘撐著膝蓋長長舒了口氣,視線一轉正好對上一雙圓睜的眼睛和一張鐵青的臉。
「操!」
被嚇到跌坐在地李緘才反應過來那張臉是剛死在山賊手裡的李貴,驚慌之下灌了兩口冷風,
止不住地咳了起來。
方才他躲在遠處,遠遠瞧見山賊那一刀就清楚李貴八成小命不保,就是沒想到死相這麼嚇人。
他一邊咳著,又忍不住低頭去看。
因為挨過打,李貴那張本就發青的臉上斑駁著紅腫和淤痕,鼻梁也是歪的,人中跟下頜上斑駁著血跡,在昏暗的光線下格外猙獰。
過去的很多年裡,李緘不止一次地希望過李貴能早點去死,眼下真瞧見了,竟覺得有點百感交集。
春杏還在不住尖叫,小姑娘才十三歲,驀地經歷這種事,早就嚇破了膽,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得救,抱著腦袋縮成一團不肯抬頭。
李緘好不容易止了咳,想提醒一句再這麼叫下去,就算昏死那個不醒,也有可能把其他山賊招過來,一抬頭先瞧見她身上那件被生生撕開了前襟的破夾襖。
小姑娘身形還未長開,大半個肩膀露在外麵斑駁著青紫的指痕,在寒風之中瑟瑟發抖。
「狗娘養的畜生!」
李緘脫掉身上的襖子,兜頭把人蓋了個囫圇。
春杏從襖子下麵探出頭,露出一雙紅腫的眼睛,巴掌大的小臉布滿淚痕,一側臉頰高高腫起,連帶眼睛都不能完全睜開,好半天才看清麵前的人,眼淚立刻又滾了下來,嗚咽著喊了聲:「小緘哥?!」
「把襖子穿上,回屋去!」
平日裡二人交集不算太多,但在眼下這種情形裡,也沒大上幾歲的李緘顯然就是救星,春杏胡亂地把襖子穿上,啜泣著爬起來往屋裡走去。
李緘背過身,看了眼腳下昏迷不醒的山賊。
這世上大多男人都把長在兩腿之間的玩意兒看做最金貴的東西,但是可惜,就那麼二兩肉總也管不住。
他伸手到後月要,扌莫出柄一掌長的短刀。
這刀他自小就在身上帶著,雖然從未用過,卻一直精心保養,是把削鐵如泥的利器。
就是沒想到第一次在自己手裡見血是做這種事。
李緘心裡感慨著,突然覺得有點嫌棄,握刀的手卻沒有丁點猶豫。
血光漫天。
昏死過去的山賊從劇痛中醒來,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兩腿之間淋漓的鮮血:「啊唔唔唔……」
李緘早有準備,眼疾手快地把一塊不知哪來的破布塞進大張的嘴裡,堵住呼之欲出的哀嚎和慘叫。
「要是怕招來其他山賊,就不該留他這條命。」
李緘剛鬆口氣,就聽見背後傳來一道陌生的聲音,驀地回過身,看見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少年,優哉遊哉地站在破落的院門外。
少年看起來隻有十八九歲,披著件華貴的白狐裘,兜帽罩在頭上,雙手攏在袖中,渾身上下隻有小半張臉露在外麵,一雙眼澄澈明亮,看起來就像是哪個大戶人家嬌生慣養出來的矜貴公子。
對比起來,手裡提著刀、渾身是血的李緘簡直是個羅剎。
少年大概也這麼覺得,在李緘轉過身的一刻蹙起了眉,滿眼嫌棄毫不掩飾。
他偏開視線,正好瞧見李貴的屍體,原本還算輕鬆的神情立時冷了下來,踢開院門徑直進了院子。
李緘已經從方才的錯愕中回過神來,眯著眼看著這個不速之客——平日村裡也會有些外客,但今日裡裡外外都是山賊,進出幾條路都有看守,這家夥卻好像憑空冒出來一樣,實在是讓人不得不戒備。
尤其他月要間還掛著一把全村傾家盪產都買不起的長劍。
「我要是山賊的同夥,你已經是具屍體了,」少年在李緘一步外的地方停了下來,看著他滿臉戒備和因為太過用力握刀而泛白的手指,挑了挑眉,「刀是好刀,就是人天真了點。」
說著指了指李緘腳邊雖然堵了嘴但還折騰出不小動靜的山賊,「就像這樣雖然解恨,待會他緩過神來,你又不是對手。」
「不是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