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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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帷落了下來,帳中那股暖暖的香氣愈發濃烈了,兩人麵對麵躺著,昏暗中隻能看見對方一個隱約的輪廓。

如果此刻光線夠亮,楚橙就能發現身側男人的那雙眸子,再不復平時那般平靜無波,如夜晚的海,湧動著沉沉的欲念。

可她不知,語氣甜膩膩的,輕聲說:「才不要掏空你。」

再說,平陽侯府的家底,也不是說掏空就能掏空的。

陸長舟已經很累了,眨了眨眼睛,悶悶嗯一聲,想說什麼,動了動嘴終又忍了回去。他扌莫扌莫楚橙的額頭,說:「睡了。」

兩人睡覺從來是各睡各的,互不打擾。中間好像有一條無形的界限,誰也不逾越。

楚橙縮在她的那床被子裡,直到身畔傳來淺淺的呼吸也沒有睡意。她忽然發現,自己從來沒見過陸長舟熟睡的樣子。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從被子裡鑽出,一點點靠了過來。恰好這時,如銀月色落在窗台,借著月光她看到身側男人如雕刻般分明的五官,鼻梁筆挺,眉目如畫。楚橙好像受到了蠱惑一樣,一點點湊近,支著下巴靜靜凝望起來。

他的睫毛纖長而濃密,看上去數量很多,楚橙便想著,若有機會數一數就好了。她望了一會,忽感到身下男人倏然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楚橙反應過來,嚇的呀一聲縮回了被子,口是心非道:「我沒有看你,是……是因為有蚊子,我趕蚊子呢。」

在如此疲倦的情況下,陸長舟依舊保持著高度的戒備,早在楚橙第一次靠近時,他便醒了。他想看看這姑娘想做什麼,誰知楚橙隻是這麼靜靜地看著他,連手指都沒動一下。

雖然不想承認,但陸長舟總覺得有點遺憾。他側過了身,冷冷道:「再不老實睡覺,就收拾你了。」

楚橙隻以為自己吵到他了,老老實實挨著牆,不敢再動。好在沒一會她就有了困意,終於沉沉睡了過去。

隻是入睡沒多久,楚橙又做夢了,這次夢中竟有陸長舟。

那時,楚橙已是皇後了。

夢中是個雨天,雷聲震耳,豆大的雨點連成線不間斷落下,劈裡啪啦砸在皇城琉璃瓦上。楚橙站在一處屋簷下,腳下雨水汩汩流淌,不一會就積聚成一個小小的水坑。

她的鞋襪濕了,冰涼之感從腳底蔓延至全身。

惠娘在她頭頂撐起一把油紙傘,心疼地勸說:「不過一隻風箏,找不回就找不回了,明日叫*t人再做就是,皇後娘娘一淋雨就生病,當心身子。」

楚橙眼巴巴望著一顆比屋頂還高的柿子樹,她的風箏斷了線就落在樹上,一群小太監又笨,爬牆上樹各個不行,折騰半日就是取不到她的風箏。

「可那隻風箏,是去年舅母入宮看我時從揚州帶來的……」她的視線穿過潑天雨幕,落在樹梢那隻淺粉的影子上。

惠娘嘆了一聲,像以前那樣叫她:「姑娘,既已入宮前塵便是舊夢,不管是誰送的,也是隻風箏而已。聽婢的回去吧,莫讓陛下等急了。」

今日是初一,無論再怎麼相看兩厭,皇帝也必須宿在鳳儀宮,這是規矩。皇帝登基後不斷充盈後宮,這幾年也隻有初一和十五會來鳳儀宮。而在宮裡,皇恩就是一切。

楚橙卻不似惠娘那麼清醒,鼻子一酸眼淚就落下來,「他愛去誰那兒就去,我才不稀罕什麼皇恩,當初剛來汴京時,我就是被他那副假惺惺的樣子騙了……」

「哎呀呀,不可說胡話。」惠娘嚇的腿一軟,「尤府幾十口人的性命不要了是不是了?」

一聽尤府,楚橙果然不鬧了,乖乖收了眼淚,最後看一眼那隻風箏,妥協道:「走吧。」

雨仍在下,惠娘撐傘一行人走了一段,身後忽然有人追了上來。

來人是一個麵生的小廝,天生一雙笑眼,說:「方才我家主子撿到一隻風箏,無意中得知是皇後娘娘的,派小人送還。」

風箏濕噠噠的,有一隻翅膀已經折了。楚橙接過,問:「你家主人是誰?」

「這……」小廝猶豫了下,還是如實道:「是陸小侯爺。」

是的,正是那位名聲盡毀,曾遠走邊疆,戍守西北苦寒之地數年的平陽侯府世子,陸長舟。

楚橙心頭一緊,忽覺得手中那隻風箏無比沉重,她端著笑,道:「陸小侯爺怎麼回京了?」

「娘娘有所不知,關西七部聯合在涼州發起戰事,此次陸小侯爺是奉詔入京,帶兵平定涼州的。」

後宮不得乾政,加之楚橙不太能見到皇帝,這些事她一無所知。不過人從邊疆回來,有了建功立業的機會終究是好事。

楚橙便道:「這隻風箏對本宮而言意義非凡,他既送回了本宮的風箏,本宮該當麵謝他。他在何處,帶本宮過去。」

宮妃見外男,雖說不妥,但見楚橙固執地堅持,惠娘也不好說什麼,就派人安排下去了。

楚橙是在芙蕖台見到的陸長舟,雷聲驚地她心顫心慌。遠遠地,她望見了一個清瘦的背影。楚橙知道,這個人一直是特別的存在。

他曾經耀眼如斯,光芒萬丈,明亮到隻要稍稍一靠近,就會被他的光亮灼傷。多年再見,他好像沒什麼變化,隻是身量愈發挺拔,臂膀愈發寬闊,渾身帶著一股肅殺之氣。

那是成熟男子獨有的氣魄,好像閱盡千帆,萬千紅塵中再也沒有什麼能在他的眼中引起波瀾。

楚橙走了過*t去,喚他:「陸小侯爺。」

暴雨如注,好像有翻江倒海之勢。

那個站在長廊下的身影轉了過來,楚橙終於看清了他的相貌。兩人隻見過寥寥數次,但不知為何她對他的印象卻如此深刻,忍不住將眼前的人與記憶中那個少年對比。

陸長舟在距離她幾步之遙的地方,跪了下來,恭恭敬敬道:「臣陸玠,參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楚橙身形頓了頓,麵上仍是屬於一國之母的端莊,她道:「陸小侯爺不必多禮。」

「多謝皇後娘娘。」

隨即,陸長舟這才起身。他垂著眼,始終盯著楚橙腳尖的位置,一言不發。

楚橙從惠娘手裡拿過那隻風箏,說:「今日多謝你了。」

她說完看一眼陸長舟,這才發現他身上濕淋淋的,便猜到他是冒雨上樹撿回了那隻風箏。

陸長舟語氣仍是冷冷的,「臣分內之事,娘娘不必客氣。再說,撿之前,臣並不知那風箏是娘娘的。」

「本宮知道。」楚橙眼睛有點酸,又問:「陸小侯爺在西北一切可好?」

「都好。」

這時候有人來催,惠娘沖楚橙使了使眼色,示意他們該走了。

楚橙收了那隻風箏,轉身朝外走,走了幾步又回過頭,猝不及防對上陸長舟的視線。原來不知什麼時候,陸長舟已經抬眼,定定望著她離去的方向。

她一怔,擠出一絲笑,說:「聽聞陸小侯爺要去涼州了,戰場上刀劍無眼,我祝陸小侯爺……凱旋。」

陸長舟直視她的目光,許久,也笑了下。他沉著聲音,似乎在壓抑什麼強烈的即將呼之欲出的情緒,道:「臣也祝娘娘一切順遂。」

「本宮日日在這皇城裡,有什麼不順遂的。」

這次,她真的打算要走了,又被身後那男子叫住。陸長舟盯著她手中那隻濕漉漉的風箏,平靜道:「娘娘的風箏壞了,此是臣之罪。若娘娘願意,可否允許臣將風箏帶回,修好後下次入宮再歸還娘娘。」

楚橙垂著頭,唇角忍不住翹起來,「自然,你弄壞了本宮的風箏,應該修好再送還,喏,拿著。」

她將風箏遞過去,陸長舟便雙手捧了過來。

「你馬上要去涼州,風箏不用急著還。明年三月初四,記得送還給我。」

三月初四,便是她二十歲的生辰了。

那天的一切,即便在夢中楚橙也能感受到那位小皇後的欣喜。緊跟著畫麵一轉,光陰飛逝,轉眼就來到次年的三月初三。

楚橙再次回到自己被毒酒賜死的那日,場景與之前夢見的並無分別,隻是這次夢境的時間被拉長,楚橙看到自己死後,屍身在潑天雨幕中被抬上了花轎,跟隨烏斯使臣出了汴京。

周元燁立在城牆上,親眼目睹她被送出宮去,他的眸中閃過一絲不忍,不過很快又消失了。

「陛下,姐姐嫁去烏斯可免一場戰事,為國為民死得其所,陛下就不要再傷懷了。」一旁的楚蘊胳*t膊攀上周元燁月匈口,軟語安慰著。

周元燁推開了她,冷聲道:「朕有什麼好傷懷的!莫說烏斯王看上的是皇後,就是皇後和貴妃一同看上,朕也舍得送。」

說罷,他摔了袖子,留楚蘊一臉震驚地呆在原地,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暴雨中,不知是誰嘆息,:「明天便是皇後娘娘的二十歲生辰,可惜啊……」

再說另一頭,烏斯使臣接了花轎,並不知花轎中的女人已經沒了呼吸。他們奉烏斯王之命來迎親,連夜出城。

天黑如墨,暴雨傾盆而下,烏斯使臣隊伍猶如鬼魅般前進。忽然,前方有一手持長劍的男人擋住了去路。

男人垂著眼眸,臉色是病態的白,身上遍布數道血淋淋傷口,最深的一道貫穿腹部正汩汩往外冒血。這麼重的傷勢尋常人隻怕早昏迷不醒,他卻身姿筆直如鬆,沉沉夜色掩不住眸中殺氣。

烏斯使臣用生澀的官話問:「來者何人?」

周遭風聲夾雜雨聲,如泣如訴,然而從始至終男人並不言語,隻是目光森森投向瓢潑大雨中那隻火紅的花轎。他停了片刻,眼中戾氣乍泄,轉眼劍如長虹,淩厲一掃帶起片片血光,於人群中殺出一條血路。

烏斯隨行護衛蜂擁而上,萬箭齊發,利箭像旋風一樣朝男人卷去,混沌天地中隻聽滔滔震天的廝殺聲……

這場惡戰持續了不知多久,天色由黑轉青時,暴雨停了。

烏斯人接二連三倒下,沒剩一個活口。男人身上往下滴著血水,他麵若修羅恍若索命的惡鬼,提劍蹣跚走近掀開花轎,小心抱出裡麵的女人。

「皇後娘娘,臣——陸玠,送您回家。」他柔聲說完,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看到這裡,楚橙簡直可以說大為震驚。她想不通陸長舟為何這麼做,本以為他應該抱著自己的屍身,一塊死去了。然而這個詭譎的夢境再次一轉,讓她置身另外一個場景中。

時間約莫是她死後的第二年春,三月海棠微雨的時節,平陽侯世子帶兵攻入皇城,周元燁被陸長舟一劍刺穿喉嚨。

鮮血染紅了周元燁的五爪龍袍,冕旒散落一地。他倒下時,雙手仍緊緊捂住噴血不止的脖頸,扭動著身軀,看上去極不甘心。

他顫抖著聲音,問:「逆……逆賊,你……到底何故要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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