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1 / 2)
時間太晚,府裡的人早已休息,不適合再喚人起來燒洗澡水。所幸天氣炎熱,即使是李緘這種體質,就著冷水簡單擦洗一下身子也沒什麼關係。
尤其是這種時候,冷水也並不是真的冷。
雲稚的房裡大部分的空間都用來放書案和書,平日裡又沒有旁人進入,也就連個屏風都沒有,李緘站在水盆前解衣帶的手有一瞬的猶豫。
而後發現雲稚已經轉頭去衣箱裡翻找換洗的衣服,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身上,這才悄悄鬆了口氣,輕手輕腳地褪去衣服開始擦洗。
「家裡沒有新的寢衣了……」雲稚在衣箱裡翻找了一會,終於拿了一件出來,「穿我的不介意吧?」
說著話,他回過身,一眼瞧見李緘光裸清瘦的脊背,和上麵陳舊的傷痕。
李緘身上的傷痕雲稚先前也見過,此刻卻是完全不一樣的心情,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在這一瞬緊鎖起眉頭。
李緘正擦臉,聽見雲稚的話隨口應了一句:「當然不介意,或者,求之不得。」
下一刻,就感覺到有一隻溫熱的手,落在自己背上。
李緘整個僵在原地,有那麼一瞬,他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五感也跟著完全喪失,唯一能感到的,隻有背上的那隻手。
「幼懷……」李緘張了張嘴,覺得聲音是前所未有的乾澀,「你……」
「這也是李貴乾的?」雲稚全然沒察覺到李緘此刻的思緒,自顧沿著脊背上的傷痕一道一道扌莫過,「我有點後悔了。」
李緘悄悄吸了口氣,讓自己平靜一些,盡量忽視背上的手,順著問道:「後悔什麼?」
「後悔當初一時好心讓人收了他燒焦的屍骨,還找了地方安葬。」
他說完按著李緘的肩膀將人轉了個方向,將他身上的傷痕一道一道數了一邊,大概是越想越覺得氣憤,幾乎是咬著牙道:「這次回平州,我一定要專門過去掘了他的墳,把他的屍骨丟到山裡餵野狗!」
李緘心裡漾起的那點不該有的心思勉強散了乾淨,瞧著雲稚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自己身上那麼多傷都不見在乎。我這些都是小傷,加起來都不如你除夕那日的嚴重。」
「我身上的傷大都是在疆場上落下的,為國為民而征戰,李貴算個什麼東西……」雲稚說著,抬頭往李緘臉上瞥去,「你怎麼知道我身上有傷?」
李緘老實承認:「在宿衛府那晚,你擦洗的時候,偶然瞧見的。」
雲稚眨了眨眼:「所以你那晚遲遲無法入眠也是因為這個?」
李緘清了清嗓子:「是……」
「你……」雲稚話還沒說出口,忍不住笑了起來,笑了一半又故作鎮定,「那你今晚豈不是更睡不著了?」
李緘抓住那隻還按在自己身上的手,輕輕搖頭:「不會……」
雲稚看他:「為什麼不會?」
李緘回道:「因為那時候我除了那點不敢言明的心思一無所有,而現在,我有你了。」
他說完,微低頭,在雲稚前額落下一個格外溫柔的口勿:「我馬上洗完了,等一會。」
雲稚彎了彎唇:「好……」
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的酒量有了長進,還是因為今晚發生的一切足夠醒酒,擦洗完換上了雲稚的寢衣,先躺在床榻上的李緘除了感覺到身體的疲累,頭腦卻是異常的清醒。
再次要和雲稚同榻而眠,卻是完全不同的心態,也可能因為他們之間的關係也與上次迥然不同。
李緘想著,側過身去看剛剛梳洗完正換寢衣的雲稚。
他的動作並不大,自我感覺也沒發出什麼動靜,卻瞞不過五感敏銳的雲稚,他回頭看了一眼:「怎麼了?」
「有點恍惚……」李緘輕聲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在醉著。」
雲稚低低笑了一聲,低頭係好寢衣的帶子,動作麻利地上了床榻,挨著李緘躺好,找到他的手十指交纏後,才開口:「現在呢,還恍惚嗎?」
少年的手掌總是溫熱的,不管是眼下這種炎熱的時節,還是初識那個大雪紛飛的冬日,李緘卻再不用怕被灼傷,也跟著一起逐漸有了溫度。
算起來他們也沒有認識很久,卻又好像認識了很久。
會有以後的。
李緘看著那雙依然明亮的眼睛,在心底暗暗和自己說道。
如果前路一直有雲稚在,那就試一試,讓自己有個以後。
「在想什麼?」雲稚突然問道。
床榻明明夠大,兩個人卻湊在一起,麵對麵的姿勢,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對方任何一點細微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