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寒冬臘月。
北風呼嘯著卷起鵝毛大雪,呼啦啦地拍打著鬆動的門窗,咣咣當當的聲響不絕於耳。
冷氣順著門縫鑽入,寒意刺骨,呼吸間都是白霧。初夏的手腕被扣在少年的手裡,剛張口,吃了滿嘴的冷風。
已是滴水成冰的季節,她的身上猶穿著幾件單薄的衣裙,凍得哆哆嗦嗦,說話都不大利索:「你聽我說,這件事從頭到尾是個誤會。那日我就是路過,順手把你撿了回來,再修修補補,救你的人根本不是……」
「我」字還未脫口,眉心無端湧起灼燒感,就好像是一根燒紅的鐵棍,直接捅了進來,燙得她險些咬破舌尖,暈厥過去。
還是沒法將真相說出口。
初夏痛出一身冷汗,清楚地認識到自己被劇情限製的事實,徐徐喘了口氣。待眉心那股灼燒感褪去,方抬眼重新看向眼前這名白衣少年。
三天了,每當她試圖澄清這個誤會,就會受到嚴厲的懲罰。嚴重時,會直接痛得暈過去。
初夏放棄掙紮,決定躺平,吐了口氣,照著原劇情開始麵無表情地念台詞:「你說得對,是我救了你,此恩無以為報,不如你以身相許。」
眼前的少年微微瞪大了雙眸。
他叫穆千玄,是《傾世小醫仙》這本小說裡的男主角。三天前,初夏在一陣頭痛欲裂後,穿書了,再次醒來時,已經成為這本小說裡的同名惡毒女配盛初夏。
和大部分小說套路差不多,身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推動劇情的工具人,這位原書的惡毒女配,乾出來的蠢事,列出來能有一籮筐。
比如冒領女主救下男主的功勞,以此挾持男主與自己定下婚約,為男女主的虐戀添磚加瓦;沒事給男主下些不可描述的藥,按著男主醬醬釀釀,刺激白蓮花女主感情開竅;加入反派陣營,勾結大boss莊允,壞事做盡做絕,還妄想把黑鍋扣在男主頭上,企圖讓他眾叛親離,隻能依附自己。
真是又蠢又毒又瘋批。
五百萬字的全書,至少有三百萬字這位女配都奔赴在迫害男女主的前線,用生命詮釋著「惡毒」二字,榮登為讀者最討厭角色之首,最終自作自受,被發現真相的男主挑斷經脈,囚禁在悔過崖,成為男主追妻火葬場道路上一塊踏腳石。
要是這樣就完了,還不足以體現這個角色的工具人屬性——被廢了修為的盛初夏囚在悔過崖兩年,死不悔改,變本加厲,聽說男女主即將成親的消息,嫉妒得快要發瘋,竟在男女主成婚的當天,逃出悔過崖,現身兩人的婚禮上,要求男主與女主取消婚約,和她成親。
男主當然不會答應。
盛初夏存著玉石俱焚的心思,騙到聖母女主的一杯喜酒,企圖刺殺女主,和她同歸於盡,結果被男主率先察覺心思,一劍斬殺,橫屍當場,為男女主的絕美愛情畫上圓滿的句號。
看得初夏一口老血悶在喉嚨裡,直接氣成河豚。
此時劇情剛進行到開篇,男主穆千玄奉師命初初下山,追蹤千麵狐狸,被暗算毒瞎了雙眼,為女主阮星恬搭救。阮星恬在給他的雙眼用過藥後,接到男二的書信,有急事要先行離開,就把還昏迷著的穆千玄留在小茅屋裡。
這一切都被盛初夏看在眼裡。
盛初夏悄悄將穆千玄帶回家中,等他醒來,謊稱是自己救了他,隻字不提阮星恬。從小長在將軍陵的穆千玄,十八年來鮮少接觸過外人,不知人心險惡,信了盛初夏的話,提出報恩。
盛初夏早已打好如意算盤,趁機與他定下婚約,成為他的未婚妻。待他傷好,就順理成章帶上自己的母親蕭氏,借著他的庇護離開盛家,跟他回了奉劍山莊,當了半本書的拖油瓶。
想到這隻拖油瓶的原書結局,穿成惡毒女配的初夏,吐出一口濁氣。
穆千玄一臉困惑。
他自有記憶起就住在與世隔絕的將軍陵,每日見到的除了師父師娘,就隻有一個不會說話不會寫字的啞奴。
他顯然不能理解「以身相許」的含義。
原書的盛初夏正是看出這點,蹬鼻子上臉,欺騙少年不懂人情世故,把他往坑裡帶。
「什麼叫以身相許?」少年長期鮮少與人溝通,說話語速緩慢,一字一句,聲音略顯沙啞。他的目光純淨得如同初春融化的冬雪,不摻雜一絲雜質,就這麼直愣愣地盯著初夏,光潔白皙的麵龐上略帶幾分稚氣。
「以身相許,就是你我結為夫妻。」原書裡,盛初夏是這樣說的,「這是我們這裡的規矩,救命之恩,都是要以身相許的。」
初夏沒這個臉念出原書這句台詞。
眾所周知,男主是女主的,跟女主搶男人,是要被炮灰掉的。
她還不想作死。
「以身相許就是……」初夏猶豫了下,突然撲倒在穆千玄的腿邊,心一橫,咬牙道,「以身相許就是——穆公子,我對你仰慕已久,請您收我為徒,帶我回奉劍山莊,我願從此以後追隨你左右,侍奉你終生。」
初夏擅自更改了原書的台詞,已做好眉心灼燒痛暈過去的準備,奇怪的是,那股灼燒感並未出現。
她眨了眨眼,難以置信。
難道隻更改台詞,不更改結果,就不會受到懲罰?
原書裡盛初夏迫切地想要成為穆千玄的未婚妻,除卻被穆千玄的容貌驚艷外,最大的原因,是她想借著穆千玄的身份,離開囚困她和母親的盛府。
要是能拜穆千玄為師,也是能光明正大跟他去奉劍山莊當拖油瓶的。
初夏的舉動驚到了穆千玄。少年鬆開扣住她手腕的那隻手,驚訝道:「……拜我為師?」
「對,請您帶我回奉劍山莊。」初夏抓到規則的小辮子,有了打算。盛家一定是要離開的,再不走,她和蕭氏都會葬身在這裡。
「收徒一事,需稟明師父,我暫做不得主。」穆千玄語速漸漸恢復正常,溫溫柔柔地說道。
「我等得。」初夏從地上爬起來,「師父,您先養傷。」
還未正式拜師,「師父」二字已經叫上,初夏把穆千玄扶回床上。穆千玄被千麵狐狸毒瞎雙眼後,身中三刀,他眼睛的毒素已被阮星恬的藥清除乾淨,身上的傷還需要好好休養。
初夏拿起冷硬如鐵的被子替他蓋上。
臘月的天氣,雪下了一日又一日,屋裡連個火盆都沒有,凍得雙腳冰冷,甫一站起,雙腿如被釘入冰棱。
初夏忍著僵冷,環顧四周,屋子破舊簡陋,窗戶糊的窗紙已被吹破,風從四麵八方灌入。這麼艱苦的環境,沒把原身母子凍死,真是個奇跡。