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歡樂少兒台（1 / 2）
此時的夏普還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鬼魂,第23期節目尚未播出，因此他沒有看到自己是如何死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死了,隻是每天在幼稚園裡過著無聊又孤單的生活。
「你要吃巧克力嗎？」
夏普仰頭看著林升，對方站在自己麵前,笑起來的時候露出兩個酒窩,他攤開的手掌中躺著一塊巧克力糖,鋁箔紙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誘人到令夏普移不開眼睛。
對方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麼惡意，但老師說不能拿別人的東西,夏普心中有些糾結，他又看了看林升。
這個小男孩在沖著自己笑呢,夏普覺得林升的笑容很好看，於是學著他的樣子咧了咧嘴角，終於還是伸出手接過了巧克力。
「謝謝。」
夏普很有禮貌,他小心撕開包裝紙，試著在巧克力上咬了一小口。
甘醇的濃甜頓時彌漫在舌尖，夏普心中感到一絲久違的快樂,但比起口中的甜意，更令他受寵若驚的是，剛才給他巧克力的小朋友現在竟然把板凳搬到了自己的旁邊。
一向沒人理會的夏普愣愣看著他。
小朋友的世界很簡單,喜歡就會靠近，討厭就會遠離，夏普因為不合群而向來形單影隻,現在突然有人主動靠近自己,夏普一時竟有些緊張。
林升大大方方地介紹了自己,然後有一句沒一句地和夏普閒聊起來。
林升若有似無地把話題往夏普父母身上引。
因為已經知道了他家裡的情況,所以兩人聊得不錯，夏普剛開始話很少，但隨著他漸漸放下戒心，對林升也開始變得健談了起來。
從夏普的眼中，林升能感受到他對朋友的渴望，或許是因為從父母身上獲得的關注太少，每當林升認真傾聽對方話語的時候，夏普的眼中都會閃過羞澀又激動的目光。
這令林升不由得心生愧疚，若不是為了活著出去，他也不想欺騙小夏普的感情，如果可能的話，林升希望能為他做點什麼。
「我爸爸？哼！」
提起爸爸，夏普不滿地扁了扁嘴，「他對我很嚴厲，總是說我這做的不好，那做的不好。」
夏普把頭擱在肉乎乎的手臂上，抬頭望著天，「我能感覺到他並不喜歡我，他想要一個活潑開朗的小孩子，但我不是那樣的，所以我對自己很失望。」
林升挑眉：「為什麼要對自己失望？雖然每個孩子都生而不同，但每個孩子都是稀世的珍寶。」
夏普把頭從臂彎中抬了起來，他用手指著自己問道：「那我也是稀世的珍寶嗎？」
當一個五歲的小孩認真地盯著你的眼睛，口中卻問出這樣的問題時，任誰都會有所觸動。
「當然了。」林升肯定地說道，「隻是性格不一樣罷了，這世上都沒有兩片一模一樣的樹葉，又怎麼會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
「你爸爸就是不懂得欣賞，他太狹隘了，不明白孩子都是獨一無二的、都是上天的恩賜。」
「他捧著塊金子，結果當成是石頭，隻能說他是有眼無珠。」
林升越說越激動，忍不住把自己的想法都表達了出來。
從日記中看，夏普的爸爸對他一點也不好，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剛才夏普才會卑微地問自己那樣的問題。
這世上總有些父母眼裡完全看不見自己孩子的好，張嘴閉嘴就是別人家的孩子，其實如果真把別人家的孩子給他換過來，不出幾天他又能挑出新的毛病來。
聞言，夏普愣了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林升本來還擔心自己說夏普爸爸不好會惹得他討厭，但現在看來，自己倒是說到他心裡去了。
不過想想也是，夏普爸爸整天隻會打壓、貶低夏普，就算他身為孩子的父親，孩子也會對他心生厭惡吧。
見狀，林升繼續說道：「你爸爸這麼喜歡活潑開朗的小孩，那他自己又是什麼性格呢？」
還從沒有人問過這個問題，夏普想了想，道：「我爸爸整天待在家裡，他不出去工作，也沒有朋友」
說到這裡，夏普也明白過來——他爸爸本人其實也和活潑開朗完全不沾邊兒！
林升攤了攤手，「這就對了，你爸爸活了三十多年都改不掉自己的性格，結果卻寄希望於你，他還真是嚴以待人寬以律己啊。」
或許正是因為二者性格上的相似，夏普爸爸每次看見兒子都會想起自己的懦弱無能，但他並沒有選擇努力奮鬥，而是把生活的不如意和對自己的失望一並發泄在了夏普的身上。
隻可惜夏普還太小，並不能明白這其中的原因，於是隻好怪罪自己，把一切過錯都攬到了自己身上。
夏普應該是沒明白林升最後一句話什麼意思，但是林升的話卻讓他意識到了一件事。
在這場父子關係中，一直以來，被審視、被批判的人都是自己，自己是他的孩子，這樣的身份好像天生就低人一等，而現在夏普忽然發現，父親居然也變成可以被審視被批判的角色了！
這就好像是神明被拉下神壇，信眾的視角也從仰視變成了平視，於是他們終於有機會發現，自己膜拜的神明其實竟然是個禿頂。（比喻！沒有對宗教不敬的意思！）
從前，夏普一直認為無論怎樣，父親都是正確的，所以當父親批評他不合群、不招人喜歡的時候，夏普真心很難過，那種感覺就像是自己存在的意義都被否定了。
但現在他卻不這樣想了。
「對呀，我爸爸這個人也不討人喜歡呀，不然媽媽怎麼會離開他呢？」夏普小聲嘀咕。
夏普的三觀幾乎被重塑，然而可喜的是，想明白這件事之後，壓在心頭的石頭似乎突然就消失不見了。
——自己根本沒有爸爸說的那麼不堪，因為爸爸的話，其實什麼都不是。
林升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時有些心疼。
這個年紀的小孩崇拜父親太正常了，隻不過一般的父母都沒有夏普的父母這麼差勁，哪怕夏普爸爸曾給過夏普一次鼓勵和肯定，夏普也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想到夏普日記裡那些扭曲猙獰的畫，林升心如刀絞。
一麵是把自己貶低到一文不值的父親，另一麵則是深深埋藏在夏普血液中的求生本能，在雙方的拉扯和掙紮中，夏普小小的心靈中被填滿了無盡的怨恨。
如果放任下去，林升不無遺憾地想到，長大後的夏普很有可能會變成和他爸一模一樣的人。
如果可以，林升希望夏普不僅僅忘掉自己死去那一天的事，最好也把他的父親徹底忘掉才好。
*
和夏普談完心，林升回到約定的地方把情況講給其他人。
聽了夏普的悲慘經歷，眾人無不嘆息扼腕。
林升：「還有一件事，夏普邀請我今晚去他家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