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 72 章(2 / 2)
以前他總以為燕明庭心懷天下的月匈襟是與生俱來的,因為出生在將軍府,所以理所應當承擔起這個重任。
可是在這段時間門,每時每刻都那麼難熬的情況下,他都是被最優待的。趕路辛苦,可唯一的一輛馬車是緊著他坐。
當他坐在馬車裡,看著後麵那墜得長長的隊伍,每個人都是汗如雨下,身上曬得黢黑,嘴唇乾裂,卻沒有人喊苦,依然聽他的調任安排,去保護百姓。
他忽然就理解了燕明庭的月匈襟是為何而來,每日麵對著這麼多舍生取義任勞任怨的將士,誰能不動容呢?
即使是他手無縛雞之力,也想為這群人做點什麼,更何況是燕明庭了。
「還有什麼其他想要的賞賜嗎?」趙暄又問道,「想不想回到朝堂上來?」
「不了。」
趙暄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他拒絕得這麼快:「你是在跟我置氣?」
「不是,我隻是覺得翰林院挺好的。」
當然也有置氣的成分在,他現在可不願慣著趙暄的心情來,心情一好就要給他一個官職,還要他感恩戴德,想得倒美。
何況眼下正是他風評最好的時候,他不想馬上回到朝堂去,這樣會讓人覺得他此前的行為隻是為了重返朝堂而已,很快就會成為眾矢之的,並忘記他的功勞。
他是會為百姓做事,但也不是什麼毫無私心的大善人,做好事就得留名,他要讓百姓們記住他,不說以後能和燕明庭一樣名垂青史,起碼不能連累燕明庭背上罵名。
以前做事是隨性子來,不在意外界的看法,但如今他考慮過了,往後肯定是要和燕明庭一直在一起的,他也不會允許燕明庭有別的人。所以也不知後人會如何評論這段感情,但他並不希望史書將他們二人的感情淪為野史艷聞,從而抹煞了燕明庭這麼多年出生入死的汗馬功勞。
他的人,一定會被後世記住。
所以他也會盡量去塑造一個好的形象,不讓自己成為他的汙點。
「我現在隻想在翰林院做做學問,過得輕鬆自在一些。」趙夜闌道。
趙暄緊緊盯著他半晌,找不出任何偽裝的痕跡,道:「當真?」
「當真。」趙夜闌喝了口茶,「經過這一遭,我也看開了,什麼權啊利啊,都不如活著更好。」
才怪。
趙暄笑了笑:「你還記得你幼年曾和我說過什麼嗎?你說你要做人上人。」
「今時不同往日了。」趙夜闌垂眸看著茶葉,扯了扯嘴角,「我做過人上人,可我並不快活。」
趙暄怔忪,這話又何曾不是在說他。
如今貴為一國之君,可他忙碌疲憊,被肩上的膽子壓得喘不過氣,左思右想,竟覺得最快樂的一段時光居然很多年前的元宵佳節,他在趙夜闌的幫助下偷偷溜出宮,一起賞花燈猜燈謎嬉戲人間門。
「那你覺得什麼時候最快活?」趙暄問道。
趙夜闌冥想半晌,竟說不出來,因為將軍府每天雞飛狗跳的日常,都讓他覺得快活。
他搖搖頭,沒有回答,趙暄便沒有再追問,笑道:「既然你想留在翰林院,那就如你所願吧,隻是該賞則賞,否則叫別人說朕不公允。正好侍讀學士去了江南任巡撫,你來填補這個空缺吧。」
「臣遵旨。」
趙暄安靜地觀察著他的神態,總覺得與之前不大一樣了,可具體又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裡有了變化,直到注視到對方的眼睛時,才恍然驚覺是眼神變了。
幼時將他帶在身邊,那雙眼睛是陰沉晦暗的,連帶著說話都是帶著冰碴。
後來兩人都擁有了榮華富貴,那雙眼睛少了幾分晦暗,可依然是古井無波般深沉,就連笑起來時,眼裡也是毫無波瀾,一看就是很明顯的敷衍假笑。
而現在,他明明沒有別的動作,更沒有在笑,可那雙眼睛生動了,看人時也多了幾分明亮,也許是江南的烈日驕陽落進了他的眼裡,沾上了光芒。
趙暄微微動容,甚至替他感到高興,心情大好道:「一個四品你就滿足了嗎?金銀珠寶、綾羅綢緞、西域香料這些東西不想要了?」
趙夜闌認真思考了起來。
見狀,趙暄更是大氣地說:「說吧,隻要是朕庫房裡的東西,都可以賞賜給你,你隨便挑。」
「陛下不騙我?」趙夜闌問。
「嗯,一言九鼎。」趙暄拍板道。
「我想要赤沙劍。」趙夜闌語出驚人道。
赤沙劍乃是宣朝開國皇帝打江山時所用的兵器,後來以尚方寶劍之名贈給了護國大將軍,護國大將軍逝世前又送還給了趙家,之後便一直放在國庫裡,沒有麵世了。
趙暄臉色幾變:「這可是國之重器,你要來做什麼?」
「國之重器若是一直不見光,也不過是破銅爛鐵而已。不如交給合適的人,既突顯陛下的仁義,又激勵臣子們的報國之心。」趙夜闌道。
「合適的人」趙暄琢磨著他的話,明白過來這是為燕明庭求的賞賜,心裡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嘴角的笑也耷拉了下來,「你們關係如此之好了?」
若是放在以往,趙夜闌一定會避嫌,但是今日,他脫口而出:「是。」
趙暄眉頭微蹙。
「陛下不必擔心他位高權重,他比任何人都不希望有戰事發生。此次南下,他出的力並不比我少,可他已經沒有官職可以再升了,所以我就想替他討一把劍,屆時將士們看見了,也會篤信陛下是位仁君。」趙夜闌把他架到高處,讓他不好下台。
趙暄沉默許久,還是同意了。
這把劍對他來說確實沒有什麼用,但燕家兩代為將,確實是名副其實能配得上這把劍的,而且他賜婚一事,已經有愧燕家了,索性就送出這把劍。
「既然要賞,就不讓你這時隨便帶回去了,朕明日會在朝堂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麵親自賞給他。」
「多謝陛下。」趙夜闌鄭重道。
趙夜闌離開皇宮,又去翰林院做事,直到黃昏時,才坐著轎子回到將軍府。
一進大門,就看見覃管家在前廳急得團團轉,問道:「出什麼事了?」
「大人,大事不好了,將軍生病了!」覃管家著急上前道。
「什麼病?」
「就是不知道什麼病因,才麻煩呢。」覃管家帶著他往臥房走去,「他今日在府裡練了一整日的劍,方才又把姚大夫找來,說是自己有病,可姚大夫問他什麼症狀時,他卻不說話了。兩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快半個時辰了。」
趙夜闌腳步一頓,不知想到了什麼,挑了挑眉,肩膀微微顫抖了兩下,才憋著笑意走進臥房,正好撞見快要坐暈過去的姚沐澤。
他三言兩語將姚沐澤打發了,姚沐澤如蒙大赦,立即告辭走人。
趙夜闌又讓覃管家去忙自己的事,然後關上門,走到燕明庭麵前,腦袋一偏,看了眼燕明庭呆滯的神情,就知道他還沒從陰影裡走出來。
趙夜闌輕聲笑了笑,撓了撓他的下巴。
燕明庭這才緩緩仰起頭,委屈得不行,眼巴巴地看著他:「怎麼辦啊你說,我是不是有什麼難以啟齒的病?」
「沒關係。」趙夜闌坐在他的腿上,摟著他的脖子,低頭親了親他的嘴唇,「我們心意相通就行,不一定非要做那種事。」
反正他們過去二十幾年,不也是一個人嗎?也沒見得就活不下去了,心靈有寄托就行。
而且,他真的怕痛,昨天撐開的那一下已經快要了他半條命了,也不知為為何那麼多人沉迷此事。
「謝謝你的安慰,但是並沒有什麼效果。」燕明庭感覺自己的尊嚴都快碎完了,以後都無法抬頭做人了嗚嗚。
趙夜闌見他跟霜打了茄子似的,沉吟片刻,扌莫了扌莫他的健碩的胳膊和月匈膛,為難地嘆了口氣:「如果你非要體驗的話,那我來努力試試?明日我就早起紮馬步?你再減減重?」
「」燕明庭聽見自己尊嚴徹底碎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